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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不用,我们先进去。”孙胖子提起吴仁荻的时候,杨枭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很怪异。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分钱硬币大小的金属片,在手中搓了起来。

    杨枭手上的力道也真是惊人,一只手搓着,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搓了几下,金属片便搓成了一小堆粉末。

    杨枭迎风一抖,那堆金属粉末散在空中“啪”的一声自燃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说来也怪,这火球看着挺吓人,火苗子又是蓝汪汪的颜色,却感觉不到它应有的温度。

    火球升空后,就向着独楼那扇敞开的大门飘去。

    我们都看不明白杨枭这是什么路子。那个火球就像被人指挥着,进入大门后不久,“嘭嘭嘭嘭”一连响了十多声,一个大火球便分裂成几十个拳头大小的小火球。

    这些小火球向着楼内不同的位置飘去。两三分钟后,杨枭眼睛一瞪,嘴里喷出一个生涩的音节。就听见楼里面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听着就像过年时放的鞭炮。紧接着楼里的各个角落都涌出一股褐色的浓烟。

    看到浓烟冒出来,杨枭才呼出了一口气,他脸上的表情稍微松弛了一点。他回头看了我们几个一眼,说道:“进去吧,记住了,我们集中在一起,不要分散开。在我的视线范围内,谁都伤不了你们。”

    孙胖子向里面望了一眼,“真的不用等吴主任吗?”

    “那你留在这儿等他吧。”杨枭哼了一声,一转身,第一个进了楼内。米荣亨第二个跟了进去,紧接着熊万毅、云飞扬和西门链也进到了楼内。

    “辣子,他们人手够了,咱俩在这儿等吴仁荻吧。”孙胖子眼巴巴地看着我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道:“大圣,你在这儿等着吧。”说着我紧走几步,跟在了众人的身后。后面孙胖子一咬牙,道:“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说着,他最后一个进了楼里。

    这栋楼老旧不堪,里面原本的教室已经当成了仓库在使用。一进到楼里,刚才那种不安的感觉就更加强烈。就是这里了,这栋楼就是刚才异常气压的中心。

    杨枭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再说一遍,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散开。”他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听杨枭这么一说,我们都开始紧张起来。这时,除了杨枭之外,我们几个都已经抽出了甩棍,迎风一甩,抖得笔直(手枪放在宿舍的储物柜里,都没有拿)。

    走了没有几步,杨枭就停下了,他抬着头看着天花板喃喃说道:“在上面。”说完回头向我们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随后径直走上楼梯,向楼上走去。

    我们跟在他的后面上了二楼。楼上是一个存放体育用品的大型仓库,在仓库的最里面,刚才杨枭放进来的一个小火球正飘在半空中呼呼地烧着。火球的下面也有一堆火苗,和杨枭的蓝色火球不一样,这堆火苗散发着淡黄色的外焰,而且烧的方向也很怪异,竟然是从上往下烧的。

    杨枭看见了地上的火苗,愣了一下,他好像也看不出来这火苗的来历。不过看上去,地上的火苗没有什么威胁,烧得也不旺,时隐时现的,似乎随便踩上几脚就能踩灭。

    我们几个都围拢过来,杨枭到底没有阻止,他站在距离火苗最近的地方,目不转睛地想看出火苗的门道。就在这时,地上的火苗无风闪了几下。开始我们还以为它马上就要灭了,没想到,火苗原地暴涨七尺,转眼之间,就蹿起一人多高。黄色的外焰翻了出来,呼呼地向天棚烧去。

    冷不丁这一下子,不光是我们,就连杨枭都吓了一跳。不过经过这一下子,让他猛地想起了这火苗的来历。杨枭脸上的五官已经纠结了,转身向我们大喊道:“妈的!被算计了!出去!快点出去!”

