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第32章 32·素描
坐在审讯室的苏漾一点儿都不知道他被自家师兄卖了个底朝天, 他看着面前的武兴为,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武兴为确实是一个看上去很容易让人产生信服力的人。就是那种女生会觉得排斥,但是性格羸弱的同性能够欣赏的自负。即便是有了这些天的折腾,他看上去依然干净, 甚至比一些不愿意打理自己的男人更干净利索一点,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犯下了连环杀人案。
人不可貌相, 但人的外表往往包含了很多信息。
至少对于苏漾来说是这样的。
自大、冷漠、洁癖、凶残以及毫无同情心。
虽然他的杀人行为很像是反社会行为,但苏漾知道他并不是反社会人格, 至少从他跟老编辑的关系就能看出。他并不是无差别的杀戮,他的杀人的行为更多是在发泄, 发泄他对现实的不满,对生活的不满, 对社会的不满。
苏漾知道,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跟我们聊一聊蒙纲毅吧。”
武兴为抬头看向苏漾,良久冷笑了一声:“你们不是说他没有死吗?”
“让你聊聊他这个人,跟他生死有关系吗?”苏漾撩起眼皮, “你不是挺聪明的?听不懂人话?”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武兴为的死穴,他能接受别人说他残忍, 说他是杀人犯, 甚至说他被绿,他都不能接受别人说他不聪明。
“聪明的话就问你什么答什么, 知道吗?”
苏漾淡淡道:“说说在你眼中蒙纲毅是个什么样的人?”
武兴为有些受不住了, 从喉头中发出了一声不耐烦地低吼:“这和你们有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是我们说的算, 你现在有话语权吗?在这里,你不是你的神使,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渣滓。”
“我不是!他才是!他才是!他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我那么信任他……即便他受你们胁迫写了下洗白郭康伟的文章,我都选择了原谅他,可是他为什么要出卖我?!”武兴为眼中逐渐布满仿若蜘蛛网的血丝,“为什么?说啊!”
“那蒋明易呢?那么小的孩子,难道他也出卖了你?”
“他质疑我!他怎么能质疑我?!”武兴为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他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竟然都敢质疑我?”
武兴为突然大笑起来:“我根本就没有想着要下手,是那个兔崽子自己找上门来的,他要是不那么多事也就不会被我杀了。”
“你知道他把你当老师吗?”苏漾只觉得满腔的不忿,不止是愤怒武兴为对一个真正的孩子做下这些罪行,还是不忿……也许经过这一遭,小明易的未来道路会直接被改变。
所有的心理学研究都表明,童年时期经历过的一切,无论好坏,都会折射在他未来的人生道路中,很多犯罪心理和人格的萌芽其实就是在童年。
一个极其聪明早慧的孩子,在经历这样的事情后,以后会变成怎么样,所有人都不得而知。好的方向是也许他以后会励志成为打击罪犯的人,而坏的方向是也许他开始学会用自己的天赋来“保护”自己,这个“保护”很有可能就会跟武兴为一样,用错误的手段去惩处了他觉得有罪的人。
“老师。”武兴为对此不屑一顾,“你见过会质疑老师的学生吗?他不过就是那种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讨人厌的好学生罢了。”
“讨人厌的好学生……”苏漾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随后嗤笑了一声,“这是你的童年阴影?因为怎么学都比不上那些好学生?所以从此恨上了好学生们?”
“闭嘴!”
苏漾也不再纠结,继续问:“那朱弘译呢?”
“他本来是我的目标,不过最后我决定放过他。”
“如果我没有猜错, 他本来应该是蒙纲毅那个位置,对吗?”
