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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他耳边“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晃荡,米商蹙着眉像怕沾上某种不洁的东西似的,连声让人把孩子抱走。

    他最后的一眼,就落在孩子软软的胎发上,那么软,那么细,像生命最初的那缕洁净,转眼消失在黑夜寒凉的风雨中。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不可遏止地向某个地方滑坠,冰冷彻骨,无可救赎。

    ☆、第43章 男娇娥(7)

    第47章

    女人和孩子的离世给了宋绣绣巨大的冲击,让他在一片混沌痴痴茫中渐渐升起一个清晰的念头:离开米商,无论如何,一定要离开米商!

    他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偷偷当掉,而后包袱一卷,趁着米商家办丧事的时机,颠着小脚,溜之大吉。

    他不敢在本地停留,便胡乱雇了车,一路向北落荒而逃。

    路上遇到的人,有觊觎他美色的,有觊觎他财货的,不一而足。

    他一路担惊受怕,饥寒交加,本就不结实的小身板,终于承受不住这连番的磋磨,在一个风雨夜,倒下了。

    醒来时,只有一个老大娘在身边。

    老大娘眼神不好,看人醒没醒,都用摸的,他就是被这一会儿一次的摸眼动作给摸醒的。

    在老大娘魔爪再次伸来之前,他嘶哑着嗓子咳嗽了一声。

    老大娘听见,连忙去端药,口中絮絮叨叨:“我说姑娘啊,你可醒来了,你都睡了一天了,可把老婆子吓坏了……你昏倒在路边,是一个好心的过路客商把你送到这儿来的,还出钱请了大夫。

    唉,一个姑娘家家的,孤身在外,可不是很危险?你是不是遭劫了,听那客商说,他看到你的时候,你身边只有一个空空的破包袱……

    不过,你安心在这儿住着,你的食宿费都已经付过了,足够两个月呢。好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怔怔地地听着,至此,才勉强抿了抿唇角,哑着嗓子道:“我母亲病逝,家里就我一个人,无依无靠,我想到外地投亲,谁知半路就病倒了,还遭了抢劫……”

    老大娘叹息,劝慰了一番,嘱他好好用药,好好休息,万事等病好再说,然后叹息着离开。

    他从此便在老大娘家住了下来。

    半个月后病好,他向老大娘打听,这里没有人家需要做针线活儿的,老大娘告诉他,还真有一家富户正在招绣娘,然后在他的请求下,托人把他引荐了过去。

    他绣工甚好,也算本分,而且懂得讨主人欢心,无奈颜色太过出众,终究让女主人不放心,于是刚到年底,他便被辞回了家。

    于是开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做些零碎活计。

    老大娘的儿子媳妇从外地务工回来,回家过年,两人都是善良朴实的人,待他很亲和,可他是有心思的人,始终不敢过分亲近,怕露出一丝行迹。

    老大娘的儿媳还积极撺掇着替他介绍人家。

    田五畴的出现大约就少不了该儿媳的引线搭桥。

    这一年,他十九岁,一副青葱外表,一个苍老心境。

    最终,他的身边只剩下田五畴一个追求者。

    平心而论,儿媳介绍的人都还不错,可能怎么办呢,他是有苦难言。

    最后,他对田五畴的态度连老大娘一家都看不下去了,觉得他太过贪婪,仗着一点姿色要这要那,却又不肯答应成婚,这种心思实在要不得,于是轮番上门规劝,义正词严,逼得他只好另觅他处。

    然而觅了也没用,田五畴在,热心的大嫂大娘们更在,他的耳边终日飞舞着“嫁人嫁人”这样的言论,更别说还有那能把死人说成活人的媒婆三不五时地登门造访。

    他能嫁给田五畴,与其说是受了田五畴的感动头脑一热,不如说是天·朝大妈们的集体功劳。

    为此,连身为旁观者的夏芩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大妈威武!

    绣绣君问:“如果你有这样的经历,你敢告诉你夫君吗?”

    夏芩:“不,”严肃地,“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绣绣君白她一眼。

    夏芩:“后来呢?”

    后来。

    新婚两个月,两人第二次同床共枕。

    田五畴醒来后,脸阴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天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焦躁气息,他一声不吭地穿上衣服,穿上鞋,丝毫不顾身边还有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更是连表姨兄的事都忘了,直接夺门而出。

    这一去,又是两个月。

    让一个男人由直变曲这种事,有的人只需要一晚,比如说绣绣君,有的人则需要漫长的过程,比如说田五畴。

    再一次归来,宋绣绣仍在。

    他倒是把那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贯彻得很彻底。

    田五畴很沉默,比上一次还沉默,宋绣绣殷勤服侍他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思重重,只是当宋绣绣故技重施,又要祭出那瓶夺命酒的时候,田五畴一把按住他,缓声道:“这一次我想醒着。”

    “什么?”

