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横蛮缠
期末的考场里,窗外朔风凛冽,不知是哪道窗户未关严,回旋的风声似小儿呜咽般刺耳,满树枯枝通通往一旁压斜。监考老师皱眉起身,细靴根踩在地面,满场巡视,走到最后一排,掩紧了窗缝,将那凄绝的呼呼风声隔在一墙之外。
湿冷的寒气从水泥地钻进脚底,姜瑶激泠泠打了个颤,抬头望钟,还有四十五分钟结束。再忍十五分钟就可以提前交卷,她原地小幅度地跺两下脚,缓解久坐后的血液不畅。
今年冬天格外冷。
盯着时钟一分一秒地转,刚转过4:30,姜瑶便起身收拾纸笔,面对监考老师微愣后无奈的表情,双手奉上试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快步离开考场。
隔着一道走廊,恰巧碰见走出第一考场的江岸。黑白立领的羽绒服遮住小半张脸,宽肩长腿,远远看见姜瑶,那脸色比监考老师抓到作弊的学生还难看。
姜瑶刚想躲,就见他已经大步走来,那犀利的眼神直直射向她,她头皮一麻僵在原地,片刻后被江岸揪住衣领,拽到一旁的楼梯口。
“这么早交卷赶着去投胎?”
姜瑶习惯性地嘟囔一句:“你不也是……”
那人脸色微变,点点头,“嘴硬是吧?”
江岸脸一沉,姜瑶就得认怂,拉着他的袖口轻轻晃,“考场里冷死了呀。”她是最怕冷的。
周围渐渐嘈乱起来,陆续有人交卷出来,叁叁俩俩围在一起交谈,江岸抽回手,一言不发地往楼下走,姜瑶在后面喊他:“不等傲傲么?”
江岸不理,留给她一个绝尘而去的背影。
姜瑶一跺脚,转身往回走,到了第一考场门口,发现年级第二的座位早已人去楼空。
又垂头闷闷不快地离开,却在下楼转弯处看见江岸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姜瑶只撇撇嘴。
“你他妈真没良心。”江岸拧着眉骂她,拉下一截羽绒服的拉链,解开里头的围巾,替她套上。
灰色宽大的羊绒围巾,裹着温热的气息,瞬间让她回暖起来。
“许傲走了,提前一小时她爸就把她接走了。”
“哦……”
姜瑶向来思绪跳跃,说完愣怔几秒,又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浓黑的眼眸快速闪过一束光,诘问:“你吃醋啦?”
江岸不看她,目不斜视往前走,出了教学楼,刺骨寒风刮在脸上,从领口直灌进身子里,好不容易积攒了些热气,瞬间被挟走。
“你是不是吃许傲的醋?说嘛,是不是呀?”
江岸被她缠得没办法,也破了功笑起来,又同她说:“我不吃谁的醋,我只希望你能听话一些。”
姜瑶觉得此刻没什么比让江岸开心更重要的事情了,他笑起来多好看,就和日光下那湖面上的碎冰似的,闪动着粼粼波光。
“知道啦,你说什么都对。”
出了校门,过了马路,姜瑶越走贴他越近,最后悄悄把手伸进他那羽绒服的大方口袋,同他握在一起。
五指交错,不留一丝缝隙。
“别生气嘛,我最喜欢你啦。”
撒谎。
可江岸还是笑了,如孩童手里的竹蜻蜓掠过水面,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也顾不上下一秒,那小玩意儿会不会落进水塘中,无人再寻。
“你嫌我唠叨,明日就得解放了,恭喜你啊。”江岸也不知怎的,吃味地冒出这一句。
“什么意思?”
“我们今年要去南岛过年,明天的飞机。”
姜瑶张着嘴,好久后才回味过来,不高兴,“什么呀……你怎么不早说!”
她还想着……她、她还有很多事想要同他在寒假一起去做呢。
“不想理你了!”说着就要把手收回来,推他打他,在大街上就开始撒泼。
她想去学溜冰,想去江边放烟花,想去一趟佘山露营,想去游乐场坐一整天的过山车,好多好多,这些事她都想让江岸陪她在寒假做一遍。可是现在,他居然临时通知自己,他要飞去数千里外的南岛避寒度假去了。
她委屈极了,恨不得扑上去在他那雪白的腮肉上狠咬一口。
江岸先是站着由她打了几下,竟也不觉丢人,反倒看着她这副娇横蛮缠的模样,心里隐隐还有些开心的。最后握着那两只小手放在胸口,“我也是考试前一天才知道的,过年呀,我不好不和家人一起。”
姜瑶扭动手腕,却挣不开,气得狠了,胸口上下起伏着,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火气来得莫名,冲他吼:“谁不让你家人一起过年啦!谁稀罕你留下来!”
“好好好,是我自己想留下来,是我不想去。”江岸服输,轻轻地叹着气,把她拢在怀里,顾不得这仍是在学校周边,好在他们出来的早,来往的学生并不多。
“我讨厌你……讨厌你……”
这还真不让人安生了,一颗心就这么被她缠着磨着,拿软刀子这样一寸寸地割,说不清是酸痛抑或是不舍。
俩人当了一路的哑巴,到底还是把她送回了家,站在弄堂口,谁都没说话,她低敛着眼,嘴巴翘着,情绪还没恢复过来。
江岸看她长睫轻颤,沾了些冬日潮气,凝成细霜挂在尾端。颇为懊恼地挠挠头,刚想开口,就被打断。
“姜瑶———”
俩人一道回头,看见一高壮少年在不远处向他们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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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