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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没过几天,陈尚行和他联系时,说楼敏那个案子影响太大。被波及到的那家省台为了消除负.面影响,四处走动申请,最终确定要与中央台一起播放《谜城之战》,开播时间也提前到两个月后。这阵子所有员工都在疯狂加班,累得半死。不过,好处是因为这是花了大力气才得到的机会,省台一定会往死里推荐宣传片子。

    萧可没想到自己收拾楼敏后,还有这些连锁反应。想想若是让徐导他们知道,害剧组加班的罪魁祸首是自己,那场面一定暴力得桃花朵朵开。他立即决定,一辈子把这件事闷在心里,除了韩熙林谁也不告诉。

    一转眼,他在《弹剑歌》的戏份也拍得差不多了。随着项子玉这个角色下线,他也到了该离开剧组的时候。

    拍完最后一场戏这天,曾导特地腾出时间,聚餐给萧可道别。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萧可同剧里的人已经处出了感情。当天晚上,在场的人都来向萧可敬酒话别。虽说他都是以饮料替代,但也喝到了胃胀。

    敬过一轮酒,当初介绍萧可进组的孙前辈又拉着他说话。

    这刚到五十的小老头演的是张良的师傅隐士黄石公。按剧本初设,他与项子玉并不认识。但曾导试图让萧可加戏不成后,便帮黄石公多添了一条支线,改成欣赏项子玉的伯乐,一直劝说项子玉脱离夜宗,跟他归隐清修。项子玉死后,又时常怀念他,给萧可多刷了存在感,算是变相加了戏。

    戏里黄石公欣赏项子玉,戏外老孙也很喜爱萧可。平时下了镜头,没事就拉着他说戏,指导他如何从生活中磨炼演技。

    今天萧可要走,最舍不得的还是他,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直到萧可说等拍完手头的几部片约就休息一阵,专程去拜访几位前辈和朋友,老孙这才乐呵起来。又像平时那样,指着面前的酒杯引申发挥,和萧可讲执酒的几种手势,可以传达给观众哪些情绪。

    这时,过来敬酒的金兰见老孙又在给萧可开小灶,便打趣道:“孙老师,您可别霸占太久,让等萧英俊的人着急。”

    听到这话,萧可心里一跳,以为金兰发现了韩熙林每天接送他的事。但看她的表情和平时差不多,似乎没特别的暗示,不禁又疑惑起来。

    金兰外表明艳张扬,但为人却爽朗又知分寸,老孙也很喜欢她。

    当下不明所以,还以为金兰是也想同萧可说话,便笑着去挟菜,顺势开玩笑般抱怨了几句,“平时我拉你说戏,你都是当面说好,事后坚决不改。如果你肯听,我还用拉着小萧说个没完么?行啦,我这就把他让给你——话说回来,小萧,这阵子太忙,都没尝到你的手艺。下次你来探班,可得给我开份小灶。”

    太忙只是原因之一。之二嘛,就是处于热恋中的萧可把所有的业余时间给了韩熙林,怎还会有闲情逸致请朋友做客。听老孙这么一说,他赶紧心虚地点头,“一定一定。”

    见他们说完话,金兰冲他勾了勾手指,又向包间的阳台一指,“来来来,我们这边说。”

    对着金兰,萧可愈发心虚,但也只有硬着头皮走过去。

    但金兰并没有问他韩熙林的事,而是说道:“你上次说的照片我冲洗好了。正好我要给粉丝们寄礼物,要不要帮忙一起寄给你的朋友?”

    这话让萧可十分意外。于小岳要照片的事,他只在大半个月前和金兰提了一次。本以为她已经忘了,还打算今晚再拍两张,自己拿去冲印。

    没想到金兰竟一直记得,萧可对她的好感顿时又多了几分。

    想了想,觉得如果于小岳收到喜欢的演员亲自寄的照片,会更开心,他便点了点头,顺手把果园的地址编成短信发给金兰,“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我要给小妹妹们送别礼,多寄一封,顺手的事。”

    听她又提起这话,萧可犹豫一下,问道:“金兰,你事业不是发展得不错吗?将来绝对有上升空间,为什么突然要息影?”

