第48节
尚哲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又把恰恰需要的东西打包好,准备给谭姨带过去,转头发现恰恰低着头一声不吭,赶紧过去看是怎么了。
这一看可把尚哲心疼坏了,只见恰恰眼睛睁得大大的,两颗米粒大的泪珠子悬在眼眶边上,眼瞅着就要掉下来,这孩子却只是扁着嘴一声不吭。
“宝贝怎么了,怎么哭了?”
恰恰用手背在眼睛上擦擦:“恰恰没有哭,恰恰是……男子汉。”
尚哲轻轻拍着他的背:“哦,是爸爸看错了,恰恰没有哭,我们恰恰是小男子汉。”
恰恰搂住他爸爸的脖子,说话还带着鼻音:“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最近他和郑嘉言之间总会有一个陪在恰恰身边,恰恰就挺黏他们的,这下子突然要被送走,恰恰就觉得伤心了。
尚哲亲亲他的脸:“爸爸要出差几天。”
“那daddy什么时候回来啊?”
“daddy后天就回来了,恰恰听话,先去爷爷奶奶家住一天好不好?”
恰恰看着他爸爸,点点头说:“好,daddy回来就接恰恰回家,恰恰很听话。”
“嗯,舅爷爷会去接恰恰,然后带恰恰来找daddy。爸爸跟daddy说好了,daddy会去看恰恰表演圣诞节目的。”这么说着尚哲都觉得麻烦,又是爷爷奶奶又是舅爷爷又是daddy的,恰恰不晕他都要晕了,可又实在没别的办法。
好在恰恰没想那么多,知道他daddy会陪着他,终于破涕为笑,挺着小胸脯说:“恰恰表演很厉害的……会飞啊!”
“哦?我们恰恰是小超人吗?”
正跟孩子腻歪着,门铃响了。尚哲估摸着应该是他父亲和谭姨,就牵着恰恰去开了门。
自此,一切如同脱缰的草泥马,朝着柜子外面的世界狂奔而去。
第53章 柜子外面
尚哲还没来得及跟郑嘉言说自己出差的事,而郑嘉言提前回来,也没有事先告诉尚哲,一是因为这次行程决定得很仓促,二是他觉得偶尔来个惊喜也挺不错的。
当然,他没想到这个惊喜会这么大。
郑嘉言连续几天处理事务,又刚下飞机,神色有些疲惫。到了楼下,他让司机去公司拿几个比较紧急的文件过来,打算在家里休息一天再去工作。
门禁处有一对中年夫妇,男的精神矍铄,女的温雅端庄,他们没有门禁卡,不过显然是提前约好的,刚循着门牌号按了门铃,门禁就打开了。
这倒省了郑嘉言刷卡的麻烦,他便跟着他们进了电梯间。
老两口看他的相貌和气度,不像是什么不法之徒,还很礼貌地让他们先上电梯,问他们去几层,应该是这里的住户,也就没多在意。
三人在电梯里沉默着,郑嘉言不认识他们,只是有些意外,要去的是同一个楼层。尚哲住的这个公寓,一层有两户,他对另一户人家没什么印象,之前似乎是没人住的。而这两个人……郑嘉言观察了一下,随着楼层逐渐上升,心中隐隐产生了某种预感。
当楼层指示灯跳停的时候,叮的一声,郑嘉言已然反应过来。
此时电梯门已经打开了,老两口先走了出去。
郑嘉言犹豫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
尚哲开门迎接父亲和谭姨,给他们拿了拖鞋:“爸,谭姨,先进来坐会儿吧。”
尚父的语气有些不满:“你什么时候的飞机?也不早点安排好。”
“哎,爸,我是真来不及……”
“好了老尚,别把恰恰吓着了,前两天你不还惦记着这孩子。”谭姨弯腰看着恰恰,“恰恰,想奶奶了没有?”
恰恰讨喜地说:“想奶奶、想爷爷了!”
