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子
“你说什么?倾兰苑那个死丫头咽气了?”
赫颖收到消息时被吓了一跳,接着转身怒瞪着自己亲娘,“娘!看你做的好事!”
“怎么会呢?我没让下重手啊,怎么会叫打死呢。”赫氏懵了圈。
梅儿伏在地上,快哭了:“夫人和姑娘快别说了,沈家的三姑娘下了令不准非议此事,不然就要被拖到刑房受罚!。”
赫颖嫌弃不争气地拧了梅儿一把:“不争气的东西!你前日要是站出来说话,哪来这么多是非!”这话说的她自己心里都没底气。
梅儿委屈的很,又不敢多说,怕再受皮肉之苦。
赫氏慌了神,自己只是让打多了些,怎么会叫打死!忽然想起倾兰苑里的那摊血,赫氏心一沉,自己兴奋过头竟酿成了大错。
赫颖急得来回踱步:“如今沈常安服药病倒,二房被禁足,看沈大人和沈夫人顾忌来顾及去,也不敢对我们做什么,眼下我最担心的就是沈家的那个老太婆和沈尽欢。”
“那个小妮子有什么可怕的。”赫氏点了烟袋,翻了个白眼。
赫颖上前拿过烟杆,冷眼看着赫氏道:“娘忘了那日我们大闹倾兰苑,普通闺阁姑娘见到那场面,哪个不惊慌失措,她不仅没有,还十分清醒地找我们的破绽。”
“再有就是,平儿和春林之前回给我们的消息,说沈家三姑娘是个耳根子极软的主儿,好拿捏的很。可那晚我们去看她,分明不是,你瞧见她的样子了么,娘见多识广,难道也觉得她言语上是一个软柿子么?”赫颖想起与沈尽欢对视的几次经历,背后都莫名发冷。
赫氏不出声,低下头盘着衣角。
“东西都处理了么?”赫氏回想了,强装镇定的问梅儿。
梅儿抖着肩回道:“夫人饶命,他们发现春林死后加派了很多侍卫看守我们,奴婢......奴婢,没敢没扔出府,但是奴婢藏得很好,应该不会被发现......”
“没用的东西!”赫颖抬手刚要打,就听院门被撞开,二人面面相觑,急忙出去查看。
只见沈尽欢带着一众侍从冲进来。
“好好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随沈尽欢一声令下,侍从们立刻闯进房内,丝毫没看见赫氏上前阻挠的举动。
赫氏稳了稳心绪,走到沈尽欢面前委婉道:“三姑娘这是怎么了?”
说曹操曹操到,赫颖不免心虚:“沈夫人还没对我们怎么样你一个三姑娘,凭什么搜房!”
之彤拿出斋心院和李靖瑶的令牌,举在二人面前,又移到给赫家的几个下人前:“传老夫人令,允沈氏嫡三女沈尽欢持令牌立刻查明原三房丫鬟春林死因,不得有误!”
见沈尽欢有斋心院和沈氏主母的两块腰牌,赫氏母女一下晃了神。
赫氏恶狠狠瞪了之彤一眼,真是因小失大,还以为能靠着死了的赫莲捞点好处,沈氏碍于情面不对他们动手,才得以让自己如此大作身手,要是被后头人知道了,自己铁定没好果子吃!
安福从东边丫鬟住的屋子里扯了一个包裹,一把扔在赫氏面前。
赫氏往后闪了闪,定睛一看,包裹里露出一件男装衣的上半身,不禁打了个搁楞,盯着一边的梅儿。
梅儿朝赫氏使劲摇头,证明不是她们的。
明明说藏得好好的,怎么会出现在丫鬟房里。
看料子,确实是自己吩咐梅儿买的那件。
赫氏咬紧了牙关:“这不是我们的东西,你少诬赖我们。”
之彤扬声道:“赫夫人对沈府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么,如今仍要垂死挣扎做无用功吗?”
