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克军让张峰来一趟自己的办公室，杜克施等人也一同前去。市局督察办公室有市局一名副局长直接领导，和市局其他部门平行，起到监督警察日常行为的职责。一般而言，除了市局局长，确实没人可以直接干涉督察办公室的行为，可是建议权当然存在。

    杜克施作为紧急案件处理小组的成员，他的直接领导文肖薇和薛凯当然有对其处置的建议权。特别是察可军的办公室里还不止这两位领导，陈寒生副局长同样正坐在里面等候。

    当张峰看见陈寒生后，也是赶紧敬了一个礼，他同时心里也明白，陈寒生估计替杜克施说情了。

    “小张啊，你先坐。关于杜克施的情况，你让文队跟你说明一下。”蔡克军和陈寒生坐在一起，两位副局心照不宣。

    杜克施这次确实有错，可是他毕竟是为了查案，而且杨欣欣和刘秀丽也没有受到伤害。如何寻找一个折中的方案，也是领导们需要考量的。

    文肖薇道：“张督察，首先感谢你对我们小组成员的监督。在月山镇案件中，杜克施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这一点，我也已经向候局和陈副局长以及你的直属领导蔡副局长说明，且代表我们全队给各位领导道歉，并且以我组长，还有薛凯副组长的身份担保，以后类似的事件绝对不会再次发生。紧急案件处理小组是市局特别成立的行动组，一直以来，我们小组人手就不足。相信你也知道了，就在昨天，我们的一名重要成员谢钟阳受伤入院。而至少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谢钟阳无法协助我们小组办案。谢钟阳隶属我们小组前方行动和分析组，而薛凯负责前方行动和分析，之前有谢钟阳和杜克施协助他。如今谢钟阳重伤入院，如果督察部门再让杜克施停职，我们的薛凯副组长就彻底成了光杆司令了。在这里，我恳请督察部门酌情考虑我们小组的切实情况，以及杜克施本人对月山镇案件的突出贡献，暂时免于对他的停职处罚建议。”

    这话显然文肖薇和薛凯都说给蔡克军听过了，如今再说给张峰听，就是要让张峰在各位领导面前表个态。

    候长生局长因为月山镇事件主动避嫌，牵扯到月山镇的事情，他都不会直接发表看法。所以如今，陈寒生实际上最有决定权，但是他依据把决定权交给督察部门，表现出对督察部门的足够尊重。

    张峰不觉冷冷一笑，道：“所以说，我成了最尴尬的人。你们早就想好了不对杜克施进行处罚。”

    蔡克军道：“小张啊，不要有情绪吗。我们没说对杜克施免于处罚，而是希望有个折中的解决办法。有错该罚，但是有功得赏嘛。杜克施在这次月山镇以及后来的储诺被绑架一案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我们必须得考虑到他立功的一面。”

    这话说得杜克施心中暗爽，刚才在询问室中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有了文肖薇和薛凯作保，加上陈寒生和蔡克军两位副局长也明显倾向于杜克施，他倒要看看，这个张峰还要怎么做。

    张峰坚持道：“蔡局，督察部门的职责是指导和监督警员行为，而如何奖赏，好像并不关我们的事情。如果杜克施的行为不加以惩处，那我们以后如何监督其他警员？以后有警员直接对无辜百姓进行绑架恐吓，难道我们也熟视无睹？我身为一名督察，就得尽到我自己的责任。督查法第八条明确规定，督察机构对检举和控告应当认真核查，根据检举人、控告人和被检举人、被控告人双方的陈述，或者检举人、控告人提供的证据材料，按照规定程序处理。第十一条规定，督察机构认为公安机关的人民警察违反纪律需要采取停止执行职务、禁闭措施的，由督察机构作出决定，报本级公安机关行政首长批准后执行。督察机构认为公安机关的人民警察需要给予行政处分或者降低警衔、取消警衔的，督察机构可以提出建议，移送有关部门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办理。督察机构在督察工作中发现公安机关的人民警察涉嫌犯罪的，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这一切规定都赋予我们神圣的职责，难道我们要去渎职？”

    蔡克军压了压手：“好了好了，小张，你不用给我背警察法了，这里每个人都对这些规定非常熟悉。我在重申一遍，我并非说要让杜克施免于处罚。而是现在针对杜克施的立功表现，还有紧急案件处理小组人员紧张的现实情况，我们督察部门应该要给出一个折中的建议。作为你们的直接领导，我当然知道督察部门的职责，我也坚决站在督察部门这一边，维护我们督察的权益尊严。就比如现在，作为你的直属领导，我完全可以自己直接报给关于杜克施的处罚建议，可我依据在在征询你的意见，这就是表明，我非常在乎你们这些督察的看法。”

    “那我的看法依旧是，对杜克施进行停职反省，对他的行为进行进一步调查。”

