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他们各自画了一阵,期间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学生。冬天的北方亮的晚,冬令营上课时间也晚,都快八点半了,教室里也只来了三分之一的同学。
就在这时,教室外出现一个让大家意想不到的身影——林院长居然来看他们了!
林院长年纪很大了,早就不带学生了,他的存在更像是华国美院的一个“象征”,同学们万万想不到,林院长居然会来画室。
大家都很兴奋,赶忙站起来和林院长打招呼。林院长虽然年纪大,但精神矍铄,穿一套三件式西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白色的胡须打理的整整齐齐,很是优雅。
林院长走进了画室里,逐一看过同学们的画作,偶尔还会在一幅画停下来,简单点评一下,指出学生的短板和问题。当他走到艾米的画前时,艾米激动得粉色头发都要变成红色的了,林院长拿笔在她的画上稍微修改了两处,她当时就一副原地飞升的表情,恨不得把画裱起来当作传家宝。
林院长走走看看,终于,他慢慢的走到了萧以恒的面前。
全班忽然一静——传闻,萧以恒认识林院长的学生,并且拿到了林院长写的推荐信,才进了这个冬令营,林院长这次来画室,不会就是为了看看萧以恒吧?
如果萧以恒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一定会无奈辟谣:他确实拿到了林院长的推荐信不假,但他从头至尾完全没有见过林院长的面。秋娴老师告诉过他,林院长只是惜才,给了他一个入学的机会,至于萧以恒未来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那是萧以恒自己的事情,林院长不会过多插手。毕竟,林院长这把年纪,见过的“天才少年”太多了,但不是所有的天才都能成才,还有很大一部分泯然众人矣。
在班里所有同学的注视下,林院长停在了萧以恒的画前。他安静地注视着画板,那双充满智慧的双眼巡视着画上的每一根线条,萧以恒谦逊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的指教。
终于,林院长开口了。可他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年轻alpha,语气慈祥。
萧以恒一愣,回答:“萧以恒。”
“萧以恒?……”林院长回忆了几秒钟,“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秋娴的学生?”
“是,秋老师是我的授业恩师。”
林院长点点头,笑容很和蔼:“不错。以后你该叫她师姐了。”
说完这句话,林院长抬手拍了拍萧以恒的肩膀,就笑着离开了。
林院长刚走,画室里就炸开了。
这边嗡嗡嗡,那边嗡嗡嗡,嘀嘀咕咕的声音汇成一片,而讨论的中心就是林院长留下的那句话。
林院长的意思很清楚——他非常看好萧以恒,觉得他有进入美院就读的能力!
林院长在萧以恒的画前站了那么久,没有点评一句,也没有帮他改画,难道萧以恒的画真的这么完美吗?
艾米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冒冒失失地跑了过去,直接窜到萧以恒面前:“我要看看你的画!……”
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她滞立在画板前,呆呆地望着画纸上的作品,无数次想开口,但是话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萧以恒的作品,艾米只能想到两个字——“克制”。
他们参照的是同一个雕塑,但并不代表每一个人画出来的画都是一模一样的。就像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画家笔下也会有一千个大卫。
素描写生是基础中的基础,但实际上,它也属于艺术创作的范畴,没有什么“绝对”的客观写实。画家拥有不同的个人经历、塑造出不同的心理状态,那他们眼中相同的东西,也会画出不尽相同的“形”。
他们画的这个雕塑名为《手》,背后隐藏着一段命运弄人的故事。大家提前知道了这个故事,自然会有不同的解读,当他们落笔时,就会不由自主地代入主观色彩。
比如艾米就很为画家的哥哥打抱不平,觉得他牺牲自己成全了弟弟,所以她落笔时,每一笔都很用力,甚至无意识地加重手部关节的畸变。她的背景画的很黑,那双手像是从黑暗中伸出来的一样。整幅画看上去,显得怒气冲冲、充满对命运不公的愤懑。
而这画室里的大多数同学,也是如此。
但萧以恒的画体现出来的情绪却是相反的。他的画克制、理性、内敛、坦然,面对命运的作弄,他欣然接受,却并不臣服。
那双手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艾米站在那副画前,仿佛真的看到有一双手穿破了数百年的光阴,从暗无天日的矿井下伸出,带来了一片充满希望的光明。
在艺术创作中,基础笔法、绘画技巧很重要,但是“表达”更加重要。
绘画技巧可以练,但是“表达”的提升却千难万难,有人随着年纪渐长、阅历增加,逐渐学会表达;还有一种人却天生就知道如何去表达……而后面那种人,统称为“天才”。
怪不得。艾米想,怪不得林院长看到萧以恒的画,就断定他能进美院读书……
艾米喃喃问:“萧以恒,你刚才提到的那个秋娴,就是林院长的学生、你的老师?”