    萧可肯问这个问题,就是拿她当朋友了。

    金兰眼中泛过一抹光彩,说道:“这圈子太浮华,我怕有一天受不了诱惑,所以趁还把持得住赶紧离开。反正,我当初进圈就是为了赚钱,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能在离开前演一个最像自己的角色,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萧可不便多劝,只不赞成地说道:“这角色怎么会像你呢。”

    女主的母亲是公子扶苏的婢女,与男子相好,未婚先孕。所有人都以为女主是扶苏的私生女,有人欲除之而后快,也有人想利用她们。

    女主的继父属于后者,巧言令色骗得她母亲的欢心,以为终身有托。但在秦朝覆灭之后,他认为这对母女已经没有价值,准备将她们一起鸠杀。

    母亲带着女主九死一生逃了出来,随即染病而死。经历坎坷的女主,长大后自然变成了冷漠深沉,对所有人都不信任的蛇蝎美人。

    虽然金兰肯定不是什么小白花,但说她心机深沉,却也太过了。

    金兰摇了摇头,却没有细说,只是说道:“孙老师一直建议我换个表演方式,把女主演得柔和一些,让观众感受到她的苦衷,原谅她的所作所为,让这个角色更讨喜。但孙老师不知道,其实我是出于私心,故意强调了女主角的心机。”

    萧可还是不明白金兰为什么要贬低自己。刚想说话,却听她说道:“今天你才是主角,也别光说我,说说你吧,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还真被金兰看出来了,幸好她不知道真相。萧可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

    “作为一个想谈恋爱的女人,必备技能就是火速确认身边谁还是单身,这样才好评估要不要把他纳入狩备范围。”看着萧可局促的样子,金兰笑道,“其实那天我骗了你,即使你是单身,我也不会追你。对我来说,你就像一个弟弟。”

    说罢,她用力握了下萧可的手,“萧英俊,祝你修成正果。”

    认真说来,金兰是第一个知道自己恋情的人,还主动送上祝福。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对象并非女友,而是男友。

    想到这点,萧可笑得眉眼皆弯,说道:“也祝你早日找到好对象。”

    收到旁人祝福,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依旧让萧可心情愉快。

    聚餐结束后,来接人的韩熙林见他笑容满面,调侃道:“笑这么开心,捡到钱了?”

    萧可心说,这是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

    觉得这想法有些肉麻,他便没有说出口,岔开话题,说道:“我和小尹商量好,十天以后才去他那里。不过,老丁总说,食客们一直强烈要求推出新菜,而且酿酒的材料也已经准备妥当,再不做就过季了。事情太多,我明天就得回去处理。你呢,这边的工作怎么样?”

    “早安排好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反正这些天老爹在家,还喜欢管头管脚,不许他带坏萧可晚睡。有肉却吃不到嘴的韩熙林索性卖力工作,以便在未来几天有空陪萧可。

    “韩叔叔昨天问我,这几天要不要去他的四合院住,他教我打游戏。”

    韩熙林马上警觉起来,“不许去。”

    萧可为难地挠了挠头,“就算我拒绝,他也跟会到公寓来的。”

    说到这个,韩熙林不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放心,他没空。”

    “你怎么知道?”

    见韩熙林笑而不语,萧可恍然大悟,“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别说那么难听,这是合理的应对策略。谁让他总粘着我们?”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回了住处。两人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在车厢内聊天,间或亲呢拥吻。没办法,谁让家里有只千瓦大灯泡。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下车回家。

    “韩叔叔,我今天没在车里玩手机,是聚餐太晚了。”

    上次两人待得太久,韩父起疑追问,心虚的萧可便养成了一进门就主动解释的习惯。

    说话间,注意到韩父一脸沉痛,萧可连忙问道:“怎么了?”

