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露为霜
陆为霜看见他,常常有头疼之感,道:“赶明儿给你找个媳妇,榨得你下不来床,省得总是找我切磋。”
“我才不会下不……”风砚没有她脸皮厚,说不出后面的字,微微脸红道:“霜姐,你能不能文雅一点,别总像个男人似地把这些荤话挂在嘴上,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不是因为你哥在么,我总要给他留点面子。”
提起兄长,风砚神色凝重了些,道:“霜姐,大哥真的能回来么?”
“当然,我几时骗过你?”
这话生生叫风砚憋了口气,方道:“你经常骗我,上次你说招摇山的树妖很好对付,我去了差点送命。上上次你说计度峰的朱果吃了可以增长灵力,我吃了肚子疼了一个月,灵力不增还减了。”
面对控诉,陆为霜淡然地解释道:“招摇山的树妖么,是我高估了你的实力。朱果那事,是你听错了,不是计度峰,是计华峰。”
“不是我听错了,是你喝多了,说错了!”风砚气愤,又道:“那还有上上上次……”见她一点都不愧疚的样子,无奈道:“算了,太多了,我都说不过来了。”
这叁十年来,与陆为霜一起生活的日子,个中滋味,唯有自己知道。
虽然这个女人相当之不靠谱,虽然兄长已然献身于封印,要救他回来千难万难,风砚还是愿意相信陆为霜。
她是众叛亲离后,唯一愿意接纳自己的人,她说能就能。
那厢陆凤仪与夏鲤离开海市,来到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镇,歇在山间古刹中。
听附近村民说山中有一种茶叫兰雪尖,只在雪夜中出现,十分稀罕,一两价格堪比黄金。
这夜刚好下雪,夏鲤便拉着陆凤仪出门踏雪寻茶。黑夜中,那兰雪尖莹莹有光,倒也不难找,不消半个时辰,便采了七八两。
“凤仪,我们回去罢。”夏鲤扎进香囊,向不远处的陆凤仪走过去。
一股寒凉的杀意忽起,镜心剑立时出鞘,闪电般击向夏鲤身后。铛的一声响,镜心剑与另一把剑交锋,灵力余波轰然散开,一把金色油纸伞跃出芥子袋,撑开挡住了夏鲤。
定坤伞,可以阻挡化神以下的攻击,是陆凤仪给夏鲤的防身之物。
对方修为不在陆凤仪之下,是以靠近了陆凤仪才发现。虽有定坤伞,他还是抬手在夏鲤周身布下一道结界,一面执剑迎向对方。剑光几闪,陆凤仪看清对方是个黑衣女子,年纪应该不小了,使的是一把银剑,招式诡变,狠厉非常。
缠斗多时,那女子银剑一抖,霍然变成两把,左右飞旋着攻向陆凤仪。双剑不算什么,奇的是,她两把剑的力道速度都不亚于方才一把,她的灵力似乎突然翻倍。
陆凤仪回想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吃了什么东西,应该是某种提升修为的药。这种药有时效,但在时效内威力极强,时效过后数日不能动用灵力。
双剑攻势愈疾,陆凤仪感觉像在与化神期的师伯交手,渐渐有些吃力。忽见那女子元婴出窍,径直飞向夏鲤,一口气喷在她周身的结界上。
结界像冰块遇火一般迅速溶解,陆凤仪吃了一惊,恐定坤伞不能抵挡,急忙抽身来护夏鲤,却被一剑刺中肩头。那女子的元婴一掌打在夏鲤头顶,夏鲤眼前一花,便见陆凤仪接下了这一掌,肩头鲜血直冒,红了一大片衣衫。
双剑又飞旋过来,女子全力贯注,压得陆凤仪神识剧痛。
远处一个女声响起,不紧不慢道:“美人微笑转星眸,月花羞,捧金瓯。歌扇萦风,吹散一春愁。试问江湖诸伴侣,谁似我,醉九州。”
诗号念完,左护法轻纱遮面,裙带飘飘,从天而降,周围还下了一阵莫名其妙的花瓣雨。
夏鲤瞪着她,急得眼里冒出火来。
左护法道:“凤仪真人莫慌,让本仙女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手中射出两点寒光,打飞了女子的双剑,陆凤仪压力顿减,挥剑逼退了女子的元婴。
女子元婴回体,收回双剑,见剑锋上两个小小的豁口,似针刺一般,心知这装神弄鬼的救兵不简单,转身化风便走。
夏鲤疾步上前道:“凤仪,你伤势怎样?”
“不要紧。”陆凤仪点穴止住了血,只觉左护法来得蹊跷,又见夏鲤小脸惨白,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不由抬手抚了下她的发,转向左护法道:“左护法为何会在这里?”
左护法道:“我来找你呀。”
陆凤仪道:“找我?”
不是找夏鲤吗?这个左护法,回回都能找到他们,真正是古怪得很。
夏鲤道:“有什么话,回去坐下说罢。”
叁人来到古刹,进了禅房,左护法和陆凤仪对面坐下。
夏鲤烧了热水,拿了纱布和伤药,对左护法道:“你先回避一下,奴给凤仪上药。”
左护法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我回避?”
夏鲤肯定地点点头,道:“就是你。”
左护法起身走了出去,夏鲤帮陆凤仪脱了衣服,用干净的棉布浸了热水擦干净伤处,上药包扎,小心翼翼,一直问他疼不疼。等他衣服穿好,才让左护法进来,又用方才采来的兰雪尖泡了一壶茶,端给他们。
左护法闻了一闻,又喝了一口,赞道:“好茶。”
陆凤仪也喝了一口,道:“左护法为何事来找我?”
左护法蹙眉道:“不要左护法左护法的叫我,人家也有名字的。”
陆凤仪道:“不知左护法贵姓?”
左护法道:“我姓陆,碰巧和陆道长你是一个陆,名为霜,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怎么样,好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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