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太子靠在凌蔚怀里,嘴边扁了扁:“孤在长个子,所以瘦了。”
骗鬼啊!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壮实的黑胖子,现在人倒是不黑了,但是除了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没退去,那身材看上去明显缩水太严重了!
还好看上去还算健康,也确实个子拔高了一些,不然凌蔚简直心疼死了。
他看了三年的小胖子,怎么就变成个瘦子了?这才几个月就变成瘦子了?小孩子新陈代谢再快再抽条长个子,也不应该瘦的这么快?
亲爹啊,皇帝陛下你是亲爹啊!儿子都瘦成这样子了,你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吗!
“孤真的没关系,御医也说是少年时期长个子的正常现象。”太子吸吸鼻子。
“现在早晨一顿吃几个馒头?”凌蔚阴测测问道。
太子又洗了洗鼻子,眼圈红红的:“两个。”
“以前你都是吃五六个吧?”凌蔚咬牙切齿。
“因为今年夏天特别热,苦夏,胃口不好。”太子眨了眨眼睛,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父皇也知道,也说现在天气炎热,不常去骑射课,运动少些吃的少些也好,免得太胖……”
“你哪里胖了?明明是壮实!”凌蔚咬着牙。他来到这个朝代之后,其实接触最亲密的反而是宫里这群小孩子,而小孩子中最亲密的,自然是皇后的这三个小孩。
而太子年纪最大,性格顽皮,但和他顽的最好。其实比两个说话都说不利落的孩子,这个偶尔让他头疼,经常作妖的熊孩子,还更和他亲近些。特别是有了一段时间师生之谊之后,凌蔚更加把这个孩子放在了心上。即使知道这是太子,潜意识仍旧把其当子侄辈一样,抱着背着牵着,估计宠的程度,不比太子亲爹娘差。
现在看见前一面还壮实可爱的小胖子,现在变成了一柔弱小瘦子,凌蔚心里那个痛啊,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瑾堂……呜呜呜……”太子抓着凌蔚的衣裳,把脸埋进凌蔚怀里,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这哭声越来越响,变成了嚎啕大哭,都哭得打嗝了。
凌蔚一把将已经不是小胖子的太子抱起来,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了好一会儿,太子才抽抽噎噎止住了哭。
“父皇说的好可怕……”
“外面好可怕……”
“宫里也好可怕……”
“大臣们好可怕……”
“打仗好可怕……”
“父皇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启辰害怕……好害怕……不敢一个人呆在这么大的宫殿里,都没个人和启辰说话!母后不在!弟弟妹妹也不准过来!就启辰一个人!可是父皇忙,启辰不能打扰父皇……呜呜……启辰跟父皇保证了,要乖乖的,要快点长大,不能再当小孩子……不能害怕……可是启辰还是害怕……”
“想瑾堂……想母后……想父皇……想锦阙和安康……”太子趴在凌蔚怀里哭得浑身发抖,“启辰不是个好太子,启辰让父皇失望了……”
“没有没有,殿下,你听臣说,其实根本没那么可怕。”听太子哭得连自称都变成锦阙和安康那种小孩子自己叫自己名字了,凌蔚知道太子是真的怕急了。
别说小孩子,大人突然换一个空旷安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大房子,都要抑郁一段时间。陛下……是真不会教孩子啊。之前一味宠溺,现在却是揠苗助长,都太极端了。
“来来,殿下,臣不是说下一次上课就给殿下讲史书吗?我们补上好不好?”凌蔚抱着太子坐到椅子上,屋里伺候的太监在奉上茶水之后,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在门口守着,“臣给殿下带了新做的糕点,殿下先尝尝?”
太子的情绪终于控制了些,他在凌蔚衣袍上蹭了蹭那张哭成的大花脸,抽噎道:“孤,孤可是听说了,瑾堂在考试的时候都不忘做好吃的。瑾堂什么时候会做好吃的,孤都不知道。”
“臣一直都会啊,只是以前没自己的厨房,母亲和大哥也管得严,不好下厨。”凌蔚把篮子打开,里面有几个造型可爱的绵绵软软的淡黄色点心。有一点像馒头,但比馒头更软更泡,“这个叫蒸蛋糕。”
“蒸蛋糕?”似乎是情绪发泄出来了,最近一直不怎么感觉得到饿的太子,觉得肚子似乎在咕咕叫了。
小小的糕点下面垫着纸张,凌蔚捏着纸张包裹的部分,将蒸蛋糕拿起来:“尝尝。”
太子就着凌蔚的手咬了一口。软乎乎的,说是蛋糕,但是并没有蛋的味道,倒有一丁点奶香和甜香,从未尝过的味道和口感。虽说有些温凉了,仍然非常好吃。
太子三口两口就把小巧的蒸蛋糕吃掉了:“孤还要!”