    “你……哎，老陈啊，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察可军一脸无赖的看向陈寒生，“我们的督察啊，那是立场坚定，绝不含糊。”

    “哈哈，立场坚定，绝不含糊才好啊。只有这样的好督察，才能保证我们的警察队伍纪律作风不出问题。”陈寒生点点头，“督察建议权在你们手里，我绝对不会干涉。小张的意见我知道了，那文队薛队，还有小杜，你们怎么看。”

    文肖薇冲着杜克施使了使眼色。薛凯也在一旁连忙小声叮嘱：“赶紧主动道歉，说要深刻检讨。这个张峰是个硬骨头，我听说此人油盐不进，蔡局拿他都没办法。你要不服个软，我看这一屋子人都下不了台。”

    “凭什么我要服软？”杜克施也小声嘟囔，“不过说实在的，这家伙挺有种的，敢这么直接怼自己的直接领导。”

    薛凯嘴唇不动，喉咙里发出声音道：“别废话了，你要再不道歉，我和文队都百忙和了。再者，你这小子绑架恐吓确实过分，被抓了都不冤枉。”

    “咳咳！”陈寒生咳嗽两声，点了点文肖薇，“肖薇啊，怎么不说话啊。”

    “我没啥好说的，我觉得张督察说的很对。”文肖薇用手在身后示意杜克施赶紧道歉，人前却摆出笑脸道，“听完张督察的一席话。我对督察队伍更有信心了。而对你们有信心，则对我们警队作风建设更有信心。杜克施这次确实有错，作为直接领导，我也有责任。所以，如果杜克施要被停职反省，我想，我也该被停职反省。”

    “啊。咳咳咳咳，什么！”陈寒生差点被自己呛到，“咳咳咳，肖薇，你搞什么啊。刚才还说你们人手不够，现在你自己凑什么热闹。”

    “陈局，我没凑热闹，我是真心觉得我有责任。所以，我觉得该自我停职反省。”

    “哈哈，好嘛，这场戏好看啊！”蔡克军捂着肚子索性笑了。

    一屋子其实都没坏人，都是坚持自己的职责和看法，可就是因为大家立场太坚定，太坚持自己的原则了，这才产生了意见冲突。

    杜克施并非蛮不讲理的人，他这种玩世不恭的个性，其实更加懂得变通。先前他不服软，只是不想让张峰太嘚瑟。如今，张峰被各位领导弄得也挺尴尬，更因为文肖薇和薛凯确实下不了台，杜克施得做一下“自我牺牲”了。

    在被薛凯使劲的掐了一下后，龇牙咧嘴的杜克施赶紧站出来道：“陈局，蔡局，我要检讨，我要认真检讨，深刻反省，坚决道歉。在月山镇事件中，我确实存在行为不妥的现象。出现那些行为，是因为我纪律性薄弱，思想不过关，所以，我要坚决学习警队条例，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我恳求市局对我进行处罚。终于怎么罚，全听蔡局的！”

    那场景，就差声泪俱下！如果不是对杜克施太过于了解，薛凯看背影真以为这家伙在认真道歉。

    杜克施这一幕，也算给大家都找到了台阶，而且他也确实聪明，最后一句话，直接把问题抛给了蔡克军。督察部门最终决定权还在蔡克军手上，而蔡克军显然是要折中处理。

    所以现在，蔡克军也不含糊了。再拖下去，这屋内还不知道唱出哪一出。

    “好，既然小杜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小张也提出自己的处罚看法。我综合考量后，会给出一个处罚建议。你们大家都先回去了，随后，我会向候局亲自汇报情况。”

    再次把候长生拉出来，算是堵住大家的嘴巴。其实蔡克军也难做，既要维护自己下属的意见，又得考虑现实情况。但是总归，杜克施这一关算是过了。处罚肯定是免不了，但是至少不会伤筋动骨乃至去停职。

    陈寒生和蔡克军让大家都先出去，两位领导还要讨论一下。

    这一声出去绝对是个解脱，杜克施蹭的一下窜出大门。他在门外等着文肖薇和薛凯一起回自己的办公室，可同样出来的还有张峰。

    看张峰那眼神，就跟要喷火似的。他径直走到杜克施面前，冷冷道：“杜警官，我想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希望你以后的行为有所收敛。”

    “多谢提醒，我知道我们警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谢钟阳之前是对头，可杜克施完全可以不用搭理他。但是张峰可不行，督察盯着警察的一举一动，他杜克施有时候想躲都躲不掉。

    更搞笑的是，杜克施和张峰还真的马上又要碰头。市局把明天参加户外定位比赛的人员名单已经发到了各个部门。杜克施顶替谢钟阳参赛，而督察部门的参赛人员正是张峰。除此之外，杜克施还有一个熟人，特警部门的参赛者是马小龙。

    “哇哦，这可就热闹了！”虞雅婕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