    可惜杨枭的话喊得晚了,那簇火苗已经烧爆了头顶的消防喷洒,这个小楼的喷洒连锁反应,都开始喷起水来。

    喷洒里的水也不知道存了多少年,黑漆漆的看上去就跟没提炼的石油一样,也不像是油,也不像是水。而且还有一种腥臭之气。

    我们想避已经避不了了,被这臭水浇了一个满头满脸。当我的头顶接触到这些黑水的一刹那,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这感觉我很熟悉,从小到大,我经历过几次,就是用黑狗血洗头的那几次。消防喷洒里的黑臭之水应该就是类似黑狗血之类的液体。

    果不其然,被黑水浇过之后,在这楼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淡,甚至已经没有了刚才气压极低的感觉。头脑里也有些混沌。

    杨枭喊完出去之后,他直接跳下了楼梯,第一个冲了出去。就这样,那股臭水还是喷了他一头。我们几个人跟着他跑出了大门。

    “这是什么水?这么臭!”熊万毅、西门链他们脱了衣服正在擦拭头发。在我之外,算是米荣亨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脱下衣服在头上胡乱擦拭几遍之后,对着小楼的大门愣住了——他也感受不到这栋小楼里的异常。

    杨枭的脸色有些发苦,我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老杨,你的天眼也被遮住了?”

    第二十六章 尸油

    杨枭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我又说道:“天眼还能打开吗?”他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米荣亨也走过来,将他一身沾满黑水的衣服扔在杨枭的面前。

    杨枭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们俩做了几天的同学,多少有了一些话。在民调局里,除了吴仁荻之外,现在就属米荣亨能和他说几句话了。

    “尸油?”米荣亨嘴里蹦出来两个字。

    杨枭点点头,“这次被算计了,先用魍火吸引我们到这儿来,再用尸油遮了你们的天眼,干得漂亮。”说话的时候,杨枭的脸色涨红,就好像随时能滴出血来。

    我看了米荣亨一眼,转头对着杨逍说道:“设局的人把我们引过来,就是为了淋我们这一头?等一下,亨少,你刚才说这个是石油还是尸油?”

    “尸油,尸体的尸,尸油的油。”杨枭回答了我的话。他回头看了这栋楼一眼,接着说道,“遮了你们的天眼,设局的人应该还有后手,不过现在应该事了。”

    杨枭刚说完,那边孙胖子和熊万毅他们几个已经开始向宿舍的方向跑去(唯一的男浴室在我们的宿舍楼下)。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几个洗漱已毕(满头满脸黏糊糊的尸油,很难清除,就差用钢丝球蹭了,用了一整块肥皂才洗掉),我试了一下,天眼的那种能力再也感觉不到了,就像小时候,爷爷和三叔给我用黑狗血洗头一样,不过这次的更厉害,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被一层黏糊糊的涂料黏住了,就连出汗都特别的费劲。

    洗完之后,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宿舍取枪。看来女校的事情不小,我们现在没了天眼,跟刚才设局的人比,就和瞎子差不多,还是带着手枪安心一点。

    我和孙胖子回了宿舍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储物柜的柜门已经开了,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还在,就是那把民调局特制的手枪没了踪影。

    “妈的!枪呢?”旁边的宿舍里熊万毅和西门链他们已经喊出了声。紧接着熊万毅在走廊大喊道:“辣子,飞扬,你们的枪在不在?”

    “没,没了,让人偷走了!”对面宿舍里云飞扬沮丧地说道。

    “我们的枪也没了!”孙胖子走到宿舍门口喊了一句,回身将宿舍的门关上锁好。

    “大圣,你锁门干什么?”孙胖子的举动让我莫名其妙。

    孙胖子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拉开上衣。这家伙是胖,肚子上的脂肪向下耷拉成一堆。孙胖子从肚子的脂肪堆下面掏出了他那把手枪和两个备用弹夹递给我,同时压低了声音说:“看来就这一把枪了,你拿着,再出事就靠你了。”

    这胖货利用自己的独特条件藏枪,恐怕就连搜身都搜不到他这把手枪。

    我刚刚把枪藏好,门口就想起了熊万毅的敲门声,“孙胖子,辣子,你们把门开开!”熊万毅脾气有些暴躁,敲了几下门之后,没见到有人开门,只听“嘭”的一声,这熊玩意儿一脚将门踹开,西门链和云飞扬正站在他的身后。

    “熊玩意儿,你是要疯啊,你妈妈没教过你要敲门吗?”孙胖子跳起来对着熊万毅喊道。

    “我敲门了,你们不开。”熊万毅满不在乎地说道,“这里的事情开始不受控制了,过来找你们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办。”

    “凉拌!”孙胖子撇了撇嘴,“有主任在,你们着什么急?不是我说,民调局的镇局之宝——吴仁荻吴主任还在,你们怕个鸟?”