“再蘸着这个吃。”凌蔚小心翼翼的揭开篮子中的一个小罐子,拿出一个小勺子,将罐子里的嫩黄色的酱涂在蒸蛋糕上,“桃子果酱,自从做出来之后,你皇叔每天都要拿着它蘸馒头。”
“桃子果酱?”太子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好吃!是桃子的味道!不,比桃子更香!”
“好,自己吃,臣给你讲故事。”凌蔚把勺子递给太子,“别弄在臣衣服上。”
“孤才不会。”太子终于恢复了一丁点之前的活泼,“瑾堂讲什么?”
“讲历史啊?好好听课。”
凌蔚整了整嗓子,整理了一下记忆中这个朝代的史书,将其中的故事以有趣浅显的语言,娓娓道来。
他讲的,正是各朝各代的太子的传记。
穿越前,凌蔚对太子的了解,也多是从电视剧中知道的。
电视剧嘛,里面的太子个个悲剧,似乎没有皇帝的猜疑没有兄弟的陷害,就不是太子似的。
事实上,历史中悲剧的太子的确有,但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的更多。
历史中太子之争的悲剧,一般来说多是这几种情况。
其一,太子他妈失宠了,有了其他的宠妃其他的皇后。在许多时候,母凭子贵,但更多时候,是子凭母贵;其二,如同李世民和朱棣那么霸气,直接上刀子逼宫。但这时候肯定要摊上一个不如儿子霸气的皇帝。这逼宫可不是只逼太子,而是连皇帝一起逼;其三,很少很少的皇帝,猜忌心太重,谁当太子谁倒霉,如武则天。其实这就不是太子悲剧了,是那皇帝的儿子都悲剧。所有儿子那时候都一致祈祷诸天神佛,太子之位千万别落在自己头上,那是催命符;其四,才是皇子相争。而这个几乎只限于清朝。在其他朝代,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无嫡无长再过继。就连著名的李承乾太子,也是犯了谋逆大罪才被唐太宗狠心放弃。而李泰只刚在唐太宗面前显露出谋夺太子之位的想法,就被唐太宗贬谪。
泰诚为俊才,朕心念之,卿曹所知;但以社稷之故,不得不断之以义,使之居外者,亦所以两全之耳。
魏王李泰,是我极为心爱的儿子,我对这个儿子实所钟心。此子年幼的时候就很聪敏伶俐,又十分爱好文学,我对他的宠爱是那么的不同寻常,然而我不能让后世子孙认为皇位是可以通过谋划得到的,所以将魏王李泰降为东莱郡王。(在此鄙视一下自己都是非正常手段谋得皇位的唐太宗同志。)
从这里可以看出,清朝康熙那样养蛊似的教养皇子实属罕见,至少在汉族王朝,皇位更替是必须讲究礼法的。元后嫡子在确立之后,若非巫蛊、谋逆的大罪,几乎不会被废。若是遇到一个英明的爹和一个英明的妈,那地位更是稳固。
不过影视剧讲究戏剧性,九龙夺嫡多戏剧啊,什么架空什么其他朝代,都要套上九龙夺嫡的影子,才好看。所以让现代人以为,只要是太子,那就十有八九会被废。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比如明朝,除了最初朱棣谋反之外,其余皇帝只要太子没死,都是太子继位。
所以太子虽然难做,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如履薄冰。只要他的妈稳得住,他自己也稳得住。不然汉景帝也不会在当太子的时候一时气愤,用棋盘砸死族兄,还屁事没有,继续继位当皇帝了。
历史上脾气大的太子可不止汉景帝一位。
这个世界的历史虽然和凌蔚穿越前有所不同,但因为都是汉家王朝,没出现清朝那种奇葩,所以大致上皇位更替的规律也差不多。
当然,凌蔚自然不可能说什么皇位更替。他只是讲史,单纯的讲史而已。至于每一个废太子的原因,嗯,那是史书写的,又不是凌蔚说的。
太子听了之后,心情平静下来。原来当太子,也没有那么可怕?那父皇说他当太子的时候四面楚歌,人人都想拉他下马,是怎么回事?他还以为,连兄弟都要害他呢。(不靠谱的皇帝陛下。)
“父皇……皇奶奶早逝,是吗?”太子咬着蒸蛋糕,含糊问道。
凌蔚给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至于陛下所说边疆战事和朝中之事……虽然确实辛苦,不过陛下有些夸大了。陛下只是想让殿下理解的更深刻一些。要真严重到这样,秦王殿下怎么会因为在边疆无事可做被召回京?前段时间的东南大捷又是如何而来?陛下是明君,治下虽然仍有不足,可能有大臣尸位素餐,可能有平民挨饿受冻,但大致上,这仍然是盛世光景。”
