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
赵翼的出现,是否说明有反贼余孽也在陈郡还未可知。时间紧迫,当务之急是要调查清楚为什么谢家会和赵翼勾结,赵翼又是如何从守城官兵手中抵达陈郡。
自二人回到官驿,里外都通上了明火,姬坤带着禁军守在院中时刻盯着外头的风吹草动。
官驿距离谢家只有两条街坊的距离,禁军在方圆五里内都安有探子,对两炷香前谢家那方打斗早已知晓。
只是过了这么久,阿肃和泽宇还没有回来,让沈尽欢心生不安。
“报——”
背上戴着三根长鸡翎的探子跳进来冲到邵尘面前。
“说。”
“方圆五里,未有二人踪迹。”
“方圆十里。”
“是!”
沈尽欢端详着眼前的陈郡布防图和西倾舆图,暗自握紧了双手。
邵尘背手转过来:“西倾地势复杂,城关山壳设置的不多,赵翼跑出帝京进入陈郡轻而易举。”
西倾四周围山,要通过大量物资人马,只能走北山关进入,要是单枪匹马,那便说不定。
他俩当年都和赵翼那帮叛贼接触过,知道那些人善于伪装,指不定现在避灾的难民中就有他们的人。
沈尽欢余光看了一眼邵尘。
她定要护好邵尘的身份,赵翼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了,太子微服南巡的事恐怕就藏不住了,届时招惹上江湖祸事,难办得很。
沈尽欢把图推开,起身关上正堂的大门。
“此事我已写了书信叫海东青送回宫里,为了你安全,即日起便留在官驿哪里也别去。”
邵尘笑道:“攻击我们的刺客势必和赵翼有关系,有没有认出我还不知道,但是若依你的法子,我要是赵翼便会心生怀疑。”
“为什么?”
邵尘皱眉:“一个少令一个监察大臣,知晓了危险后反而将大臣保护的好好的,给你你不觉得奇怪么?”
“赵翼未动手,想来是不知道监察大臣是你......”沈尽欢说到一半,意识到邵尘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先入为主反而被动。
“赵氏出现在这儿,是有意还是巧合都未弄明白,你先别急。”邵尘安抚她道。
自几年前一举缴了帝都的贼窝后一直没有发现赵翼的踪迹,这么多年更是查无可查,这会子忽然冒出来实在措手不及。
沈尽欢平复了一会儿。
堂外一阵脚步声,大门被呼啦打开灌进来一阵风。阿肃和泽宇进来双双跪在二人面前。
沈尽欢问道:“去哪了?”
泽宇道:“卑职一路追到东山关,进了密林后不见了那人踪影,怕是调虎离山之计就回来了。”
泽宇少有这样正本正经的样子,沈尽欢本能睨了一眼他俩鞋帮上的黑泥渍,弯下身去沾了一点在指尖细看着,眉头不自觉皱起来,起身快步走到桌前将布防图摊在面前,寻着东山关的位置。
“矿坊?”沈尽欢喃道,“怪不得。”
“怎么了?”邵尘近身问道。
“我此前划济灾堂时去过北山关、南山关和西山关,唯独没去过东山关,其他三个地方的土都是一个黄土颜色,他二人脚上的却是黑色,只有存有大量煤且在开垦的地方,土才是黑色。”
沈尽欢抬了下巴,让邵尘朝泽宇鞋边看去。
“这里最大的煤矿,只有谢氏矿坊了。”邵尘挑过布防图粗略一扫。
“趁他们还没反应,让禁军带上衙门的人将他们一网打尽,指不定那批粮草也被藏在矿山下。”泽宇道。
“那是谢家私有的地盘,官家无凭无据闯进去工人还不造反。”阿肃抱剑而立,淡然道。
泽宇抓紧剑鞘站到一边不说话。
“既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谢家,那就好好请他们来官驿坐坐。”沈尽欢两手收在袖子里,看着邵尘道。
邵尘仿佛懂了沈尽欢的意思,笑道:“沈少令这么快就想好请君入瓮的法子了?”