“恰恰真乖!”谭姨摸摸恰恰的头,满心疼爱,尚父被这么一喊,自然什么气都没了。
两人换了鞋进屋,尚哲偏头跟他们说着话,门口一空出来,恰恰就瞅见了后面的郑嘉言,登时两眼发亮,原本紧紧抓着他爸爸的手也松开了,趿拉着小拖鞋就冲出来:“daddy!”
尚哲一愣,转过身来就惊住了。
见到郑嘉言的喜悦只有那么一瞬间,之后就被接踵而来的狗血泼了个魂飞天外。
恰恰才管不了那么多,他就知道他daddy回来了,像个小炮弹一样,一头扎过去,郑嘉言顺势将他抱了起来:“恰恰长高了。”
恰恰在他身上开心地蹬腿,把拖鞋都蹬了下去,大言不惭地说:“恰恰比daddy高了!”
郑嘉言捡起他的拖鞋,拍拍他的屁股:“说你胖还喘上了。”
“恰恰不胖,爸爸说,恰恰帅啊。”
郑嘉言忍俊不禁:“你还挺自信。”
这边父子俩亲亲密密的,那边屋里的三个人却是一脸茫然。尤其是尚父和谭姨,眼看着自家孙子喊一个陌生男人daddy,完全搞不清状况。
郑嘉言抱着恰恰,熟稔地进屋、换鞋、关门、问候。
他朝两位长辈点头招呼:“伯父、谭姨。”又朝尚哲说了句,“我回来了,你临时有事要出差?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语气亲昵,眼中的情意毫不掩藏,别说谭姨这么细心的人,就是尚父也看出不对劲来了。尚父来回看看两人:“你们……”
恰恰被谭姨抱到了一边,留那三个男人在客厅里干瞪眼。
开场白还没想好,尚哲就接到了小惠的电话,让他准备好就下楼出发了。
面对父亲阴沉的脸色,尚哲无助地看向郑嘉言,一副“没有一点点防备,老天你在玩我吗”的可怜样。
郑嘉言心下好笑,但还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说道:“你有事要忙的话就先去吧,伯父和谭姨我来招待就好。”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尚父就缓过神来了。身为一个军人,一个物理学教授,他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们两个在一起?”
郑嘉言道:“是的,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严格说起来,三年前就在一起了。
尚哲“嗯”了一声。
尚父转向自己儿子:“你也是同性恋?”
之所以用“也”字,是因为全家人在尚心当年出柜的时候就已经震惊过一次了,所以尚哲这事在他们家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了。
尚哲又“嗯”了一声。
尚父问郑嘉言:“请问你是做什么的?”
郑嘉言大致说了下自己的身份和事业,没有过分夸大,也没有过分谦虚,尚父怎么说也是阅历丰富的长辈,听个大概也就明白了。
他皱眉看向尚哲:“你被他包养?”
尚哲立刻抬头反驳:“当然不是。爸,我可是要成为影帝的男人,他养得起我?”
郑嘉言:“……”其实真要养也是养得起的。
尚父脸色稍微好了点,但还是对自己这个儿子很失望。他不禁反省起自己对孩子的教育,是不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太失职,导致孩子长歪了。
尚哲这孩子从来就不让人省心,他想让他搞学术,结果他去考了艺术院校;他想让他安安稳稳在国内发展,结果他非要跑去美国深造;他想让他娶媳妇儿给他添个孙子,结果他直接跳过娶媳妇儿的阶段给他带回来一个“孙子”;现在更是好了,直接跟男人同居了。
尚父压下心中的火气与难受,问出了最难回答的问题,他问的是郑嘉言:“我听恰恰喊你daddy,恰恰接受你了?”
这个问题尚哲想插话,但小惠的夺命call再次响起,而且明显电话那头就要暴走了,尖锐的女声几乎要刺穿尚哲的耳膜:“尚哲我告诉你!再给你两分钟时间!再不下楼,我就告诉丁哥你消极怠工!你信不信丁哥分分钟开个直升机来撞你们家窗户!”
“有话好说!我马上下楼!马上!”
尚哲一咬牙,觉得现在选择逃避也挺好的,于是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了:“郑嘉言,你……你好好招待我爸和谭姨啊。我就不跟恰恰告别了,省得他又要哭。爸,您多注意身体,别发火别生气哈,火气大了您高血压又要犯。那、那我就先走了!”
