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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前世,因为杜阮,家人亲情,他无福体会。

    这一世,他却享尽父母恩宠,承欢膝下。

    “文瑾,若你不愿,为父可让你出嫁途中遇险,待后来偷天换日。”

    “父亲。”卫南白闻言,重重在卫国公面前跪下,“您与母亲的养育之恩,文瑾铭记于心,莫不敢忘。”

    “罢了,罢了。”这些天,他们已经因为这个问题谈过了许多次,可卫南白却不知为何,铁了心要去百越。卫国公见状,只能无奈地垂首,“你向来是有主见的孩子,既然你想去百越,为父也不劝你了。只是这将来步步凶险,为父实在……实在是……放心不下。”

    卫南白心中难掩悲痛,但苦于无从解释,只能弯腰向卫国公磕头,“父亲,是文瑾对不起你们。”

    “你说什么呢……一家人,哪里来的对不起。文瑾呐,记住父亲的话,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卫国都是你的家,为父就算倾毕生之力也会护你周全。”

    说罢,卫国公便不忍再看,转身离去。只留卫南白看着他萧索的背影慢慢远去。

    垂在身侧的手蜷缩成拳,薄唇被咬出血来。明明知道卫国公所说的,是最好的办法。明明知道,自己这一去,卫国就会被卷进未来无边的凶险之中……

    可是,这些天他却忍不住算着日子……

    “秦默。”

    门外的人听见卫南白的声音,立刻推门进来。

    “及笄礼后,你们按计划带着送亲队伍前往卫国。”

    “公子?”秦默不解地看着他。

    卫南白目光晦暗不明:“我有私事处理,之后再与你在路上汇合。切记,我不在的事情,除你之外任何人都不可泄露。”

    “那暗卫……”

    “我只身一人便可,暗卫随大队伍前行。”卫南白摆手。“暂且先这样,你下去准备吧。”

    秦默闻言疑窦颇多,但见卫南白不欲解释的样子,也只好领命下去。

    卫南白侧身长望窗外那盎然的春意,但心里却是冷的。

    这一世,百越王朝早已经没有杜衡的存在。

    如果他再不回去,那人很可能便会……

    轻叹一声,卫南白垂眸,他到底还是放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参考文献】

    注5:《唐会要》:“晋王及晋阳公主,幼而偏孤,上亲加鞠养。”

    顺带科普一下:

    杜衡=杜子敬(子敬为他的字)=重生后的卫南白=卫文瑾(文瑾为他的字)

    杜阮=杜子云(子云为他的字)

    肖祈:九殿下(皇子里最小的)

    肖墨:三殿下(宫里最受敬仰的)

    第4章 【零二】 十里遇险,中毒昏迷

    京郊,十里长亭。

    肖祈提着一壶桃花酿,半倚着旁边的柱子,坐在石阶上。仰头灌下一口酒,顿觉唇齿留香:“母妃,儿臣逃婚了。”说着,他无奈地耸肩:“要是您还在,一定会拿鞭子把儿臣狠揍一顿吧。”

    “其实儿臣知道,最后肯定会回宫。依着父皇那性子,押了丽正殿的人在天牢威胁儿臣。这婚啊,大约也是赖不掉了。他们还说,宫里头因为儿臣走了已经人仰马翻,惹得父皇龙颜震怒。但是……”肖祈垂眼,苦笑了一下:“母妃你还记得么,你常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妻恩爱两不疑,儿臣又何尝不是?”

    再灌下一口酒,“自从您走了以后,儿臣在这宫里头,真是累极了。除了沈大海和大皇兄他们,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远方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肖祈半眯起眼睛,只见月色朦胧中,有一人策马朝十里长亭狂奔而来。

    他提着酒,摇摇晃晃地起身,朝那人大吼:“谁?”

    那人却没回话,肖祈又走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一点。不过片刻,马已至面前。那人勒住缰绳,马蹄扬起,尔后硬生生停在肖祈身边。

    肖祈定睛一看,那马竟是世间少有的楚骓(注6),号称能乘云而奔,日行千里(注7)。肖祈松手,酒壶落在地上,应声而碎,酒洒了一地。

    “你是谁?”

    那人一袭黑衣,脸上带了一个精巧的银色半月形面具,看不清样子,男女难辨。似是赶了远路而来,面具之下那双黑眸难掩疲惫,一身风尘仆仆。

    肖祈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四下顿时异变突生!

    数十个刺客从黑暗中倏然而至,朝二人猛然袭来。肖祈愣神之间,那人已经一甩马鞭,顿时逼退前头几人,随后他附身一拉肖祈,肖祈便坐在了他的马前。他一夹马肚,楚骓便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

    刺客见状,吼道:“快追,不可让他们逃走!”

    “你是何人!”肖祈回神过来,扭头便问。

    月色下,那人戴着的面具闪着冷色的光芒,那露在外头的薄唇紧抿,却默不作声。

    “放箭!”后头的刺客头子见快要让二人逃走,立刻大声说道。

    黑衣人脸色微变,当机立断把手中的缰绳塞在肖祈手中,声音清冷,略显喑哑:“快走。”不等肖祈说话,他反手抽了楚骓一鞭,马儿顿时跑得更快。而他自己则从马上飞身而下,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挥得哧哧生风,第一波箭矢竟一个不落被他全部打掉。

    刺客们见状不由一惊。

    就在他们怔愣之间,楚骓早已经跑出射程。肖祈勒住缰绳,掉转马头,看着不远处傲然而立的黑衣人。

    黑衣人见状,那双黑眸里怒色渐现:“还不走。”

    肖祈见刺客又要再来,一咬牙,一夹马肚竟又朝黑衣人而去。

    “肖祈!”黑衣人不由怒斥。

    听见他准确无误地喊出自己的名字,肖祈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手下动作却是干净利落,他手一提,便把那人拉上马,“抓住我。”说完便甩袖,一枚暗器从袖中飞出,朝后头刺客袭去。

    黑衣人下意识伸手搂着他的腰,耳侧风簌簌而响,楚骓在肖祈的驾驭下,在夜色下狂奔。

    刺客们新一轮的箭才射出几支,肖祈适才的暗器便落在地上,立即炸开,烟雾顿起,呛得刺客们不得不后退数步,动作也因此被牵制住。

    这十几秒的时间,却已经足够让肖祈他们把刺客甩开颇远。

    “唔。”

    肖祈听见身后那人一声闷哼,却因驾马奔驰而无法回头,只能沉声问道:“怎么了?”