武兴为一怔,无声地点点头。
“是什么让你选择放过了他。”
“不是他那天的爽课,我根本没有杀人的机会。我们本来只是一个对《神曲》有兴趣的读书沙龙,那天就是因为朱弘译的爽课,他们很多都没听明白,才来请教我,我也才有下手的机会。”
对此,李肖然回以一声冷笑:“我们调查到了,你租下那个院落以及买下那几条狼狗的时间是在一月份。而朱弘译的课分明是二月二十三才开的,所以你是未卜先知他女儿那天要分娩?所以他一定就会早走?”看着武兴为闪烁的双目,李肖然拍了一下桌子,“少攀扯别人,无论你攀扯多少个人,该你的罪名一个都逃不掉。”
顺着这条线一路捋下去,审讯室里的,审讯室外的,都明白了前因后果。简单点说,武兴为萌生起杀人的念头是在去年的事,而他常去的读书沙龙,刚巧结识了吕康他们。最开始的时候武兴为还没有把这些人和杀人计划联系在一起。但是随着大家相处,武兴为发现了他们很多秘密,而这些秘密让他将他们跟《神曲》中但丁走过的炼狱,其中的七宗罪行联系了在一起。
之后就是按照七宗罪的各自罪名将他们一一对应,之所以没有杀个人,则是因为其中符合七宗罪的人有些中途退出了。于是,武兴为边杀边找寻猎物。
当所有东西武兴为都交代完毕后,他看向苏漾:“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小杂种在地下。”
“把你嘴巴放干净点。”
武兴为最后不情不愿道:“蒋明易。”
“因为你那脆弱的自尊心根本不可能跟你觉得比你聪明的人共处,我知道明易很聪明,我也知道你按照《神曲》杀人,一般人可以更换,但你不行……对吧?”苏漾此刻的话就像小刀一样,直接戳破了武兴为的心脏,“你的强迫症根本不容许你更换杀人的方式。”
“而《神曲》里面剩下的罪名以及和他沾边的只有傲慢和贪婪。但不论是哪一个的惩罚,都是背朝天脸朝地,不过,你最后似乎选择了贪婪。”
所以他选择了工厂,选择可能存在重物向被害人施压的工厂。
“所以我可不可认为,你把傲慢和暴怒这两个罪名留给了你自己?”苏漾慢吞吞道,“那你最后要杀的岂不是你自己?”
“闭嘴!闭嘴!”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是自己坚持这样选择,也许我们根本就抓不到你?不过既然现在抓到你了,你那没有杀完的名额该怎么办呢?漏了两个呢,你晚上睡得着吗?”
李肖然看了一眼苏漾,神色有些复杂,他该庆幸苏漾根正苗红没有长歪,不然这该是多大的祸害?
“我没有病……”武兴为用自己的脑袋去撞桌板,最后被身后的辅警拦住了,他用哀求的目光看向苏漾,“你告诉我,我没有病。”
在他期盼的目光下,苏漾缓缓开口:“不,你清楚你自己有病,不然你也不会看医生不是吗?”
“不……我没有去医院,那只是心理咨询,我根本就没有病!”
“时间?”
“去年的这个时候,那个医生明明说我只要把心情的情绪发泄出来就可以好转的……”武兴为用带着手铐的手抱着脑袋,“我没有病没有病。”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苏漾把一早准备好的雷朗的照片举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武兴为缓慢地摇了摇头,甚至反问苏漾:“这人是谁?”
武兴为竟然不认识雷朗?!
苏漾神色难看起来,转身就往门口走。而李肖然这个时候耳麦里传来了一句话,他也起身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刚走过来的许沁,她的身后跟着雷朗和一对中年夫妇。 他们不停地跟警察握手,满目愧疚:“我孩子不懂事,他其实就是想帮警方破案,才闹出这么一出乌龙。”
“破案?”苏漾冷笑,这种鬼话也真敢说。
“是我不对……”雷朗挠挠头,“我一直揣摩凶手的思维,所以才比你们先找到他。不过因为我不过是个学生,还是未成年,我知道你们不会信我的话,所以才想验证一下。”
苏漾所有的毒液都想喷薄而出,却被李肖然拦住了:“走吧。”他又看向雷朗的父母,“他的行为构成了伪证罪,只不过是刑事年龄造成了阻却事由而已,不代表他的行为有让你们可以骄傲的地方。如果我们信了他的话,那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孩子,早就死了,希望你们知道。”
雷朗的父亲已经脸带愠色,而他的母亲还在搓着手赔笑道:“郎朗还是个孩子……”
“不小了,再作下去你们就要去监狱看他了。”
“警察叔叔,肯定不会的。”雷朗此刻收起了那些浮夸演技,神情间倒有几分学生天真烂漫的模样,“我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进来呢?您放心就好了。”
是不会让自己进来,可没有说不再犯事。
李肖然知道这个时候逞口舌之快已经没有意义了,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他们一走,苏漾就追问道:“他很有问题。”
“我当然知道,但是没有证据,我们没有理由再扣着他了。”李肖然没说的是,其实雷朗的父母直接找到了林厉的上司,也就是找到了公安厅的领导,“回去吧,先把武兴为审完。”
再回去的时候,他们叫了一个素描师,让武兴为描述那位心理咨询师的样貌,因为他说自己并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他也不是上咨询的。
看着素描师画出来的人像,苏漾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拿给武兴为看的时候,他却摇了摇头:“不是他。”
这下子负责素描的警察毛了:“我是按着你说的画的。”
“可这个人我根本不认识。”
一个觉得对方在睁眼说瞎话,一个觉得对方是草包。
苏漾摸摸下巴:“不怪你们,我去找师兄看看,这个咨询师有问题。”
第33章 33·侠义
这个咨询师有问题?