“是。”萧以恒说,“是秋老师带我入门的。”
艾米:“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林院长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学生?”能教出萧以恒这样的人,一定是一位严厉又犀利的优秀画家吧。
萧以恒回答:“秋老师确实在业内不算知名,她现在是华城一中的美术老师。”
“……你开玩笑吧???”艾米根本不信,在她看来,萧以恒一定是师从名师,那个秋娴肯定是业内赫赫有名的画家,怎么可能是一所高中的普通美术老师?
萧以恒:“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直到读高中才开始接触绘画的。”
艾米:“……”
靠,她在刚学会走路的年纪,就在父母的督促下拿起画笔了,她画画的时间都快有她的年纪一样大了!可是萧以恒这家伙居然满打满算才学画三年??
她到底在和什么样的怪物当同学啊。
……
大洋彼岸。比赛的日子越发临近,宿舍区的各国选手越来越多,队里的气氛也从一开始的轻松逐渐变得凝重。
厉橙下训后,于教练一脸严肃地把他叫去了自己的宿舍。
教练宿舍里,随队队医坐在桌旁,面前是几份摊开的报告。
厉橙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他瞥了一眼报告上的东西,全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字母和各种波折线,他哪里看得懂这种东西,但见教练和队医都一脸严肃,他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于教练,怎、怎么了?”厉橙吞了口口水,站得笔直,“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承受得住。”
于教练说:“厉橙,你昨天抽的那管血,结果检测出来了。”
厉橙一听,更是七上八下:“我……难不成我真生病了?”
不会是不治之症吧?他还没到十八岁,他刚谈了恋爱,他没拿到世界冠军,他还有个妹妹和一只鸭子要照顾!!
“比生病还要更糟糕。”队医严肃地说,“厉橙,我找到了你最近持续低烧并且情绪亢奋的原因了——因为你即将成年,所以你的热潮期,提前了。”
厉橙:“……”
厉橙:“???”
厉橙:“!!!”
开什么玩笑,他这辈子是五行犯信息素吗,上次省赛时他的热潮期就提前过一回,当时是靠萧以恒咬他一口,给了他一个临时标记才压住热潮的。
但是现在他和萧以恒相隔十万八千里,他总不能让萧以恒放弃冬令营,为他飞来澳国吧?
队医缓缓开口:“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有几个解决办法,第一个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上次为你临时标记的alpha飞过来,再给你做一次临时标记。两次标记的alpha都是同一个人,信息素完全贴合,能够更好的帮助你。”
厉橙立刻否决:“这个不行。”
现在是萧以恒最关键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耽误他。
队医:“第二个办法,就是在队里找个alpha帮你做一次临时标记,于教练说,平时看你和周尖走得很近,不如……”
厉橙一听,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叫厉橙,又不叫厉勾圈尅,他才不想和周尖扯到一起呢。“算了,您还是说第三个办法吧。”
“第三个办法是,我直接给你打一针短效抑制剂,但是——”
“就这个吧!”厉橙一听还有这么简单的办法,立刻撸起袖子,“我相信科学,相信医学,就选这个!”