    后头的人顿了顿,半响后才轻声说道:“无事。”

    “坐稳了。”肖祈心下稍安,马蹄不停,驾马朝皇宫狂奔。

    直到确认已把后头的刺客甩掉了,肖祈才松了口气。拐入一个胡同,放慢了马的步伐。

    “你到底……”他才开口,便感觉到身后一沉,那人竟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放在了他身上。肖祈心下一凛,扭头便问:“怎么了?”

    那人正了正身子,伸手扶着自己的肩膀,尔后四处张望一轮,确认已经安全后,竟趁肖祈不备之间,一掌把他从马上击了下去。

    肖祈吃痛,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正准备对那人破口大骂,却只能看着他驾马在月色中倏然远去的背影。

    一时间经历诸多,还被人打下马,肖祈只觉莫名其妙!

    他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浮尘,却发现自己的手传来粘稠的感觉。借着月光一看,他的手上竟沾了些透着黑色的血!肖祈一惊,把手放在鼻下一嗅,血腥之气中竟传来丝丝恶臭,这血里有毒!肖祈顿时想起那人扶着肩膀的样子。

    难道……

    他跑出几步,看着那几乎已看不清的背影。

    那个人刚刚竟中了刺客的毒箭!

    旁边的大路上有人声响起,还没等他回过神,灯火已经把整个阴暗的巷子照得通明!

    肖祈下意识用手挡着过于刺目的光。

    随后,他便听见有人高呼:“大人,属下找到九殿下了!”

    闻言他本欲转身狂奔,可四周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殿下,得罪了!”人群中有人道了声罪。

    肖祈发觉自己转瞬间竟已被人五花大绑,没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几个侍卫过来扛起他,放进马车后,便朝皇宫飞驰而去。

    ~※~※~※~

    出了长安城后,卫南白便摘了面具,从马背上下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溪边。咬牙把肩上那毒箭徒手拔了出来。刻骨的疼痛从肩膀传来,顿时让他忍不住把唇咬破。随着箭被拔出,恶臭的黑血顿时洒了一地。

    他只觉眼前闪过金光无数,许久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他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把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换掉一身衣服,只不过休整片刻,他便再次翻身上马,强忍不适朝远方赶去。

    卫国送亲队伍,休整驻地。

    秦默心急如焚地在帐内走来走去,本来他家公子说会在子夜前归来,与他们汇合。可是,现在都快天明了,却还看不见他出现。眼见着再过五个时辰便要拔营,继续朝长安赶路,按照原来计划,他们下午便要到长安……这该如何是好!

    帘子猛地被人掀起,料峭的寒风从外头如旋风一样与来人一起袭来。

    秦默一惊,等看清那人,顿时喜笑颜开,立刻迎了上去,“公子,您终于回来了!您都急死属下了!”

    连回答他的力气都没有,卫南白只是看了秦默一眼,便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秦默大惊,冲过去扶起他:“公子,您……”他看见卫南白肩头那源源不断涌出的血,脸色顿时变了,“您受伤了。”

    卫南白赶了太远的路,半天才缓过神来,声音沙哑不已:“不要声张,伤有毒……”才说几个字,他竟硬生生吐出一口黑血。

    秦默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想起卫南白的吩咐,还是强忍着性子,让卫南白睡在床上后,立刻赶到旁边的帐子里,把随行的神医容启晟喊了起来。

    睡眼朦胧的容启晟刚进帐子,便闻到浓重的血腥气,陡然间心神为之清醒。他快步走到床边,只见卫南白神色苍白如死,已然昏死过去,而他肩膀流出的血把被褥染成了黑色。

    “文瑾?”

    “公子受了伤,似乎还中毒了。”秦默焦急地说道。

    容启晟把脉后,面色严肃地快速检查了一番,微微松了口气:“幸好他及时封住经脉,处理比较得当。这毒虽是剧毒,但所幸不算太深,只是这失血过多怕有危险。”他沉吟片刻,立刻吩咐秦默把医箱拿来。剪开卫南白的衣服,手脚利落的开始处理起他的伤势。

    两人瞒着外头的人,愣是忙了大半宿,才把卫南白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容启晟精疲力竭地靠着床头,看着一边同样疲惫不堪的秦默:“卫文瑾这是做什么去了,像是赶了几百里路?”

    秦默摇头,“不清楚。”他想起之前卫南白的吩咐,“公子吩咐,此事不可声张,若不是情况危急,恐怕也不能告知先生。”

    容启晟想起卫南白平日的行事,便应承了下来。

    “容先生,时候不早,您也回去休整一下。等公子醒来,恐怕我们又得赶路了。”

    容启晟叹气,撑着床沿起身,他看了眼依旧未醒的卫南白:“他这伤若是治不好,恐怕会落下病根。这些日子,我开些汤药,再把应该注意的事情写下,你好好照料他。”

    “属下先替公子谢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