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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几秒钟之后,她就收到了汉哥的短信:所有时间都是用来等你的。

    不管心里有多少阴影,听到汉哥的甜言蜜语,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她又给汉哥发了个短信:我在“这地方”等你。这次你要让我买单。

    汉哥回复:好的。

    男人买单是对女人的尊重。男人让女人买单,更是对女人的尊重。

    碎花小鳄离开了冷饮店,想着打一辆出租车去酒吧。一出门,她瞪大了眼睛:门口停着两辆出租车,其中一辆是红色的——司机又是那个194!

    太怪了,碎花小鳄好像走到哪儿都能遇见他。

    他静静地看着碎花小鳄,在等她走过去。

    这里离“这地方”并不远,大约三站地。碎花小鳄低下头,绕过他,快步朝前走。她决定步行了。

    这一天出奇热,没有一丝风。街上除了偶尔匆匆驶过的车,几乎不见什么行人。碎花小鳄走着走着,汗水从各个毛孔涌出来,衣服紧紧贴在了身上,很难受。她不希望见到汉哥的时候全身热腾腾的。回头看看,一辆黑色出租车驶过来,她赶紧伸手挥了挥。

    黑色出租车一脚刹车,停下了。

    她打开车门钻进去,猛然发现司机是那个194。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碎花小鳄,问:“这次你去哪儿?”

    碎花小鳄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为什么换了车?难道专门为了骗她上来?

    乘客没说话,司机却把车开动了,一边朝前开一边说:“酒吧?”

    碎花小鳄的心里就像爬出了无数只苍蝇,她对这个司机一下充满了厌恶和恐惧。她掏出10块钱,递给他,说:“停车。”

    194不解地看了看那张钱,没有接,说:“这趟不收费。”

    碎花小鳄愤怒了:“为什么?”

    194说:“我替哥们儿还车去。”

    碎花小鳄沉默了,只想着快点到达目的地。

    接下来,194专心致志地开车,不再说话。

    碎花小鳄更不懂了。他不泡她,那为什么要免费送她呢?

    很快就到了“这地方”。

    碎花小鳄不想留麻烦,下车的时候把10块钱扔在了车上。走到酒吧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194还没走,他从车窗里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轻轻晃了晃。

    这是什么意思?

    碎花小鳄在心里骂了句:“你妹!”

    汉哥已经到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在玩手机。

    碎花小鳄没有走过去,而是去了卫生间。卫生间里很凉,有个中年女人在对着镜子化妆。镜子很小,只够一个人使用。本来碎花小鳄想照照镜子的,却被这个女人占了。她只能等,同时消消汗。

    这个女人短发,方脸。

    碎花小鳄盯住了她。她穿着虎纹旗袍,黑色高跟鞋,屁股很大,有点儿撅,让人忍不住想上去踹一脚。

    碎花小鳄感觉她很像在配电室墙根下消失的那个女人,虽然衣服不一样,但发型和脸型很接近。

    这个女人专注地化着妆,根本不看碎花小鳄一眼。

    她的包放在洗手台上,散落着一堆化妆品,看来,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碎花小鳄说话了:“大姐,你去过弗林学校吗?”

    中年女人终于从镜子里看了碎花小鳄一眼,然后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说:“啥?”

    碎花小鳄审视着她的表情:“东郊那个夜校,你去过吗?”

    中年女人继续画嘴唇:“我都不知道有这个学校。”

    碎花小鳄想了想,又说:“你今天早晨在哪儿?”

    中年女人停下来,转身看着碎花小鳄:“你是干啥的?”

    碎花小鳄说:“早晨我好像在弗林学校看见你了。”

    中年女人说:“我去那里干啥?酒吧我还忙不过来呢!”

    碎花小鳄说:“你是这里的老板娘?”

    中年女人的脸又转向了镜子:“老板。”

    她不是那个女人。

    碎花小鳄轻轻退了出去。

    汉哥还在玩手机。他的侧影像一幅精美的画,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那是专门为他布的光。白t恤,黑牛仔裤,蓝色运动鞋,黑色男式腕表,一杯柚子汁。

    碎花小鳄轻轻拍了他的肩一下,他竟吓了一跳。

    碎花小鳄笑嘻嘻地坐下来,问:“你在玩什么?”

    汉哥说:“我给她发个短信。今天是周六。”

    碎花小鳄说:“她?”

    汉哥说:“她。”

    碎花小鳄有点儿不自在了:“对不起。”

    汉哥说:“没关系。你喝什么?”