他最后递给郑嘉言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毅然逃出了家门。
郑嘉言哭笑不得,只得给他收拾起这个烂摊子。
尚父和谭姨弄清楚整件事后,直觉上是不可思议,但郑嘉言给出的证据很充分,他们也无法反驳,最终问题还是归结到了眼前,也就是这段时间究竟由谁来照顾恰恰。
把孩子交给郑嘉言,尚父和谭姨是很不放心的,毕竟郑嘉言对他们而言还是个陌生人,但是看到恰恰与他相处得那么融洽,两人又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便也不好真去把人家孩子抢过来,更何况恰恰一直嚷嚷着“要daddy”。
最后是郑嘉言给他们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并且保证这段时间就和恰恰住在尚哲这里,每天照常接送恰恰上下幼儿园,如果自己没空,会让小孙代为照顾孩子,他们也可以随时来看孩子,这才劝服了两位长辈。
尚父准备等尚哲回来再好好教育他一顿。帮别人养孩子也就算了,还跟孩子的父亲搅在一块儿了,这都什么破事儿!
临近圣诞节,尚哲赶场子参加各种电影宣传活动,忙到脱力。
恰恰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幼儿园的表演,有两天延迟放学了,郑嘉言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他抄着小胳膊,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地说:“恰恰忙啊!”
那小模样,看起来比他爸爸还有明星范儿了。
郑嘉言问:“你要表演的是什么节目?”
“飞的节目!”
“这么厉害?是超人吗?”
恰恰摇摇头:“不是超人。”
“那是什么?”
恰恰竖了个食指在嘴上:“老师说不能说啊,要给爸爸惊喜。”
郑嘉言看他胖嘟嘟一团坐在安全座椅上,一路上都有话跟自己说,就觉得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这个孩子,从陌生到亲近,见证了他与尚哲的复合,带给他关于家的牵绊,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体验。
身为一个三十多岁事业有成的男人,这是他最向往的安宁。所以,他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这份安宁。
平安夜,尚哲直到晚上11点才从酒会里挣扎出来,打开手机就看见六七个未接电话,正要回拨的时候,那边又打了过来。
天气干燥严寒,但刚从热火朝天的地方出来,尚哲并不觉得冷,他松了松领带,呼出一口白气,接通了电话。
“喂?”
“终于有空接电话了,我是不是该祝你平安夜快乐?”
尚哲坐进车里,小惠看他在讲电话,本来要跟他说一下明天的行程,想想还是算了,径自开车把人送回宾馆。
车里暖气充足,尚哲直接把外套脱了,领带扯了,鞋也蹬了,颓丧地靠在后座上,嘟囔道:“一点也不快乐,累死了。”
“是么?我看你和大齐的那个赵怡眉来眼去的,挺快乐的。”
“嗯?”尚哲迷迷糊糊的,“我没有跟她眉来眼去啊,你又从哪儿找来的老陈醋……”
“你不是还帮她戴项链么,难道我看错了?”
尚哲这下醒了神:“你怎么知道?你派人跟踪我?”
“我想知道自然有办法知道。”郑嘉言显然动了怒,方才孔云鹏给他看了某个女艺人的微信朋友圈,乍看是一张在宴会厅角落的自拍,但背景里刚好把尚哲和那个赵怡拍进去了——赵怡微低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尚哲站在她身后,像是在给她戴项链。
郑嘉言当即找人跟那个女艺人的经纪公司取得联系,让她删掉了那张照片。影响倒是不大,但他憋了一肚子火,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放过尚哲。
“你在外面就不能老实点么?你要是管不住自己,我不介意真的派人跟踪你。”
“我怎么不老实了,那是赵怡说她头发绞进项链里了,请我帮她理出来。”尚哲是怕了这个控制狂的手段,赶紧给自己辩解,“我嫌麻烦,直接拿餐刀把她头发切了一小撮,为这事她还骂了我一通呢,根本没有什么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