“谢家主母可是我的姑母。”沈尽欢莞尔一笑。
沈尽欢让曹庞加派了守卫军在官驿附近特地观察了两日,谢家和东山关都没了动静。
王曼是第三日来的,沈尽欢在正堂见了她。再见面时各自都怀了心思。
王曼圆滑惯了,将丫头手里的篮子接过亲自放到沈尽欢面前道:“少令叫民妇来定是想解闷儿,昨夜里赶紧做了京城的点心,一早入锅煸炸了如今还热着呢。”
一盘玉露凤尾酥,煸的黄金金的不多不少正好七个围成一圈;一盘海棠酥,不知用了什么做皮子,颜色和海棠花一样粉嫩,能看见里面满满的莲蓉馅;还有一盘荷花酥,这盘却不是京城名点,是苏杭一带的酥食,形似荷花,酥层清晰分明,制作起来要废好大的功夫,连夜做的代价太大,荷花酥若从夜里搁到天明,样子早就塌了。
沈尽欢笑看着她将三盘点心搁在手边,“难为姑母还会做京城的点心。”
“你是这儿最大的官儿,姑母得处处为你考虑。”王曼谄笑道。
“要是我并非少令之职而来,姑母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做了?”沈尽欢拿起一个海棠酥打量着,语气颇为讽刺。
王曼尴尬一笑,“怎么会呢,你是我堂侄女,你要没有官位我也会好好招待你。”
追根究底,王曼还是个趋炎附势的角色。
糕点是热的所以香味也重,分辨了萦绕在鼻尖的味道并非意识里海棠花的幽香,这味道要冷上几分,还带着微微的刺。
沈尽欢轻笑一声让她坐下,悄悄看了立在一旁的谢家丫头一眼,不动声色地拔下头上的银簪子,轻轻搁在刚才拿起的海棠酥上,若无其事道:“原来姑母,是这般招待侄女的。”
手里的簪尖不一会儿就黑了,吓得王曼花容失色,凳子还未坐稳就跌在了地上。
阿肃从廊前走来,抱剑立在门口一双鹰眼盯着视图跑开的谢家丫头。
“姑姑且告诉我,您这道海棠酥,用的是海棠粉还是夹竹桃粉呀?”沈尽欢将簪子掷在她面前道。
王曼也没想到沈尽欢一下就看出了问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愣在地上不敢相信。
沈尽欢笑道:“我叫姑姑来是解闷儿没错,姑姑带点心来看我也没错,错就错在身边丫头不太会演戏,瞧着就是动了手脚的心虚模样。”
沈尽欢话语间已透了杀意,王曼撇头看着丫鬟的脚不敢说话,下一秒只觉背后一热,脖颈处被泼了股热乎的液体。
待她愣愣扭过身,就看见带来的丫鬟躺在地上血沿着她的脖子喷洒出来不断涌浸染着地上的砖石。阿肃重重将门关上,转身之际王曼瞪大了眼睛慌忙避过,抬头对上沈尽欢深渊一般的眸子。
就在他们和黑衣人交手后,邵尘的暗卫在谢家就将王曼和谢秉宴的一举一动都盯得死死的了。
王曼很聪明,早就预想到会再来官驿见她,所以在沈尽欢下贴的前一天就准备好了糕点的成品。夹竹桃粉是剧毒,颜色和海棠粉又相似无二,两者合在一起连暗卫都被骗过,回来禀报也只说的粉色面粉,分不清是什么东西。沈尽欢在王曼二人进门的一刻就知道是有备而来,在看到海棠酥的时候凭着对气味的灵敏就知那外皮是夹竹桃粉而非海棠粉。
沈尽欢弯下腰凑上去道:“姑姑知道,谋害朝廷命官该当何罪么?”
王曼怔在原地,沈尽欢的话邪魅入耳,冷得她周身抖了抖寒气:“你听姑母说,这不是我的意思。”
“哦?”沈尽欢端坐起来,“那是谁的意思?”
“是......”
“是你的夫君谢秉时,还是情夫谢秉宴?”沈尽欢冷眼道。
王曼用力捏紧了衣摆,由内而外对上位者有了恐惧,身子往后一坐:“你如何知道?”
“那日屋檐上的人就是我。”沈尽欢道。
王曼惊得说不出话来,可算知道为什么谢秉宴要她对沈尽欢和那位辅臣下毒了。
“姑姑真是好本事,将沈家的脸都丢尽了。”沈尽欢似笑非笑。早知道沈月婉一脉不安分,没想到是这样有违人伦。
“我求你,别杀我......我是你堂姑母啊!”王曼倏地拽住她的脚求道。
“现在和你说话的是少府令,陈郡最大的官儿。”沈尽欢戏谑地瞧着她。
王曼慌乱地跪在地上,下半身已无力气站起来。
沈尽欢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猜,是谢秉宴吧。”
王曼道:“是......”
沈尽欢扬起嘴角对阿肃道,“动作利落些,别让姑母受罪。”
王曼大惊,说不出一句威慑的话,“你这是动用私刑,你!”
“本官想怎么处置一个刺客用你来教我么?”
“......”
“等你死了,我便将谢嶦的身份和谢秉时说,看他愿不愿意将你载入族谱葬入祖坟,愿不愿意将偌大的家业给谢嶦。”
沈尽欢口气淡淡的。
“不行!”王曼余光看见阿肃步步紧逼过来,全身畏缩在沈尽欢脚下,“你不是想知道那批官粮么?我说,只要你不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我可不敢留一个想毒死我的人在身边,我不信你的话。”沈尽欢低眼看着她。
“你信我!”王曼挣扎着坐起来,面上沾满了眼泪,“我舍不得嶦儿,我就一个儿子!”
沈尽欢扔了把短刀在地上,定眼看着她,字字珠玑:“证明给我看。”
王曼饱受下她的讥讽,颤抖着拔出短刀,惊惧的发现这刀身竟未开锋!
沈尽欢等了她一刻钟,王曼还没有动作,便起身给了阿肃一个眼神:“利落些。”
“等等!”
王曼躲过阿肃的剑,奋力挥刀剁下了自己的小手指。
用一把未开锋的刀干脆地剁下手指,所用劲道和勇气可不是星点,唯有这样才能看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沈尽欢睨了一眼晕死过去的王曼,径直往外走去,“关起来,给谢秉宴传信。”
“是,主子。”阿肃点头,沉重地看着沈尽欢的背影。
邵尘早在廊外站了许久,等到沈尽欢出去,他望了眼里面道:“她是你亲人,你竟也真下得了狠心。”
沈尽欢轻声答道:“她动了要杀我的念头,就已经是死罪了。”
邵尘心生一股陌生感,那一瞬间浑身冰凉。
沈尽欢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只有之彤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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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尽欢这个暗黑小萝莉,妥妥的事业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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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发稿时间:2020.1.30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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