就在这时,于教练开口了:“厉橙,你不想听听抑制剂的副作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同一副雕塑画出截然不同的感觉”,大家可以去搜一下刘小东的《大卫》和喻红的《大卫》,两人都是非常有名的画家,也是夫妻,都毕业于央美。
喻红的《大卫》是她在央美读大一时用了四个星期创作的,被称为“中国第一大卫”。
看完这两幅画,大家应该就会有更直观的感受了。
第95章 开幕式┃一针抑制剂
队医向厉橙详细讲述了抑制剂的副作用, 简单来说,抑制剂并不是让热潮期消失,而是使用生物技术, 强制压住暴发的信息素,但是这种压制是有弊端的——就像一根弹簧, 强压下去, 最后注定会狠狠反弹回来。
而且,厉橙的腺体位置本就非常特殊。他即将十八岁, 这次的热潮来势汹汹, 谁都不能确认抑制剂的作用消退后, 厉橙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子。
队医的话在厉橙的小脑袋瓜里来回过了几遍,他终于搞懂了。
厉橙缓缓呼出一口气:“……没问题,这个副作用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 我可以接受。”
说的更直白一些,就是一针抑制剂打下去,虽然能暂时平抑热潮, 但热潮下次再来时,他就会变得特别……浪。
咳, 反正他又不是单身狗, 这不是更好吗.jpg
既然厉橙做好了决定,于教练就不再劝了。
这次外出比赛, 队员里有不少omega,队医提前携带了一些抑制剂,只不过取用前要向上面打报告。他叮嘱厉橙第二天早上空腹来打针,打针后休息一天, 就不要下水运动了。
厉橙离开队医的房间时,意外在走廊里遇到了周尖。
周尖见到他, 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移开了目光又移了回来。
“厉橙,我听教练说了你的事情……”周尖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说,“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十分愿意。”
厉橙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你了,我有其他办法解决。”
周尖的心哗啦一沉:“……别的办法?你是要找上次那个你带到游泳馆的人吗?”
就是那个自称厉橙男朋友的alpha,叫什么萧以恒还是叫萧以竖的。
厉橙吓了一跳,赶快扑上去捂住他的嘴:“祖宗,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带过外人去游泳馆?!”
队内规定严格,平常不允许其他人靠近泳池。厉橙上次带萧以恒进游泳馆,就是趁着午休偷偷溜进去的,哪想到会倒霉撞上周尖,更想不到周尖会直接在走廊里就把这件事捅出来。一门之隔的地方就是教练,要是让教练听到他违反队规,还不得再罚他游个40公里?
厉橙一时情急,贴到了周尖面前,一手抵着他的肩膀,一手捂着他的嘴。
他却忘了自己现在正处在热潮期前奏,而周尖又是个alpha,对omega的信息素最为敏感。两人靠得近了,厉橙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甜橙香气逸散出去,被周尖嗅的清清楚楚。
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周尖一时脑热,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不行?”
厉橙愣了一下:“什么?”
周尖说话时,嘴唇就抵在厉橙的掌心,每说一个字,就喷吐出一阵热意:“咱们又不在国内,你不说出去,他不会知道咱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的。而且你回国是半个多月后的事情,即使我给你留下一个临时标记,到时候我的信息素也散尽了,他闻不出来的。”
厉橙:“……”
厉橙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立刻抽回手,往后大跳了一步,脱口而出:“兄弟,你好骚啊。”
周尖瞳孔地震,一脸受伤地看着他。
厉橙:“抱歉、抱歉,我最近被陈淼拉着看了太多狗血电视剧,不是真说你骚……呃,总之,总之,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是你真的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了,不信你看,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边说着,厉橙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胳臂上竖起的汗毛,“而且我已经和队医说好了,明天早上就过来打抑制剂,你就安心训练吧。”
虽然厉橙说让周尖“安心”,可周尖只有满腹“贼心”,他盯着厉橙不住开合的嘴巴,一颗心不停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