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行眼尖，看见了空中站在黑色佛莲之上的空净大师，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低声说道：“空净主持……”

    “你是释行？当年那个被我赶下山的弟子。”

    空净大师对释行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怎么还有你的太师祖和师祖？”

    猫仔见到了罗焱和蒋天心，立刻开口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万林前辈，这些人我都没见过，可是能够感觉到他们的实力都强的吓人，难道他们也是唐门的帮手？”

    祁三通吃惊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些恐惧。

    我低着头，看着被猫仔带来的段叔遗体，低声说道：“段叔为了救我，自杀于唐门中，我入了魔道，灭了整个唐门。这些前辈高人是来杀我的，因为我已经成了大魔。你们快走吧，别留在这里，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们留在这里也就只是死路一条。”

    我拽着猫仔的手，却听见他低声说道：“什么屁话，现在怎么能走？”冬肠布亡。

    我一愣，司马天大长老和一众强者都是一愣。

    “别说傻话，快走！他们没错，我的确入了魔，我也没错，因为我觉得入魔没错。但是和你们没关系，你们别白白死在这里！不值得，听见没有？我让你们快走啊！”

    我冲着包围着我的四个人大声喊道，着急，紧张，此时的我感到了从心中衍生出的恐惧，不是害怕自己会死，而是害怕这些我在乎的人会死。

    我拽着猫仔的手，大声地喊着：“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我让你们走啊！”

    却在此时，猫仔回头给了我一巴掌，手掌没有用力，但是拍在我脸上的时候还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啪！”

    巴掌声让我所有的话都哑然而止！

    我被打蒙了，还没回过神来之际，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对我吼道：“你现在让我走，什么意思？不就是死吗？你不怕死，我也不怕。什么是兄弟，此时不挺身而出那还叫兄弟吗？你想一个人走黄泉路吗？告诉你，门都没有，我陪着你，到死也陪着你！”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猫仔，他的眼睛那么坚定，没有任何一丝谎话，面对死亡却如此坚定，即便死也不希望我孤单。

    “我已经失去了段叔，我不想再失去你们……”

    我低声说着，轻轻地垂下了双臂。

    “人在江湖，能多活一天就是交了一天好运。死其实一点都不可怕，至少和你们死在一起，我觉得挺好。哈哈，有人要喝酒吗？释行，是不是见了过去的老上级，就不敢喝酒了啊？”

    大齐哈哈大笑地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个酒器，喝了口后丢给了释行，释行接过来后猛灌了一口，擦了擦嘴巴说道：“你这话是笑话我咯？我早就不是白马寺的人了，不过你前半句话也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我能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祁三通站在我的身后，他很紧张，的确没有其他人的豪气，他跟着我的时间最短，感情也是最少，他犹豫着，却看见释行将酒器递了过去，他犹豫地接了过来，听见猫仔说道：“你不必死在这里，躲远一点，一会儿我们死后若是还有尸首，请你带着我们的尸首回东北，至少让我们死后回家。我们不怪你，能陪着我们走到这里，你已经是我们的兄弟了。”

    祁三通一怔，呆呆地看着我们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最后猛地灌了一口酒，红着脸紧张地大喊道：“我，我现在虽然很害怕，我也不太会说话。但是，但是我还是不想走！黄泉路上有个伴，生死同舟是兄弟。你们拿我当兄弟，我，我死在这里也值得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圣道

    我从来都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样一群同甘共苦的兄弟，那么多，多到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保护着我。明明没有我强，可还是将我护在身后。明明知道我所面对的强敌，任何一个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杀死我们，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犹豫，没有任何的恐惧。

    “为什么？我不值得你们这么做的，不值得的……”

    我低声说道。

    “我都已经入魔了，我已经是大魔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护着我？我会毁了这世界的！我是一切的元凶，为什么还要保护我？”

    我大声问道。

    “没有兄弟的世界。不如毁了吧。”

    猫仔回头冲我微笑，这样的话，就像是子弹一般打进我的心口。那么真，那么痛。

    司马天大长老往前踏出一步，白衣翻飞，背后的巨大身影狂怒一吼，司马天冷漠地说道：“你们以为叫一声兄弟就可以不管不顾了吗？你们看见过另一界漫天的火焰吗？你们见过成山的尸体吗？我们辛苦守护的世界，就这样被他毁了。我乃是远古规则守护者，站在圣道之中，我并非无情，正因为我有情，才不允许一样的事情发生。给你们三秒时间从我眼前滚开，若是不滚的话，我连你们一起杀了。宁愿错杀了你们。也不能让这一界也毁了。”