    西门链一直没有说话,听到孙胖子提到了吴仁荻,他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们最近看见吴仁荻了吗?”

    西门链这句话一说完,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好几天没看见吴主任了,准确说,自打高亮带人离开后,就没见过吴仁荻的人影。

    我说道:“不行还有杨枭,那几个主任也未必比他强。”我倒是没有瞎说,杨枭的本事,我和孙胖子是亲眼看见的,不管真的假的,他可是目前为止,我唯一一个见过把吴仁荻钉在墙上的人。

    云飞扬说道:“先顾我们自己吧。我现在连学院里摆的阵法都感觉不到了,想办法把这一关过去吧。”

    孙胖子摊开了双手,一副无奈的样子,“你们有好办法吗?”

    熊万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大小的小型罗盘在我们的面前摆弄了一下,“天眼虽然没有了,不过还有辅助工具。”

    “你怎么有这个东西的?”我指着熊万毅手上的罗盘说道。在民调局里待久了,自然知道罗盘的功能和使用方法。

    “你们俩这是什么眼神?没见过?”熊万毅看着我们说道,“民调局的装备,就是预防这种事情的。”

    “装备?我们怎么没有?”孙胖子瞪起了眼睛。

    西门链说道:“准确说,是除了一室之外的其他几室的常规装备。你们轻易不参与事件调查,也用不上这东西。”说着他和云飞扬也拿出了各自的罗盘。

    看着他们显摆的样子,我哼了一声,“你们是在炫富吗?”

    孙胖子看着他们手上的罗盘说道:“你们还有备用的吗?”

    就在这时,已经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的米荣亨走了进来。

    “你们都在就好了,省得我挨个去找。”米荣亨挨个看了我们一圈后说道,“吴仁荻发话了,要我们半个小时内赶到学院内的体育馆,嗯,还有二十分钟。”

    “吴仁荻,他还在学院里?”熊万毅有点不太相信,“这几天,他藏哪儿去了?”

    “你自己去问他吧。”米荣亨无可奈何地说道,“还有刚才,我们从打进了那个仓库,一直到被尸油浇透了出来,吴仁荻说他在不远处的楼顶都看见了。”

    孙胖子打了个哈哈,“这倒是符合他的一贯性格,走吧,现在这形势,早点守在吴仁荻的身边最安全。”

    二十分钟后,我们赶到体育馆时,里面已经熙熙攘攘的全是女学生。吴仁荻和杨枭两个人站在里面,两个大男人站在一群小姑娘里面看上去很醒目。

    吴仁荻看见了我们从仓库里出来之后,就去找了苏院长。和他以往的风格严重不符,吴仁荻竟然给苏院长提了个建议,学院内出了突发情况,短期内已经不适合继续教学。学院内的学生应该先疏散到朱雀市内,等学院内的事件处理完之后,再考虑学生们重新回校。

    由于高亮临走之前暗示过苏校长,吴仁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再加上前些日子学院内连发几起无法解释的失踪案,苏校长再也经受不起学院内发生异常变故的事,迫不得已她采纳了吴仁荻的建议。

    不过马上要将学生完全迁移到朱雀市内,今天已经来不及了。苏院长以防灾演习的名义,把所有的学生都安排进了学院内的体育馆里,今天晚上就在体育馆里凑合一夜了。吴仁荻吴主任亲自坐镇守着,起码今天晚上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看见我们几个进来,吴仁荻给我们分了工,我们每两人一组,守着体育馆的几个进出口。吴仁荻守在体育馆的中心,杨枭守在馆外,看上去,这样的布局,今天晚上应该没事。

