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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而站在门口的苏漾手中已经喝空了的啤酒罐应声落地,苏漾一脚将啤酒罐踩扁。

    苏漾整个脸涨得通红,和害羞的红不一样,是恼羞成怒的红,他眼睛瞪得很大,就像金鱼一样,随后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仿佛上不来气一样。等屋里的电话讲完,柯顾还在嘀咕警察大题小做的时候,苏漾重重地将手中的另一个啤酒摔在了地上,随后一脚踩爆。

    啤酒罐开裂的瞬间,啤酒花四溅,随即还发生了巨大的响动。

    眼前的一切让余孟阳只觉得自己大脑已经缺氧了,他现在可以理解林局为什么要给特案组那么多优待,别看李肖然是组长,他是队长。可特案组跟三个中队各自下设的三个小组可不是一回事,李肖然是可以直接临时借调其他中队成员的,行动组也是无条件配合他们所有行动的。

    简单点说,就是说特案组的行政级别比各中队还要高半级。

    再说现场,壮烈牺牲的两个啤酒罐的模样和许沁曾郁找到的两个啤酒罐模样极为相似。之后的故事就不用再演绎了,柯顾从里面拉开门,把蹲在地上喘气的苏漾拉起来,半搂半抱地拍拍他的肩膀:“先缓缓,以后这种方式少用。”

    “额,苏哥是?”

    “人格扮演,师弟要将自己完全代入武兴为的性格之中,我们对武兴为的性格描绘越具体,进行人格扮演的危险系数就越大。尤其是武兴为的人格中具有一定地反社会倾向。具有一定心理学基础扮演的才像,但也正是因为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他会将自己沉浸在其中,如果不能及时脱离,会对他的情绪造成负面影响,而如果经常使用这样的方式……”柯顾挑起眉梢,“也不是没有人因为这个情绪崩溃,如果用在歪门邪道上,最后变成多重人格也是有的。”

    众人:“……”真实瑟瑟发抖。

    不过柯顾这么一说,李肖然倒是不好意思了:“是我考虑不周,苏医生,以后不这么用了。”

    苏漾终于喘匀了气,摇摇头:“没事,我心里有数,不行的时候肯定不上,再说不是还有师兄顶着吗?”

    这一句话就把柯顾炸了一天的毛彻底抚平了,盯了苏漾半晌,也点了点头。

    李肖然看着这对师兄弟只觉得牙疼,拍拍手:“好了,如果没有别的疑问,我们讨论下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许沁认认真真地打开笔记本,

    就听李肖然接着道:“该怎么跟阿姨解释我们办公室啤酒罐爆炸了?”

    众人:“……”

    ……

    他们当然不是因为扑空就放弃了对武兴为的追捕,他们讨论完案情又讨论完如何讨好保洁阿姨后,李肖然接到了林厉的电话。放下电话后,李肖然正了正神色:“通缉令已经全城发布,也已经交由各交通关卡,有什么线索会及时联系我们,现在,赶紧补觉能睡多久睡多久,解散。”

    大家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更不用说昨晚大家都熬了一个通宵,今天又是连轴转转到现在,而时钟早已指向凌晨四点,夏天快来了,再过两个小时就能看见日出了。

    看见凌晨四点的城市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平常事了,他们没有那么多鸡汤感慨,因为熬通宵往往伴随着的是棘手的案件,争分夺秒不过是担心下一个被害人的出现。

    柯顾拉着苏漾回到了苏漾早上睡的休息室,把苏漾往床上一按:“睡觉。”人格扮演有多累,柯顾比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睡眠才是最好的补充剂。

    “那你呢?”

    苏漾突然拽住了柯顾的衣角,他没睡几个小时,可师兄比他睡的还少。

    “我没事,习惯了,我再去捋捋案卷。”原本柯顾确实对案件没有那么上心,但是看着苏漾没日没夜的模样,他也忍不住想帮一帮他,别的不说,至少别在死人了。

    为什么他们看见啤酒罐照片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就是因为他们想到了另外一层。如果那瓶在完好无损情况下被踩爆的啤酒是武兴为为了老编辑准备的,很有可能他们之前的推测就是错误的,武兴为对老编辑的敬重并没有因为老编辑对于郭康伟进行澄清性报道而愤怒,更有可能的是他把那篇报道的责任归咎于警方。

    武兴为是保安,他甚至很可能就是柯顾和苏漾第一次去报社时把摇杆摇起的保安。在知道警方找过老编辑后,他是很有可能这样想的。

    如果是这样……

    柯顾笑容顿时无奈了起来,如果当初老编辑没有打电话给他们,没有让武兴为听到,很有可能之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系列案件,每多一个受害者他们就多一些线索,就离凶手更近了一步,但这样鲜血淋淋的线索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柯顾知道苏漾会自责,因为他也自责,自责为什么没有再快一点,自责为什么没能更早锁定凶手。

    柯顾刚想往外走,衣摆再次被苏漾扯住了:“一起睡,是你告诉我的,睡眠不足脑力下降做出的判断也是错的。”

    “那我去外面再找一张床,这样行吧?”