赫颖跑到沈尽欢面前,愤怒后渐渐平静下来:“沈尽欢我告诉你,你少吓唬我,我要是有什么事,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沈尽欢看见了也当没看见,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吩咐道:“牵进来。”
话音刚落,管家就牵着雷霆进来,雷霆是沈丹青在沈尽欢小时候陪着一起逛街时候再街边捡的狼犬,生性凶猛但是对主子忠诚,沈尽欢记得它还挺小只的,如今已经有沈尽欢半腿高了。
赫氏突然想起自己让梅儿给平儿下的□□,怕是粘在了这衣裳上!
这时候瞧见雷霆靠近,忽然意识到什么,彻底乱了阵脚,嘴里念叨着:“不......”
之彤上前拨开包裹,一件夜行衣整个掉落出来:“姑娘”。
沈尽欢环视了整个院子:“嗅。”
管家将雷霆牵到包裹面前,之间雷霆嗅过后,发狂一般露出獠牙,猛地挣脱管家,向赫颖背后的梅儿扑去。
喜儿躲闪不及被扑到在地上,脸上和脖颈上瞬间有了鲜红的抓痕,有的渗出血来。
赫颖的裙袖也被撕破,露出一大块雪白的臂腕。
众人慌乱逃窜,却不料又跑进两条大犬,这下赫氏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起来:“来人呐!快把这些畜生赶走!”
赫氏正要拉着赫颖跑,就被两条家犬撕咬在地,赫氏头上的翡翠碧落簪也歪在一边。
三条家犬似嗅着什么迷香之物,发了狂一样撕咬着两人,有胆子打的赫家下人上前驱赶,家犬转头就是一口,那下人被咬得生疼,抱着腿滚在地上喊得撕心裂肺。
见此情景,无人再敢上前。
梅儿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手指头被咬断了几根,无力地倒在那里任由雷霆啃咬。
赫氏更没好到哪里去,极力护住脑袋叫着救命,身上的罗云袄裙被咬得粉碎,冬衣的内里棉絮漏了出来显得更加狼狈。
赫颖刚被赫氏推了出来,看到赫氏这般,吓到呆在那里。看她瞳孔放大,是怕极了发疯的家犬,见赫氏快要没命了才看向沈尽欢,赫家下人早就跪了一地哀求她饶命,可沈尽欢被安福和侍卫护在身后当没听见,冷冷看着赫氏母女狼狈的样子。
沈尽欢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就像地狱里的魔鬼,操控着这一切,等着他们命丧当场好锁魂复命。
赫颖看着这样的沈尽欢心生恐惧。
“救我啊颖儿!”
狼犬的獠牙终是扎进了赫氏的脊梁,瞬间溅了血出来。
赫颖也顾不得颜面,跪着爬到沈尽欢脚边抓着她:“好妹妹,姐姐求你了,放过我们好不好?我们什么都不要了,我们什么都认了,那一百两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沈尽欢不为所动,眨了眨眼睛,顺着赫颖的手看去,瞧着狼狈的赫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指使春林谋害我性命。杀了春林,嫁祸倾兰苑。又送了与腻食相克的药汤给我阿姐,让她高烧不退。”沈尽欢蹲下掰起赫颖的头,“你们觉得死了一个赫莲,就能撼动尚书府?”
赫颖被弄得生疼,感觉脖子要被生生掰断了,哭着断断续续道:“不......不敢......不敢。”
沈尽欢示意了之彤,侍从们立刻端了水盆子来泼向三只家犬,连同着半身不残的赫氏和梅儿一起泡了水,伤口进了水更加刺痛,二人躺在地上抽搐着,地上零散着血迹,十分斑驳,分不清是人的,还是狗的。随后侍从把家犬牵了出去。
沈丹青下了朝听了原委和李靖瑶匆忙赶来,没进院子就被一地狼藉吓坏了。
赫氏终于半死不活有了直觉。梅儿估计是沾染□□最多的,所以被雷霆攻击的最猛,如今已经浑身是伤爬不起来了,嘴巴里倒是还在咕囔着什么。
听到沈丹青来的动静,梅儿拖着被撕下三分之一的胳膊强撑着爬过来,两只只剩四个手指的手在地上摸索着,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大人饶命,是我家主子让奴婢杀的春林,陷害的喜儿,我家夫人她......”