    只听他说道:“小可,不好意思啊,叔叔要食言了,你休假这几天没法请你去老宅子打游戏了。”

    见他脸色不对,萧可顿感良心不安,以为韩熙林做了什么过火的事情。

    一看萧可神情,韩熙林立即猜出他的想法。为免误会,赶紧说道:“爸,你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保姆刚刚联系我说,例行检查时发现十几个房间的地暖都出问题了。当初是我设计的,现在修理我也得全程监工。她说检修员工分析,说不定得撬开地板全面检查。唉,十几个房间啊,这得查到什么时候去。”

    一想到不能和萧可一起打游戏,韩父就无比失落。和儿子一起玩游戏是他十几年以来的梦想,偏偏韩熙林从小就对这些没兴趣。好不容易有位像儿子一样亲的晚辈陪在身边,却还是不能实现梦想,韩父觉得自己简直快窒息了。

    殊不知,听到韩父的回答,萧可也相当无语。下意识看了一眼表现得若无其事的破坏者,他心说:有这个必要吗?

    读懂了爱人无声的疑问,韩熙林悄悄捏了一把他的手臂,同样回以坚定的眼神:太有必要了。

    萧可扭头。早该知道的答案的,他真是多此一问

    ☆、第55章

    虽然不用上工,但为了尽快办完该做的事,在再度忙碌之前多留一点时间与韩熙林相处,第二天萧可还是起了个大早,和恋人一起回b市。

    至于韩父,依旧沉浸在窒息状态中,情绪低落,不愿回去面对地暖。说要留下来再玩两天,把冰箱里金银肝之类的腊味清空了再走。

    韩熙林巴不得老爹再住上十天半个月,自然不会开导。又多请了一位负责做饭的保姆照顾他,便一身轻松地走了。

    抵达之后,萧可先回公寓睡了个长长的回笼觉,吃过迟来的午饭,这才去御膳宫。

    他已经一个月没来过餐厅,原以为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客人。没想到在电梯上仰头一看,明亮的落地玻璃后面依旧是宾客满座。

    这意外让萧可十分开心。然后才记起,天气太热,自己出门没戴口罩。走在街上还好,进了餐厅,说不定会被人认出来。意识到这点,他赶紧竖起t恤领子遮好下巴,做贼似的悄悄摸进了厨房。

    这时,丁海立刚刚换了班,把未做完的菜单交给帮厨们,刚准备去休息会儿。忽然发现厨房里多了个又是墨镜又是衣领,把面孔挡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还以为是倪广招惹来的那帮文艺青年又偷溜进来想拍照。

    刚想把他请走,丁海立忽然迟疑了一下,接着一拍脑袋,惊喜交加地说道:“小萧老师,你终于回来啦!”

    原本忙着烧菜的帮厨们听说老板回来,能丢开活计的都凑上前去问好,忙着调控火候走不开的,也都纷纷回头打招呼。

    他们基本只在开业那两天见过萧可,不像丁海立,好歹还跟着萧可学过一段时间。但在厨师这个讲究手艺的行当,达者为师,自从尝过萧可亲手烹制的菜品后,他们对这位年纪不大的小老板,都是发自内心地佩服尊敬。

    见员工们都很热情,萧可也笑着一一打了招呼。末了,丁海立把他拉到休息室,迫不及待地说道:“小萧老师,我们开张一个月以来,客流量一直在稳定上升。现在已经有几位熟客把所有的菜品都吃过两三轮了,都要求再出新菜。有的甚至把您微博上发过的菜肴照片印刷成册,每来一回就问一回,这些菜推出没有。”

    萧可原本觉得自己日常做的都是家常小菜,如果放进餐厅菜单的话,有负御膳宫的招牌。

    但既然食客强烈要求,他也只得从中挑了几道比较精致的,打算放上来满足一下客人的好奇心。等他们尝试过后,觉得果然不如其他大菜贵气,自然也就不会再点。届时,他再顺理成章地撤下便是。

    当下见丁海立又提这话,他取出昨晚准备好的菜谱,递给对方,“老丁,现在餐厅忙,我没法演示,你先看看琢磨一下细节。等明天上午没人时,我再来教你。”

    丁海立早就盼着新菜谱了,立即双手接过,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说好。

    但仔细看了三遍菜名,却都没有发现自己朝思暮想的翠盖鱼翅,他不禁有此着急。

    以前他自认刚刚过来,什么事都没做,不好意思干张嘴先提要求的事。现在怎么说也是当了一个月的主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提醒道:“小萧老板,您过年时在韩先生家做的那道翠盖鱼翅,既富贵又美味,正合咱们餐厅的主旨,怎么不一起列到单子上?”