    苏漾却摇摇头,手执拗地拽住他:“一起睡。”

    “床小。”说完这话柯顾忍不住想把自己摇醒,明明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明明自己费尽心机登堂入室不过就是为了修复两人的关系,可这么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柯顾却推开了。就连柯顾都觉得自己脑子有病,去他妈的理智,不管现在的苏漾在他眼里多不清醒,先同床共枕了不好吗?

    脑子里自己跟自己打了一脚,可脚步还是没能迈动,柯顾抹了一把脸:“床太小睡不踏实,你睡,我就在外面。”

    “不。”

    苏漾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柯顾彻底迈不动步子了——

    “以前学校的小床我们都能挤下,这个可比那个大。”

    这一觉两人都睡了一个瓦实,睁开眼 睛一看手表已经早上八点了。踏踏实实的四小时睡眠对他们现在的状况而已已经很奢靡了。

    苏漾一动,柯顾也跟着醒了。

    看着睡眼朦胧看着自己发呆的小师弟,柯顾嘴角扬起一抹笑等着极大可能昨晚睡前断片的苏漾炸毛,炸吧炸吧,炸毛多可爱,炸毛了他才能撸。

    没想到当因为熟睡产生的红晕渐渐从苏漾脸颊褪下后,苏漾清了清嗓子,举起手:“嗨,师兄早。”

    柯顾诧异了,他反问道:“早,小师弟,你知道现在是哪年吗?”

    “师兄你是不是因为睡眠太少记忆力衰退了?”苏漾伸手摸了摸柯顾的脑袋,“也没发烧啊,我等等打个电话问问老师怎么回事。”

    苏漾边碎碎念边下床,柯顾伸手就拽住了他:“我们老师主攻犯罪心理学,精神学科他不行。”

    “我问的问题就是跟心理学有关系有关系啊。”苏漾一脸呆萌,脚步向后撤了一步,“比如理智领袖型人格如何一夜之间变成躲避型人格患者。”

    柯顾:“……”

    看着一脸呆萌可脚底滑不溜丢的小师弟,柯顾陷入了沉思。

    孩子叛逆了怎么办?打一顿能好吗?

    ……

    嬉闹归嬉闹,两个人还是抓紧时间洗漱了一番,只不过在出公共浴室的时候苏漾被柯顾揪住了领子:“小师弟,别走。”

    “师兄,有事您吩咐。”苏漾作乖巧装状。

    “吹干头发。”

    “好麻烦的。”苏漾用毛巾赶紧擦一擦,“而且男人吹头发都娘啊。”

    柯顾挑起眉梢:“哦,苏小姐,请吹头发,你不吹我就帮你吹了。”

    想到曾经缠着柯顾,非让柯顾给自己吹头发学生时代的自己,苏漾就有些心虚。缩缩肩膀,乖乖地插上风筒。

    他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的镜子,而镜子中的柯顾就他身后站着。苏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像是柯顾不会轻易再跟自己挤一张小床一样,自己也不会再缠着师兄让他给自己吹头发。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怎么追忆,那也是过去了。昨天他也是受了牛流芳的刺激,一时压不住心底的潘多拉魔盒,嫉妒心就这样泄露了出来。

    正出身,他的头顶就出现了一只温热的大手,挡住了风筒的热风:“头皮不烫?”

    “嘶——”苏漾这才后知后觉刚刚风筒一直对着吹的地方烫得发疼,“疼疼疼!”

    柯顾摇摇头,接手了苏漾的工作,他不是不想帮苏漾吹,只是他实在不会吹头发。他就只会吹干,可他记得从前讲究的小师弟会扁着嘴说自己把他吹成了直男发型。

    吹头的人不知道那只不过是撒娇,被热风吹的人不知道其实没有不愿意,只有关心则乱。

    不过此刻再缠绵的的心思都抵不过人命。

    温馨的晨曦时光转瞬即逝,随后他们就投入到了无休止的追捕之中。

    武兴为所有的人际关系都需要排查,不过正如柯顾所言,作为一个自恋型人格障碍者,他的朋友并不多,大多数的朋友都因为忍受不了他的自大和偏执,断了来往。所以排查工作并不难进行,反倒跟他关系比较好的还是他的同事。

    那个同事说其实武兴为的性格跟刚入职时有一定的变化,最开始他们认识的时候,他记得武兴为是一个特别愤世嫉俗的人,但是因为武兴为喜欢看书,有一次被吃完午饭出来遛弯的蒙纲毅碰见了,两人聊了几句,蒙纲毅确实觉得武兴为悟性不错鼓励了他几句,后来又给他列了书单。在同事眼中,两人虽然算不上朋友,倒也称得上是忘年书友。

