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东岳寺甚大，楚姑娘与我错过也并不稀奇。又缘何只是因为没有遇见，就这般笃定我是与那马夫一起行……”后面的话实是难以启齿，杨青青涨红着脸生生停了下来。

    “那五小姐可否详细说明，你是如何从那些带人手中逃脱的呢？”楚芸清顺着杨青青的谎言继续问着。

    杨青青愣了一下，随即又道：“楚姑娘与青青皆是女子，你既能安然逃脱，青青又为何不能？”

    “我在外住过树林，赤脚淌过山间河流。抬手捅过树上蜂窝，脚下踩过蜘蛛蛇蚁。饿的时候，一口气能吃二十个包子。被人追捕时，踏步扬手能跑十条街。洗衣做饭、吃穿住行皆靠自己。这些……杨五小姐也都经历过，也都可以做到吗？”楚芸清冷着眸子，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看着那杨青青。

    “这……”杨青青面露窘色，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尴尬之色。

    “杨五小姐不言，是因为这些你都没有经历过。从小就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的你，怕是连快走几步都要气喘不止吧！”楚芸清替杨青青解释着。她左边的嘴角坏坏的上扬着，露出一丝邪邪的笑意。她继续道：“在这样环境中成长的你，又是怎样的自信，可以说出，我既能做到，你也能做到的话呢？”

    “你……”杨青青被楚芸清堵得语塞，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显得苍白慌乱。情急下，杨青青转头木途昂恳切的看向了徐潇。徐潇侧眸避过杨青青的视线，眉头紧皱竟是无视了那杨青青的乞求。

    杨青青心下一跌，知道这徐潇此时是不会帮她。身体重重跌坐回地上，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笑意，呐呐出声道：“楚姑娘……果真是心思敏锐、巧舌如簧，青青现下是百口莫辩了！”

    “青青姑娘哪里的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杨五姑娘知书达理，应是明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楚芸清垂眸看着一脸哀怨悲凉的杨青青，想着自己若真是个男的，说不定还真会对她这样子，在不明她的所作所为之时，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杨青青默默垂眸，撑在地上的双手紧紧卷握着，并不回应楚芸清刚刚所说的话。

    “王爷！前日一清道长被杀一事，民女以为……应该从杨五小姐那车夫身上着手。昨日青州府仵作已查出死因，乃是被人催动内力震碎咽喉而亡。假若杨五小姐也不会功夫，那么唯一身下的杀人嫌犯，便是那日一同载我们去寺庙的车夫了！”楚芸清跪拜向北冥封建议。

    北冥封眼中浮起一抹笑意，带着几分宠溺的看着堂下跪着的楚芸清，开口问：“你此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本王有些好奇，你为何这般笃定……那一清道士的死，就是与这杨五小姐和那马夫有关呢？”

    他这么一问，正中楚芸清下怀。知道这北冥封应是在故意与她配合，楚芸清翘着嘴角，此时对那北冥封顿生几分好感。再看他时，也不如先前那般讨厌了！

    “回王爷！北齐乃是礼仪之国，不比那些道德败坏不知炼制的宵小之流。这一个名门小姐，一个不过是身份卑微的赶马小厮。两人苟且行径被他人无意发现，一个护主心切杀人灭口，也并非是不可能！”楚芸清可不是古人，自然也不会在叙事表明时，而故意隐晦不言。

    ‘苟且’二字一出，场上所有男人也都不禁面色微变，对此稍感不适。堂上坐着的北冥封，也不禁吓了一跳，满面惊愕的看着面色从容的说出这番话来的楚芸清。

    “咳咳！”为化解场上尴尬气氛，他故意轻咳了两声。转身看向面色阴沉，正一脸嗔怒的看向楚芸清的徐潇。“徐大人！本王觉得……这楚芸清说得也不无道理，此下不如就去将那马夫寻来。”