    田五畴看着他,目中波光微动,字字清晰:“这一次我想醒着。”

    宋绣绣懂了。

    心中霎时响如雷鸣,是的,他在紧张,一个熟透风月的人物在一个青瓜蛋子面前感到紧张。

    他定定地看着田五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田五畴微微错开他的目光,不自然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如果不能,你……见谅。”

    宋绣绣点点头,唇角温柔勾起,试探着握住他的手,说道:“没关系,我们不一定做那件事,握个手也是好的。”

    田五畴半垂着头,一动不动地任他握着。

    宋绣绣微咳一声,端起一杯酒,微笑:“每个人半杯,舒筋活络,不会饮醉。”

    田五畴依言饮下去半杯。

    宋绣绣在他饮过的地方,缓缓启开红唇,缓缓含住,眼尾微微扫过他,目中似笑非笑,波光潋滟,端的是妖冶勾人。

    田五畴余光看见,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或者,我们还可以试试这样……”宋绣绣缓缓倾身过去,如一只妖艳的猫,缓慢而有张力,伸出小小的舌尖在他的唇际细细描绘,每一缕酥·痒都从唇际直达心尖,田五畴呼吸渐粗,目中如有黑云翻滚,突然一把揽住他的腰身,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焦躁和绝望,狠狠地把自己唇印了上去。

    夺命般的吻,直吻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田五畴半闭着眼睛,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简直要把他吞吃入腹。

    可真到了裸呈相对时,他却闭着眼睛倒在一边,喘着粗气难以为继。

    宋绣绣却不容他退缩,一边密密地吻着他的身体,一边调动灵巧的五指,直把他的渴望挑到最高峰时,才背对着他,缓缓坐了上去。

    如果他不愿面对自己男性的一面,那就留给他一个曼妙的背影。

    田五畴长长地呻·吟一声,很快化被动为主动,扶住他,纵横驰骋起来。

    比半梦半醒间更加浓烈更加清晰的*滋味,让田五畴有些措手不及,但更多的却是不管不顾的沉溺和放纵。

    一曲毕,田五畴伏在他的背上,心软成了一汪水,缓缓地亲吻着身下人的颈。

    宋绣绣还没有达到极致,身体涨得有点难受,可是他却若无其事地用被子围住自己,这才转身面对身后人,轻巧地笑:“夫君要不要用热水擦擦身,或者饮些茶水?”

    田五畴摇摇头,目光缓缓落到他那被子间隆起的一块上。

    宋绣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一僵,连忙掩了掩,强笑道:“那夫君就早些休息吧,我去熄灯。”

    田五畴拉住他,说道:“我来帮你。”

    宋绣绣怔怔的。

    田五畴把他拥入怀中,一只手顺着被子缓缓地游下去,握住了他。

    青瓜蛋子的手法,绝对称不上温柔或娴熟,可是却让他意乱情迷,灯光中的美人,目光迷蒙,小口微张,秀颜酡红,又是那样痴痴望着你,田五畴看着看着,又开始情不自禁,深深地吻住了他。

    真正的*一梦。

    此后,再也没有人提及休书或者离开的事,那张休书静静地躺在宋绣绣的梳妆匣中,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时近年关,田五畴带宋绣绣回老家祭拜祖祠,正式承认了他“媳妇”的身份。

    田家堂兄弟按数字排列从田一畴到田八畴,只有田三畴是田五畴的亲兄弟。

    田五畴带着新媳妇回家的事让全家非常高兴,长辈们挨个给红包,妯娌们挨个来围观,田母乐呵呵的,拉着宋绣绣直道:“好媳妇,你和老五长期在外面家里照顾不到,有什么委屈的,千万别闷在心里,直接告诉婆母,婆母替你出气。如果老五犯浑,也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说完,还瞪了田五畴一眼。

    田五畴只是微微笑着,逗弄着怀中的侄子侄女。

    田母又道:“老五很早就到外面闯荡,吃了不少苦,现在有你照顾他,我也放心了,你们尽快生个孩子,一家子和和乐乐的,多好。”

    旁边便有年轻媳妇开玩笑:“您老人家的孙子孙女还不够多呀,还尽催着老五媳妇生,我看您就是看老五媳妇俊,偏心呗。”

    周围人都笑,田母一瞪她:“就是偏心了,怎么着,我自己的儿媳妇还不准我偏心吗?”

    田三畴的媳妇在旁微笑:“弟妹初来,自然要多看顾一点。”

    ……

    融洽温馨的家庭氛围让他感到陌生的同时,也感到一丝莫名的感动,还有些战战兢兢,他看着不远处温柔逗弄孩子的田五畴,早已被现实磨得漠然麻木的心罕见地浮上一丝内疚。

    夜间,回到房中,宋绣绣对田五畴说:“回去后,我给你寻一房妾室吧。”

    田五畴擦脚的动作一顿,而后什么也没说,把他拉到了身边。

    宋绣绣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米商那句话:“如果她有了孩子,算你的还是我的?”

    心突然有些窒闷,正想着如何解释,田五畴却抬起他的下巴认真道:“我不会纳妾。我们田家人都不纳妾,我三媒六聘娶了你,拜过天地,请人鬼神都做了见证,就要遵守誓言,与你白头到老。我今生有你,足够了。”

    从不说情话的人,只一句话,便让他泪流满面。

    ☆、第44章 男娇娥(8)

    第48章

    在这个世上,有一种人,天生有一颗忠贞之心,对家人,对朋友,对爱人,对自己,夏芩想,或许田五畴就是这样的人。

    可没有子嗣实在是件大事,正如圣人所言,乃是不孝之中最大者。

    而田五畴又怎会是个不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