    同事说从那之后,武兴为的性格就开始发生了一些转变,虽然还是很自负,但是整个人气场温和了一些。除此,这个同事还提供了一个应 征了他们之前的侦查和猜想的线索——

    “大武好像有几个学生,可能是书友会之类的吧,他们都叫他老师。虽然我问起来的时候,大武说那些不是他的学生,是他的试验品。可能大武不想当保安,想转行试带的学生吧。不过那些学生倒是对他挺尊敬的,之前大武生病住过一次院,那些学生买了好些东西去看他,我看着都羡慕。”

    这就彻底符合了在缝目案中,苏漾看到的现场。为什么死者对凶手毫不设防,为什么凶手能够知道受害者的那么多私密。

    可惜的是,知道这些只对之后的审讯以及起诉有帮助,但是对现阶段抓捕武兴为并没有太多的帮助。

    大家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通缉令发出去了,他们已经接了好几个报警电话,但是跑过去一看都扑了空。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一转眼就到了十二点半点,大家揉着咕噜噜的肚子坐在办公室垂头丧气之时,有个预审科的小姑娘跑了上来:“李组,你们昨晚带来犯人说他愿意交代武兴为的行踪。”

    李肖然豁然起身:“走,死马当活马医。”

    但就在他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苏漾和柯顾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两人都接起电话,半秒钟后,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头儿,城西书城。”

    先说柯顾接到的那通电话,柯顾最开始接起来的时候直觉是骚扰电话,因为对方的声音压得实在太低,低得柯顾都没有听清,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柯警官,我是张童月,书城的前台,我看见你们在找的人了,我还看着他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

    而苏漾接到那通电话却是苏漾怎么都没有想到的,电话那头是一个焦急的女声——“是、是苏警官吗?我叫蒋慧秀,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是我儿子明易不见了您能不能帮我找找?求求您了……”

    说到后来苏漾已经听出了女子的哭腔,姓蒋的女士,明易……苏漾眼前突然闪过了一枚用胶纸贴住了姓氏的校牌。

    “蒋明易失踪了?!”

    “他每天中午放学之后都会去书城,我因为放心不下,下班之后会去看一眼。但是我今天没有找到我儿子,问了书城的人他们说见他跟一个成年男子离开了……”蒋慧秀已经语无伦次了,“书城的员工说他们之前就认识,可我根本不知道,我报警了,可警察也只能从监控查起,我担心时间耽误了,我儿子会不会……”

    “书城……”

    苏漾脑子快速回忆了一遍他和蒋明易在地铁遇见的情形,最后画面定格住了——

    “《神曲》可不是普通小学生能看得明白的。”

    “其、其实,我自己看也看不太明白。但是老师讲得很生动。”

    老师……

    苏漾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蒋女士,您儿子这段时间还在看《神曲》吗?”

    “对,是一直在看。”蒋慧秀抽了抽鼻子,“我今天早上送他上学的时候,他还跟我说他看到一个地方觉得老师讲错了,他要去问问。”

    “苏警官,你说会不会我儿子看书看得走火入魔了,《神曲》我也翻过一点,讲了好些个神鬼地狱的,我儿子会不会想不开啊?”

    “你先别急,站在原地等我们,我们马上就过去!”苏漾挂了电话后,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蒋慧秀和张童月两个人的消息一对,大家都知道要出事了。

    “妈的,对老人下手之后对孩子下手,他自己就是个社会渣滓!”孙贤狠狠地踹地,“我去通知交警封路。”

    李肖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再去审那个嘴里没有半句实话的牛流芳,他把牛流芳的审讯交给了许沁和曾郁,临走前柯顾还特地叮嘱了一句——别被对方牵着鼻 子走。

    之后柯顾、苏漾跟着李肖然一起上了车,柯顾开的车,李肖然通知行动组,而苏漾则给在看监控的警察打了电话:“找到他们最后摄像头能拍摄到的地方,把时间和地址发给我。拐走孩子的就是我们在通缉的武兴为,但是这一点不要告诉蒋女士避免他的恐慌。你可以试探地问问她看她对这个人和这个人名熟不熟悉。”

    “苏警官?”

    苏漾一怔,就听那边说:“苏警官,是我啊,跟您一起去报社的那个,您还记得吗?”

    苏漾:“……”要不是他判断出来小警察是真傻不是假傻,他都要怀疑小警察是不是就是凶手了。

    熟人就更好办事了,省去了繁文缛节,苏漾快速地把工作布置了下去。不多时,挂着警灯的车一路走应急车道,将原本的路程足足缩短了一半,他们很快就到了城西书城。

    一进书城大门,一个人影差不多是扑过来的,苏漾赶紧扶住:“蒋女士,您冷静一点。”

    人影正是蒋慧秀,她并不是要扑到苏漾身上,而是想给他们下跪:“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找找我儿子吧,他就是我的命,求求您找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