    背后巨大的身影已经举起了拳头，对准了地面上的我们，猫仔大吼一声，幻化出真容，霸傲对天狂吼，狂风吹动它凌乱的皮毛，它对着司马天露出獠牙，狂吼道：“有我在，你别想动他！”

    大齐双手合十，掌开，风蛟摇身一变，化作狂龙之姿，盘旋于天空之中。狂吼不止，风暴吹来，将地面上的废墟清扫一空。

    释行从怀中拿出佛珠。轻轻一旋，脸上的表情变的无比凝重，双手狠狠一拉将佛珠拉散，但是所有的佛珠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一个个散发着金光，悬浮在空中，狂风中他不断念咒，最后所有的佛珠飞上空中碰撞在一起，化作金粉洒落而下，释行全身被金粉笼罩，宝相庄严，沉声说道：“开金刚伏魔之力！”

    祁三通是我们几人之中最弱的，面对司马天的威压，此刻已经双腿打颤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但依然从怀里摸出了灵符，释放之后，紧紧地捏着灵符没有退后。

    “好！好的很！你们都不退是吗？那今日我便做一次恶人，将你们都杀了！”

    司马天大手高举，背后巨人之影狂暴轰下了一拳，烈风吹在我的脸上，直接在我的皮肤上打出了一道道缺口，鲜血飞溅而出。

    “吼！”“喝！”“破！”“啊！”

    猫仔，大齐，释行，祁三通四人发出不同的呐喊，挡在我面前的他们全力出手，想要阻挡这一拳的冲击，但是结果正如我所想的一般，拳风吹过，即便是身体强大无比的霸傲一样承受不住攻击，被打飞了出去。

    司马天还是留手没有下杀手，但即便收了力，可这一拳还是将我们击飞，猫仔庞大的身躯也被打出了十多米，祁三通落地的时候已经昏死过去，大齐和释行飞出足足三十多米，两个人落地后口吐鲜血，都已经站不起来了。

    我被打出五米，拳风将我的双手手臂削出了数道伤口，鲜血淋淋的样子看着非常吓人。

    “你以为人多就能保住小命吗？”

    司马天身形一晃，白光一闪直接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指点向我的额头，魔气疾动想要护住我，但是汇聚在我脸前的魔气还没来得及组成屏障就被司马天这一指给点穿了。

    随后他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我的额头上，我感觉到轻轻的触感，圣力已经遍布我的全身，刹那间便已经动不了，周身所有的经脉，灵力，魔气，全部被锁住，就像是在我身上套了百把灵觉枷锁，压的我都快喘不过气来。

    “你能留下最后的遗言。”

    司马天低声说道。

    我用余光看着远处受伤的猫仔，又看了看对面天空中被光芒包裹的众人，低声说道：“四脉会武那天，我师父带我去了一次通天会的后院，他对我说了通天会的精神。他说，我要走光明大道，封天下厉鬼。如今，既然已经没有未来，我只希望大长老将来若是遇到我的师傅，替我转告他一声，对他说：徒儿没用，没能走上光明大道，但我觉得至少在这一界里我的一生，并无半分过错，只是来不及报答他当年收留之恩和这救命之情。”

    谁说入魔就是成邪，魔不代表邪，魔不代表无情，魔只是自由，脱离所有的束缚，表现最真的自我。然而，魔对于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因为魔是会打破所有规矩和限制的存在，可世界需要规矩和限制，如果没有了这些规矩，世界也就不再存在。

    作为远古规则的守护者，司马天要杀我，我不怪他。

    我勉强展开双臂，狂风之中，我头发凌乱，笑着说道：“大长老，请动手吧。”

    他的手指点在我的额头上，却迟迟没有下手，我看见他眼睛里的犹豫，能够感觉到他手指在微微的颤抖，说明他其实并没有表面那么坚定，即便杀气未退，可他心中一定还在斗争。冬肠叼巴。

    “虽然没有来生了，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我知道不该怪你，但我必须杀你，我司马天前半生杀人无数，入魔很深，后半生却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有很多无奈，我一生很少对人说抱歉，但是今天我对你说一声，孩子，对不住，我不得不杀你。”

    手指微微发力，不再有抖动，他终于坚定了杀我的决心。

    金光在我眼前弥漫开，我微笑着，睁大了眼睛，想要目睹这最后的时刻，再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天空，再看一眼我曾经生活过，带给我无数磨难的苍天。

    “再见，孩子。”

    司马天低声说道，金光在刹那间开始膨胀，可就在这一刻，却见一道金色的身影猛地从空中落了下来，一把抓住了司马天的手，带起一片狂风，金光在我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背影，身穿黑衣，背着金色大剑的男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身子已经被人往后拉了一把，回头一望，却见表情凝重的师祖将我护在了身后。