    “一切……但凭王爷做主！”徐潇收回视线，拱手低头应了一声。

    “好！”北冥封点头，回身对一旁的府役嘱咐道：“你们立马派人，去杨府将那马夫找过来。”

    “是！”府役应声，转身匆匆退了下去。

    而此时一旁的杨大人，已经是气得面色发青浑身发抖。垂眸甚是气愤的看了那杨青青一眼，转而又满是恼怒的盯向了楚芸清。

    看那北冥封此次，也并非是要为难她看她笑话，楚芸清便打着胆子，开口又建议道：“王爷！民女觉得……这马夫若是来了，于情于理也该请段家公子来这一趟。”

    “哦？这……”北冥封话未说完，只听杨青青突地瞪大双眸，甚是凶悍的看向楚芸清，咬牙眦目怒道：“楚芸清！此事与段郎无关，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杨青青突然之间这么大反应，将楚芸清和旁人都吓了一跳。

    楚芸清看着杨青青，惊愕之后是满心的惊喜。她到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提了一下那段家公子，这杨青青竟会有这么大反应。看来她着实是很在乎那段家公子，且也很在意她在那段家公子心目中的形象。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楚芸清睁眼，一改先前满面的笑意，甚是认真肃穆的看向杨青青。

    杨青青身体微怔，有那么一刻，她竟被楚芸清那眼神给震住了！

    堂上一片肃静，杨青青萧然坐在地上，徐潇眼露错愕的呆呆看着楚芸清，北冥封眼中闪过一丝倾赞之色。刚刚在看到楚芸清说出那番话的神态时，他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了一下，心脏不停的上下跳动着。他想遏制住那种心脏不受控制的感觉，可他越是想要控制，它却反而跳得愈来愈快。

    “真相？”杨青青冷笑一声，突然笑着瑟缩着身子，脚步不稳的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双眸泛着阵阵冷意的看着楚芸清，一步步、一点点的朝她挪走了过去。

    看着眼前衣衫褴褛头发不整的杨青青，不知道为何，楚芸清突然想起了那万鬼坡中枉死的女子尸身。

    “楚姑娘！这世上被掩埋的事情多不胜数，你以为……你心中所追寻的真相，到头来所得到的，又真的是事实的真相吗？呵呵……”杨青青癫乱的笑着，双目绯红的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楚芸清。

    伸手扣着楚芸清的肩膀，杨青青低垂着头，一点点向她迫近。堂上坐着的北冥封，看着突然如同疯癫了的杨青青，笼在袖子的里的手，轻轻撵住一枚玉珠。

    两旁坐着的徐潇和杨大人，则是满目惊讶的看着杨青青，不知她这突然之间到底是要干什么。

    再看地上跪着的楚芸清，虽然眼前杨青青气势恐怖，脸上却未露出一丝怯懦之色。

    “呵呵……”杨青青微微喘着气，笑得很是讽刺疯癫。她伸手轻轻捧着楚芸清的脸，咧嘴笑道：“楚姑娘！为何你还会有这般单纯可笑的想法呢？这世上本就是充满着谎言、圈套、陷害与算计的！”

    她满满的弯下腰，气息有些凌乱的落在了楚芸清的耳边，嘴角噙着浅淡却甚是阴冷的笑意。杨青青压低着声音，在楚芸清耳边道：“楚姑娘！污秽……才是这人间的真实。而你——”

    杨青青眼中眸光一闪，右手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柄锋利至极的发簪。漂亮的脸蛋在那瞬变得无比暴戾，而就在杨青青手中发簪要扎入楚芸清颈脉时，一股气力突地从一旁袭来。