“大人!梅儿她胡说,我没有,她疯了,别听她的!”
赫氏突然朝梅儿扑去,抓起梅儿吼道,“你是赫家的丫鬟,你怎么能污蔑主上,你想和春林一起去死么!”
“我没疯......我没疯!”
梅儿哪里还有力气摆脱赫氏,任由她抓着自己,四肢脱离本体的剧痛让她口泛酸水几度昏死。
剧烈的晃动让梅儿剩下的半截胳膊直接断下来,鲜血喷在赫氏脸上,让其虎躯一震,停下了动作,梅儿疼死断了气,软软地倒下去,死不瞑目,倒下的位置正好可以直勾勾盯着一边五官扭曲的赫颖。
“啊——”
赫颖大叫一声也晕了过去。
沈尽欢闭了眼走远了一些,之彤怕沈尽欢害怕,紧张的替沈尽欢挡着。
李靖瑶一阵反胃,别过脸去。
沈丹青怒气冲天,指着赫氏道:“我自问对你赫家仁至义尽!你却跑到我沈府屡次三番挑事,杀人嫁祸我府里的丫鬟,还要对我三个女儿下手,你个毒妇真该死!”
衣衫不整的赫氏被喷了一脸热血,当场呆住,良久了也不说话也没动静,有胆大的下人爬过去查看,竟探不到鼻息,连滚带爬到一边道:“赫夫人......她...她被吓死了!”
真的是吓死的。
沈尽欢见状,只是缓缓走到沈丹青和李靖瑶面前,福了福身道:“爹,娘,当务之急是将赫氏和梅儿的尸首处理了,她二人罪恶滔天,如实禀明刑部和礼部,给江南送去诫书,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李靖瑶诧异地抱住沈尽欢,不知怎么湿了眼:“你真是我的欢儿?”
她吃惊的不止是沈尽欢的手段,还有赫氏大闹倾兰苑见血腥场面时,她居然能镇定自如地掌控全局,为沈丹青想好对策!
就算早年自己征战沙场,见过人抛头颅洒热血,现在看到还是会作呕。
沈尽欢很想解释,但抬起安慰李靖瑶的手还是悬在半空,转而推开了她:“女儿只是不想让沈家再被赫家牵着鼻子走,不止是欢儿,长姐,二姐亦如是。”
恍然间,李靖瑶愣在那里,眼前的沈尽欢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或者说,不是她的女儿。
可是这么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不是她的沈尽欢又是谁?
沈丹青一只手搭在沈尽欢肩上,眼神深邃,要把沈尽欢看穿的样子,却只看见了一大片漠然,和一种铲除障碍后的畅快。
沈丹青看向晕厥在地的赫颖,低声道:“赫氏母女失德,赫氏主母戴罪自尽,尸首连同礼部诫书一并送回江南总督府,赫家五女毒害尚书府女眷,醒后送归宁寺。”
赫氏还保持着最后跪着的姿势,脸上的血如同炼狱制裁后的疤痕,静静的。
沈丹青扶起李靖瑶,对赫家的下人道:“从今往后,我沈氏和赫氏,再无瓜葛,我会手书一份给赫家大当家,你们,好自为之”。
大戏唱完了,没想到这出戏结束的这么快这么干净利落。
沈尽欢行了行礼,带管家一行离开了客院。
过眼烟云,往后都是序章。
沈尽欢心里一直有两个声音,一个让她惩罚,一个劝她宽恕。她不图事事圆满,只求事事甘心,往后,但凡是沈氏的障碍,她定会一个,一个,送他们去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