    罗焱太师祖抓着司马天大长老的手，强行以灵力化解了司马天手上的圣力，叼着烟，风吹乱他的头发，头发下却是一双坚定的眼睛。

    “小子，你什么意思？”

    司马天大长老的辈分还在罗焱太师祖之上，当年罗焱太师祖出道的时候，司马天大长老曾经不止一次救过他，所以他叫罗焱太师祖一声小子也并不奇怪。

    “祖师爷，给孩子一个机会吧。卖我一个面子，饶他这一次。”

    罗焱太师祖低声说道。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司马天身上圣力一爆，将罗焱太师祖的手震开，同时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风中，蒋天心师祖低声对我说道：“躲我后面，今天我们俩在，保你不死。”

    “祖师爷，你也说了，这不是万林的错。说实话，今日他入魔我们也有错，如果我们像当初照顾小森那样照顾万林，他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就不会入了魔道。古语有云，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们都是他的长辈，他成为大魔，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能因为孩子犯了错就杀了他吧，请你给我一个面子，也给这小子一个机会！”

    罗焱太师祖抱拳行礼，深深地弯腰，身体几乎成了九十度。

    明明他比司马天还强，明明他骨子里比谁都狂傲，明明他比谁都更霸道，但是今天，却为了我而低了头！

    第三百三十七章，一个面子，一个孩子

    司马天大长老没有说话，罗焱太师祖一直弯着腰，没有抬头。

    接着我身边的蒋天心师祖一步步走到了罗焱太师祖身后，双手抱拳。同样弯下了腰，行了礼高声说道：“晚辈蒋天心，求大长老开恩，放我家后辈万林一次，孩子不懂事，我愿意带起受过！”

    风中，我看着自己一脉中的两位长辈都为了我而低下了头，我们这一脉是最强的，我不止一次地听过这样的话，在我记忆中。罗焱太师祖总是背着金色的大剑，他穿行于天地之间，众神见之行礼。百族见之叩拜，他能于天地之主对弈，笑对众生，霸道狂傲。

    蒋天心师祖总是微笑对人，穿着白色的大氅，身后站着仙族英烈，聚仙楼前，仙族大长老之威谁敢不尊，挥手间，杀气覆盖苍茫大地。

    就是这样两个人，就是这样两个天上地下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却为了我。弯下腰，低着头。为了保住我而说好听的话。

    他们不是不够强，因为他们不能对司马天出手，因为他们不想让我死！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刹那间竟然失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司马天大长老看着眼前的局面，深深地皱着眉头，开口问道：“可他已经成魔，如何褪去魔性？你们可有想过？”

    “我们会封印其修为，让其在人间历练数载，他魔性深重，但是人间历练或许会将他身体内的魔性洗去。红尘能染人颜色，也能洗清心境。如果数载之后他的魔性还在。那我亲自毙了他。”

    罗焱太师祖高声说道。

    司马天大长老皱着眉头，随后转过头去，大袖一甩说道：“好。我便依你，给他一次机会。但是这几年间，我会默默监视，如果他有任何再次成魔的异动，我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杀死。”

    说完，他身上白光一闪，随后化作一道流光冲上天空，消失不见。

    空净大师从空中落下，看着我说道：“孩子，我给你的佛珠呢？为何不用？”

    我如实说道：“狮王米洛克成魔，我用佛珠救了他。”

    空净大师了然地点了点头道：“难怪如此，你果然本性不坏。但刚刚你魔气繁复，错过了洗去魔性最好时机，眼下我也没办法将你身体内两世的魔性给一起拔除，不过我再送你一颗佛珠，这佛珠你要随身携带，它可以将你身体内的魔气暂时压制，可一旦有情绪上的极大波动，魔气有了任何异动，佛珠就会发光警示，见了这光芒，你就要控制住自己的心性，明白吗？”

    随后他拿出一颗佛珠，透明白色，我接过之后，佛珠在我手中立刻闪烁起金色的佛光。

    接着他回头看向了释行，说道：“你可想和我回白马寺？”

    释行挠了挠头道：“我还没玩够呢，嘿嘿。”

    “你可记得当年我让你下山的时候，在你耳边说过几句话，你没忘了吧？”

    空净大师问道。

    释行立刻笑道：“当然没忘，只是如今我这铅华还没洗净，等我干净了，我就回去，哈哈。”

    空净大师却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对罗焱太师祖以及蒋天心师祖点了点头，踏着佛莲飘然离开，释行还对着挥手说道：“走好哦。”

    最后天空中只剩下了许佛前辈，也是这里所有人中资格最老的长辈，是我在没恢复记忆之前就照顾过我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