    他心想,会不会是韩老爷子护食,想留着自己吃,舍不得放出来?

    但萧可的回答却与他猜测的截然不同,“老丁,一开始我和你拟定干货单子时,海参鲍鱼之类的都备了不少,但却唯独没有订鱼翅,就是不想再上这道菜。”

    “为什么?那么好的菜,不上多可惜。”丁海立以前最拿手的就是蟹炒鱼翅,但来到御膳宫后却没有再碰过鱼翅。虽然学会了不少萧可传授的独门菜肴,但偶尔仍会觉得手痒。

    萧可摇了摇头,“我有一位姓尹的朋友,以前看过他拍摄的追踪鸥鸟生活的记录片后,我就喜欢上了这类片子,拍戏休息时特地搜了同类的来看。结果发现,现在捕猎鲨鱼、割取鱼翅的方法大多十分残忍。很多渔民为了省事,捕到之后都是直接割下鱼鳍,再把负伤的鲨鱼扔回海里等死。其间它会一直流血不止,如果没有遇上天敌,直到一个多星期后才会死去。老丁,这么取下来的鱼翅,实在有违仁道。我们管不了别人,但起码自己不要再碰。”

    做了半辈子的鱼翅,丁海立却从没关注过取翅的办法,闻言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这、这会不会是个案?每年供应鱼翅的数量不算少,应该有人工养殖的,不会这么残忍吧?”

    “鲨鱼肉太腥太糙,不易入口,基本卖不出去,没有商业价值。养一头鲨鱼的成本,比鱼翅的售价还高。而且因为品种的原因,皮类也无法利用。所以,没有人会干这种折本生意。”萧可解释道。

    看完鲨鱼的记录片后,他搜索了大量相关信息,所以才知道得这么清楚。当时他也十分震惊,不明白为什么现代科技那么发达,但捕猎手段反而比过去残忍百倍。

    但仔细一想,古代生活不易,没有机械的帮助,一年到头的收成基本只能指望天气。除了极少数王公贵族和富豪,普通百姓都是省之又省,舍不得浪费一粒粮食。

    渔民们若捕到鲨鱼,一定不肯再放回去。取走了达官贵人们最喜爱的鱼翅,剩下的肉块都会设法烹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哪儿管味道如何。再说,比起灾荒年月会吃死人的观音土,这简直可以称一声美味佳肴。

    除此之外,在那个时候物力并不发达,普通人的生活条件也远远不如现在,鱼翅的需求量实际很小,捕杀鲨鱼的次数不像现在那么频繁。所以,也从未出现过只取鳍片的情况。

    听罢萧可的话,丁海立沉默了。他虽然没有多么高的觉悟,只是个普通小老百姓,但也觉得这种取翅手段太过血腥,太不人道。既然知道了,那就不能再碰。

    只是,想到再也用不上琢磨了大半辈子、引以为傲的手艺,丁海立不免又有些失落。

    看出他的想法,萧可说道:“其实,以前之所以盛行鱼翅,是因为运输不便,内陆的人吃不到新鲜海味,所以想了这么个办法。鱼翅本身无味,是一道借味菜。这样的菜品其实不少,不做鱼翅,我们可以改做其他的。”

    丁海立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今天萧可过来,原本准备交了菜谱,把酿酒的食材器具带回去就好。

    但见丁海立因为自己一席话,变得怅然若失,为了安慰他,想了想,萧可又说道:“比如说豆腐,本身味道清淡鲜滑,既可突出原有的鲜味,也可以用来入味。今天我就做道厚味的文思豆腐羹给你尝尝。”

    闻言,丁海立精神一振。文思豆腐羹是一道素斋名菜,辅以各种山珍素食,突出豆腐鲜淡味道。丁海立倒想看看,萧可要怎么做,才能把这道菜做出厚味。

    不过,这道菜因为太考验刀工,要求将豆腐切得越细越好,许多餐厅都是徒有其名,不具其形。回想着萧可处理食材时不太熟练的样子,丁海立不禁又开始担忧:自己刀工一般,萧可似乎也不行,到底该找谁来切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