    碎花小鳄说:“拿铁咖啡吧,冰的。”

    汉哥把服务生叫过来,要了杯拿铁咖啡。接着,他小声说:“昨天夜里我去了,又走了。”

    碎花小鳄这才想起两个人的约定,她说:“哦,昨天晚上我遇到点事儿,脑袋很乱……对了,就算我没想你,你也可以随意想我啊,有什么区别吗?”

    汉哥摇了摇头:“不,只要是灵魂伴侣,肯定是互动的。你还不明白?我真的去了,只是身体留在了家里。我看见你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一直是那样。”

    碎花小鳄心中一冷——就是说,不论她去干什么,他的魂儿都可能跟着她,随时掌握她的一举一动。那么,她上厕所的时候呢?想想好尴尬。

    她又想到,为什么她的魂儿不能随时跟着他呢?如果可能,她什么都不想做了,天天在床上打坐,闭上双眼,让灵魂出窍,跟着他,看他工作、吃饭、打球、上网、睡觉。

    她说:“我去哪儿你都能跟着我?”

    汉哥说:“跟现实一样,你在那儿,我才能找到你。假如我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上哪儿找你去?熄灯之后,你肯定在床上,于是我才看到了你。”

    哦,要是她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就无法跟随他。

    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午夜之后,他肯定在家里睡觉。既然是灵魂伴侣,她应该在冥想中去一趟他家,那样的话,就能看见躺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了。

    她说:“我稀里糊涂就跟你在想象中撞上了,并不知道具体的操作方法。如果我想去找你,应该怎么做?”

    汉哥说:“这个不用教,只要你想就一定能做到。第一,你必须深深爱着对方;第二,必须全神贯注地进入冥想。如果我不爱你,我的魂儿不可能找到你。如果我是为了监视你,同样找不到你。”

    碎花小鳄想去窥视他的女人,这种动机已经让她不专注了。

    她不甘心,又说:“你能看到我们寝室另外两个女生吗?”

    汉哥说:“跟做梦一样,除了你,你四周的环境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也就是说,我的灵魂世界里只有你。”

    看来行不通。

    想了想,碎花小鳄又说:“假如我去你家找你了,你来学校找我了,怎么办?”

    汉哥说:“谁的意念更强烈,会把对方拽回来。”

    碎花小鳄想到了父亲,她说:“如果我和你有一个死了,我们的魂儿还能相见吗?”

    汉哥笑了:“我们谁都不会死。”

    碎花小鳄说:“我想见见我爸……”

    汉哥说:“生死是定数。不管是你的亲人还是你的爱人,只要他死了,就说明你们在尘世的缘分已经到期,不可能跨越阴阳去延续。”

    碎花小鳄有些悲伤:“我懂了。”

    汉哥说:“昨天夜里你没有想我,等于把我拒之门外了。”

    碎花小鳄说:“你没进来?”

    汉哥说:“那倒不至于。只是你非常模糊,就跟我们不是灵魂伴侣,我单方想你是一样的,你在我的感觉中甚至都没有五官,所以,一两分钟我就离开了。”

    碎花小鳄说:“抱歉,其实我睡得很晚……”

    汉哥又说:“今天你不来,我也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昨天夜里,你跟谁一起睡的?”

    碎花小鳄说:“饭饭和季之末啊。”

    汉哥说:“一张床上睡了三个人?”

    碎花小鳄说:“我们寝室三张床!”

    汉哥说:“不,我是问你床上那个人是谁?”

    碎花小鳄打了个冷战:“我啊。”

    汉哥说:“另一个呢?”

    碎花小鳄几乎叫起来:“哪来的另一个?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服务生朝这里望过来,汉哥小声说:“嘘……”

    碎花小鳄急躁地说:“你说啊,你看见什么了?”

    汉哥说:“我看见是两个人……”

    碎花小鳄的身体紧绷着,盯着汉哥,颤颤地问:“左边还是……右边?”

    汉哥说:“你的右边,靠墙。”

    碎花小鳄依然盯着他:“男的?”

    汉哥说:“应该是女的。你不知道谁在你的床上?”

    碎花小鳄继续盯着他问:“她长什么样?”

    汉哥说:“太模糊了,只能看到她侧身躺着,脸贴着你的脸。”

    碎花小鳄要疯了。

    昨晚,照相机在她的床上,右边,靠墙。毫无疑问,躺在她床上的是那个照相机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