    看着外面的太阳渐渐西沉,体育馆里还是灯火通明。我和孙胖子守在正门口,不远处就是我们班上邵一一她们。此时,邵一一的“女朋友”不在附近,她正和她班里的死党白安琪和徐渺渺几个聊得热火朝天。

    “胖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看着不像是什么防灾演习?”斜对面,马啸林的女公子,依依同学向我们问道。

    “我们要把你们卖掉,卖到贵州山区里,去做童养媳。”孙胖子顺嘴胡说八道,“至于依依你,我要特别照顾,把你卖给一个九十九岁的老光棍,让你给他传宗接代。”

    依依同学向孙胖子竖起了食指,“死胖子,去死吧!”

    打嘴仗,孙胖子怎么会输给一个小丫头?他一脸的坏笑道:“依依同学,你这是病句啊,我都死胖子了,怎么再死一次?你不是想暗示什么吧?想和我死在一起,然后埋在我们家祖坟里?”

    马依依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满脸通红道:“我是说你自己先去死!”

    孙胖子还是笑呵呵地说道:“你还是在暗示我,我先死,你跟着就来?”

    依依同学最后气得脸色发白,不再理会孙胖子,把头扭向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

    看着孙胖子眉开眼笑的样子,我好像看出了一点门道,问:“大圣,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孙胖子吓了一跳,“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看上这个小丫头?”

    “大圣,跟你说件事儿。”我看着孙胖子有点慌张的表情,慢慢地说道。

    “什么?”

    “你的脸红了。”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体育馆内几十个老师开始发放矿泉水、面包、三明治、罐头、饼干之类的食品(就这些已经快把学校小超市搬空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九点多钟,一些习惯早睡的小女孩已经睁不开眼,开始有人陆续睡下。瞌睡虫也会传染,虽然还是有人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不过睡觉的人正逐渐增多。

    又过了一会儿,到了十点多钟。体育馆的人差不多已经睡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也在酝酿当中。

    吴仁荻还是跷着二郎腿,几乎一直就没换姿势,坐在上千号女学生的中心。不过他不知什么时候点上了一炷香,很随便地拿在手中。这炷香也怪,明明亮着火星,可就是看不见有烟冒出来,就连香的味道也是极淡,不留心根本就闻不出来体育馆里还有香的气味。

    我守在门口有些无聊,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打着。孙胖子看见了去饮水处倒了杯咖啡递给我,“辣子,再来一杯吧,今晚怎么样也要熬一宿,多喝两杯顶顶。”

    我摆了摆手,没有接他的咖啡,“不喝了,刚才喝了两杯了,再喝手就要颤了。大圣,我出去抽根烟,你先盯会儿,我一会儿回来换你。”

    “小心点儿。”孙胖子打了个哈哈,“外面有狐狸精,小心迷了你,再把你榨干了。”

    “没事儿,外面有杨枭,要榨也是先榨他。”我笑了一下,说道,“再说了,不行不是还有你吗?”

    没给孙胖子还嘴的机会,我已经快走几步,出了通道,直奔大门。

    出了大门,我先使劲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体育馆内上千号人,保不齐有几个脚臭放屁的,让里面的空气有些不堪。

    “你出来干什么?”角落里杨枭的一句话吓了我一跳。杨同学不知从哪儿搬来一张椅子,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看见我出来,才露了露头。他要是不说话,我都不知道那里还藏着个人。

    要是天眼还在,我多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天眼已经融入到我身体的一部分了,冷不丁重新回到了肉眼时代,我还是有点适应不了。

    “老杨,你吓我一跳。”我很夸张地顺了顺胸口,说道,“没事儿藏那儿干什么?”

    我说着掏出烟盒,抽出两根香烟,递给他一根,自己又叼上一根。很难得地,杨枭接过了我的香烟(我以前一直以为他不抽烟,给他香烟就是跟他表示客气)。不过不用我替他点火,杨枭深吸了一口气,烟头冒了一股烟,竟然自己着了起来。

    在民调局里待久了,已经对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了。我点上了烟,过了口烟瘾后说道:“以前没看过你抽烟,还以为像你和吴主任这样的,都是不会抽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