太子咽下了最后一口蒸蛋糕,默然无语的看了凌蔚一会儿。
“孤饿了,孤还想吃蒸蛋糕。”
第三十六章 误处
蒸蛋糕是没有了,不过东宫有小厨房,随时备着有各式点心。
而太子爷这次不吃点心,他只要馒头,然后和他王叔一样,用馒头蘸桃子果酱吃。
真亏得小厨房里居然真的有馒头。
太子一口气吃了三馒头,撑得趴在床上直哼哼,凌蔚笑着给他揉肚子:“悠着点吃,喜欢果酱的话,臣教厨房的人怎么做。”
太子一边哼哼一边回答:“谁家没有几个做菜的秘方,这些都是要保密的。御膳房的人也只是各做各的拿手菜,不会把菜谱拿出来。瑾堂真笨。”
“是是是,臣真笨。”凌蔚把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的太子拎起来,接过太监呈上来的消食茶,“先喝口。”
太子皱着鼻子喝了一大口,然后脸侧到一旁,一个劲儿的吐舌头:“难喝。”
“今天有课吗?”凌蔚又逼着太子灌了一大口后问道。
“没,今天休息。”凌蔚不让太子继续睡觉,太子就双手吊着凌蔚的脖子,趴在凌蔚背上打盹,“不过锦阙和安康他们还在学习。瑾堂没有进宫的时候,有翰林院其他人轮流为他们讲解《三字经》和《千字文》。”
凌蔚叹道:“锦阙和安康啊……臣也好久没见着他们了,不知道他们还记得臣不。”
“怎么可能忘记。”太子嗤笑,“不是人人都和瑾堂一样笨。”
“凌大人,刚陛下遣人来传了口谕,若是大人还有空,可去探望一下魏王和长乐公主。”旁边太监突然道。
凌蔚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魏王和长乐公主,是锦阙和安康的封号。
“孤也想去。”太子委屈道,“父皇都不让孤去。”
太监恭顺道:“陛下口谕还道,今天殿下可以让凌大人陪同。”
太子眨了眨眼睛,父皇这意思是,瑾堂去哪他就可以去哪吗?
太子一下子来了精神:“走走,去看锦阙和安康!”
“好好,再扯臣头发,臣要揍你屁股了。”
“哈哈哈哈你敢,你追的到孤再说!”太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凌蔚理了理头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太子眼泪和鼻涕荼毒过的衣服。还好还好,是深色的衣服,干了之后就看不出来了。不然还真是丢人。
太子在宫内是可以乘坐小轿的,太子邀请凌蔚同坐,凌蔚……当然不会去坐。
之前蹭黎膺的轿子和马车,那是皇帝同意了的,这个皇帝没发话,凌蔚自然不会逾距。
凌蔚不坐轿子,太子也没强求,他要和凌蔚一起走路……
“说好的走路呢?太子殿下。”太子趴在凌蔚背上打哈欠,“这不是在动吗?”
凌蔚心塞不已。这熊孩子,即使受了刺激,变得成熟,但其熊是从熊爹那里继承来的基因,估计改不了了。明明黎膺是多么体贴多么温柔的一个小天使啊,真不知道是黎膺基因突变,还是陛下这里基因突变。
……说是路程多远,但凌蔚一直没有放下锻炼,所以走的还算轻松。
即使背后有个小太子。
现在天气转凉,小太子现在也已经不是胖子,凌蔚背了一路,身上连汗都没出。
快到了的时候,太子恋恋不舍的从凌蔚背上爬了下来。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衫,才蹑手蹑脚的去“探望”正在学习的一干小殿下们。
嗯,那之前要让太监们不准通报。
凌蔚偷偷从窗户那里看了一眼。嗯,今天当值的是赵圭,现在小殿下们正在休息。
不过赵圭的脸色怎么这么……僵硬?
“瑾堂!”
凌蔚正在思考着,突然被一个尖锐的童声叫了名字。他定睛一看,果然是锦阙这个最喜欢东张西望的小屁孩。
锦阙这么一叫,屋内跟按了暂停键似的,开始还挺闹腾的小殿下们突然安静下来,然后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瑾堂”“表哥”的声音此起彼伏,锦阙更加皮,直接从窗户那里爬出来,往凌蔚怀里跳。
吓的凌蔚冷汗都出来了,连忙伸手接住:“小王爷啊,你小心点!”
“表哥!”锦阙抱住凌蔚的脖子就开始晃悠,“不进宫,坏人,打!”
凌蔚觉得自己脖子被圈着,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天,小熊孩子的本性也开始显露了吗?不愧是和他爹和他哥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