众人听了拿着素描进来的苏漾的描述, 随后纷纷凑到跟前, 仔细端详着这幅画。是这个人你有问题吗?曾郁甚至拿来了人脸检测的机器扫了扫, 最后一无所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机器扫不出来, 不过肯定的是不是通缉犯, 也肯定是没有案底的人。难道是长相有问题?众人又摇摇头,虽然都觉得这个人长得有些奇怪, 但五官端正, 离歪瓜裂枣还差得很远。
而柯顾捏着画像看了几眼, 剑眉蹙了起来:“这人是谁?”
连柯顾都不认识?难道是苏漾认识的人?许沁不耻下问:“苏哥,这人是谁?你认识的?”
苏漾摇摇头:“我不认识他。”
诶?那为什么奇怪?
“这人有问题,你给我听听武兴为是怎么描述的。”
曾郁即时调出了审讯室的监控,大家都听到了武兴为的描述, 顿时觉得素描师也是个厉害人物,这都能画出来?
可按照他的描述再看素描都觉得确实没毛病,可是为什么武兴为说不认识。
“因为这个人伪装了自己, 而他很巧妙地给武兴为看见的是他的某一部分。”柯顾摸了摸下巴,“这人是个高手。”
“什么高手?”众人异口同声道。
“心理学的高手。”柯顾无奈地笑笑, “我不建议你们在这个方向太过纠结,武兴为虽然在咨询的过程中受到了暗示,以致于他并不能说清楚心理咨询师的长相, 但是他在行凶的行为认识非常清醒,并没有受到暗示的痕迹。”
李肖然看了柯顾良久, 随后点点头:“嗯, 我知道了。”随后转身出去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毛,头儿这是生气了啊。
苏漾转身也跟了出了出去,众人看向柯顾的目光多了一丝同情。不仅惹毛了头儿,家养小师弟还跟着跑了。柯顾推了推眼镜,低头研究起了素描。
确实如同他们想的那样,苏漾是去追李肖然的:“头儿,等一下。”
李肖然看他,面如寒霜:“你想说什么?”
“师兄并不是不愿意说,也不是不希望我们找到那个咨询师。”
“是吗?可是他确实什么也没有说。”
苏漾很无奈:“师兄他,性子就是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很少会把不确定的事说出来。”
“可他不说出来我们怎么找到凶手?”李肖然反问,他最忌讳的就是特案组组员各自为政,虽然柯顾其实并不是特案组的一员,但李肖然还是为此很恼火。
“凶手不是已经找到了吗?”苏漾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武兴为的证据链构架完整,不能让他有逃过法律制裁的机会。”
“可是,雷朗是怎么一回事?这会儿冒出来的陌生咨询师又是怎么回事?武兴为会不会也受到了心理暗示……”
“头儿。”苏漾打断了他,“心理学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神奇,师兄不愿意多说也是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心理暗示都脱离不开受暗示的本人原本的心理状态,如果所有人都能随随便便被催眠被暗示,这世界上岂不是乱了套?”
“可……”李肖然想到了之前周铖经历的红玫瑰案件,仍旧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