    杨青青察觉异样，转身躲开手中动作毫不犹豫的就朝楚芸清脑门上扎去。就在发簪落下那一刹，堂上北冥封手中的玉珠已经掷出，直直将杨青青手中发簪给击落了！

    另一股气劲汹涌而出，直击在那杨青青的胸口处。

    “啊！”杨青青闪避不及，身体直接从楚芸清面前被击飞了出去。

    “默儿！”一声惊呼，下一刻楚芸清已经被人从地上抱起，甚是小心的护在了他的身后。

    看着眼前伟岸的背影，楚芸清不禁又想起第一次在遇见符钰时，他将哭得天花乱坠的她甚是小心的从地上抱了起来。

    心下满满是对他的感激，可在记起他的温柔与呵护，皆是因为他对楚默儿而起时，楚芸清又顿觉心中酸涩与淡淡失望。

    “符将军！”楚芸清唤了一声。

    符钰狠狠看了杨青青一眼，这才回身满是担忧的看着楚芸清，问道：“你可有伤到哪儿？”

    “没……”楚芸清想摇摇头，说自己并没有伤到。可这刚要摇头，就察觉到左边颈上传来一阵如同针扎的疼痛。

    她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子。就觉指腹上沾了东西，垂眸一看才知是血。

    楚芸清看得愣了一下，符钰却是被吓了一跳，慌忙回身侧头看向她左边颈子。看到上面只是被划了一小点口子，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堂上坐着的北冥封，看着楚芸清与符钰两人举止这般亲近，心中顿生些许不悦。拧了拧眉，侧眸冷眸看向倒坐在地，嘴角挂着血丝昏迷过去的杨青青。

    甚是烦闷的回眸又看了眼站在符钰身边的楚芸清，北冥封突地开口唤道：“楚芸清！”

    “啊？民女在！”突然被点名的楚芸清，忙回身应着。

    “过来！”北冥封朝楚芸清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啊？”楚芸清愣了一下，回头抬眸有些纳闷的看了符钰一眼。符钰剑眉微蹙，亦是有些不解的朝北冥封看去。

    楚芸清回头看符钰的举动，彻底叫北冥封有些怒了。伸手重重一拍面前的案台，沉声怒道：“本王叫你过来！”

    “哦！”被凶了一脸的楚芸清，只觉得这北冥封有些莫名其妙。可他王爷既然都发话了，这里是公堂之上，她也不能真的同他忤逆对着干。只得乖巧的低着头，满是忐忑的抬脚朝北冥封走了过去。

    “王爷！”站在案台前，楚芸清停下了脚步，抬头疑惑的看着那北冥封。

    “本王叫你过来！可不是让你站在那边！”北冥封瞥了瞥眼，示意楚芸清站他身边去。

    “额……”楚芸清只觉额前直冒冷汗，不知道这北冥封到底是要搞什么鬼。

    北冥封看她还在犹豫，突地伸手横过桌面，突地催动内力，直接将楚芸清从那桌前给拽到了自己身边。

    “啊！”看着突然身体腾飞的自己，楚芸清惊叫出声。双腿在落地之时，软得险些直接跌坐到地面。幸得那北冥封手脚反应快，大手一扬直接将楚芸清给搂到了自己怀中。

    堂下站着坐着的一干人，皆是被眼前这情景给吓得惊魂失色。除了符钰一人，其他人是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这一个不知来历的乡野村姑，竟然和堂堂北齐北冥王竟然有牵扯。

    而且从两人的言行上看，这北冥王对她似乎还颇为喜欢。

    “你这一惊一乍的性子，何时能改改？昨日也不见你回去，看来你这之手……是不打算要了吧！”北冥封一手搂着楚芸清的腰，另一只手则执起她还绑着白色纱布的右手问着。

    看着他这般亲昵的举止，楚芸清眉眼止不住的隐隐抽动。心中不禁想着，这北冥封莫不是脑子抽风了？平日私下偶尔吃她豆腐也就算了，这在青州府公堂之上，他还竟敢如此作为，当真是叫人不齿。

    “王、王爷！这……这案子还没审完，要不晚些咱们再续？现下……”楚芸清扭着身子，想要从北冥封怀中挣脱出来。

    可北冥封哪里愿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他抬眸如同示威般，朝堂下站着的符钰看了一眼，这才回眸对那楚芸清道：“你这手可是被人下了毒，日日都得清洗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