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三天后，易乐乐接到一个电话，是黄毛打来的，他的声音很低，如同微尘，却很坚决：“易小姐，我想好了，我有话对你说。”

    听到这个消息，易乐乐紧张又兴奋，心脏如同一面大鼓，一直在咚咚地敲着，她对着手机小声说道：“好。”

    赵峰很谨慎，对她小声说道：“我们见面再聊。”

    易乐乐立马说道：“行，你说地点时间。”她想着赵峰应该是很小心，大概怕手机录音之类。

    赵峰说道：“好，今天下午两点，我奶奶的房间，你在那里等我。”

    易乐乐立马说好，两个人商量完毕，才挂了电话。

    和赵峰通过电话之后，易乐乐变得激动不己，紧张不安，她急得在房间走来走去，想着调查了这么久，终于要知道主使是谁了！她又兴奋又紧张，害怕知道真相，又盼望着快点得知真相，十分的纠结，内心如同猛虎细嗅蔷薇，既有勇猛的承担真相的一面，又有脆弱的不堪真相的一面。

    不过在中午十二点快到的时候，她还是买了外卖，又买了许多水果零食开车去了养老院。

    赵峰的奶奶正准备吃饭，不过养老院那种清汤白水极其没有营养的饭菜好像很不合老人的胃口，她拿着个勺子瞪着眼睛看着饭盘里的饭菜，仿佛要用眼睛把它们瞪得消失似的。

    易乐乐快步走进去，对她亲切地说道：“奶奶，我来看你来了，这饭菜不要吃了，我给你在外面订了外卖。”

    赵奶奶听到易乐乐这么说，立马十分高兴，如同孩子似的把手里的饭菜托盘推到一边，然后站起身，急步向易乐乐走过来。

    她一迭声地说道：“峰儿，你来看奶奶啦，给奶奶送好吃的啦，峰儿，你真是个孝敬的好孩子！”

    易乐乐便知道她老年痴呆又犯了，认错了人，心中不由有几分心酸，她牵着老人走到椅子边重新坐下，又搬来一张小桌子，把买来的外卖打开，送到老人面前。

    外卖里有火腿肠，有鸡腿，还有西红柿，黄瓜，另外还有排骨，是两个人的量，老人看到了五颜六色勾人食欲的饭菜，立马伸出手去，开始抓起饭菜来吃。

    易乐乐只好拿起筷子，递到老人面前，对她温和地说道：“奶奶，你拿筷子吃饭啊，这样不卫生。”

    可是赵奶奶仿佛没有听见，用手一把一把抓着饭菜，吃得十分投入。

    无奈之下，易乐乐只好作罢，自己坐在一侧，看着老人吃饭，有时候她把饭吃到衣服上了，她便伸出手替她拈去，有时候她喝汤水时，汤水顺着嘴角如同一条小河似的流下来，她便伸出手，拿着餐巾纸，仔细地替老人擦着嘴角，防止那些汤水流到衣服上。

    照顾一个老人，如同照顾小孩。

    赵奶奶安静地吃了一个小时，把两个人的饭量全部吃掉，对易乐乐笑眯眯地说道：“峰儿，奶奶今天吃得很高兴。”

    易乐乐笑笑，对她说道：“奶奶你喜欢吃，我下次再给你买来。”

    赵奶奶点点头，伸出沾着油污的手摸着她美丽细嫩如同白玫瑰般的小脸，慈爱地说道：“峰儿，当年你爸死了，你妈不要你，就我一个人要你，别人都说我年纪大了，以后也享不了你的福，不如把你送给一个好人家，可是我想着，人家再好，哪有亲奶奶亲啊，我峰儿已经够可怜了，奶奶再不要你，谁还要你呢？”

    易乐乐其实对于赵峰的生世不太了解，如今断断续续地从赵奶奶嘴中，从赵峰嘴中得到大概轮廓，大概是赵峰父母在他小的时候，他父亲死了，他母亲跑了，他奶奶带大他，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他就带着奶奶来上海谋生了，奶奶犯有老年痴呆，他呢，没有学历，没有钱，没有一技之长，在上海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却又妄想着买房接奶奶一起住，所以混了黑社会。

    易乐乐在心底叹口气，想着赵峰其实也是可怜人。

    这个时候，空气中却突然弥漫着一股臭味，易乐乐看了看赵奶奶，只见赵奶奶一个人往厕所里跑，对她挥着手说道：“你快回去，你快回去！”

    易乐乐便知道赵奶奶刚才吃得太多了，把大便拉在裤裆里了。她站在那里，赵奶奶从厕所出来，手仍然提着自己的裤子，对她挥手跺脚说道：“叫你回去怎么还没回去！”

    易乐乐走上前，对她说道：“奶奶，来，我给你洗澡，换身衣服。”她把今天刚买的新衣服拿给她看，对她说道，“你看，新衣服多漂亮啊。”

    赵奶奶却仍旧推着她往外面走，对她道：“我不要你给我洗澡，我不想洗澡，你快走。”

    易乐乐听得心酸，赵奶奶肯定知道自己把大便拉在裤子里了，她刚才去厕所就是为了求证，她不想让易乐乐恶心，所以说自己不想洗澡。

    易乐乐却丝毫不嫌弃，拉着她的手往卫生间走，对她说道：“奶奶，我是峰儿啊，我都是你一把一屎一把屎尿拉扯大的，我难道还会嫌弃你吗，来来，我帮你洗澡。”

    赵奶奶听到这句话不再吭声，听话地进了卫生间。

    易乐乐帮赵奶奶洗澡，给她换上干净衣服，又把那些沾了大便的衣服洗掉，晾晒好，忙完这些，浑身的骨头累得像散了架，她看着日头已经西斜，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居然已两点半了！真是好奇怪，赵峰怎么还没来？难道他要失约？

    易乐乐皱起了眉头，在房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房间里如同着了火。赵奶奶已经吃饱喝足又洗了一个热水澡，自己躺在床上去睡觉了。

    易乐乐拿起手机，想给赵峰打一个电话，她拿着手机寻找赵峰的号码，她自己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易乐乐一看，是赵峰的电话号码，立马接起：“喂，是赵峰吗？”她的声音很急切。

    电话那头却许久没有信息，下雨似的沙啦啦的响，好像信号十分不好，易乐乐更加不安起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提高音量，问道：“喂，赵峰，你在听吗？”

    仍旧没有信号传过来。

    易乐乐急得一颗心狂跳，太阳穴仿佛有人用火钳在戳，她提高音量，有些尖厉地再次说话：“喂，喂，赵峰？”

    “我——”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回音，声音虚弱得如同游丝。

    易乐乐稍微放松下来，她竖起耳朵，努力听着赵峰说的每个字，因为赵峰的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手机好像突然坏了似的，一直沙啦沙啦地响着杂音，赵峰的声音小，再加上杂音，她要十分专注，才能听清赵峰在说什么。

    赵峰的声音细若微尘，他微弱地说道：“我奶奶——”他好像生了大病。

    易乐乐看到他又停了下来，便对他急切问道：“你奶奶怎么了，你快说啊，你怎么了？”

    赵峰好像休息了一会，又积蓄了一丝力气，对她用气息奄奄的语气说道：“拜托，你了！”然后那边“嘟”的一声挂了。

    易乐乐几乎要疯了，不知道赵峰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为什么打通她的电话，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把电话挂掉了。

    她把手机拿在耳边，仔仔细细地听着，电话那头安安静静的，她不停地“喂——喂——喂——你说话啊——”可是无人应答，赵峰仿佛消失在了外太空。

    她着急了，把手机挂断，再拨通赵峰的电话，这次是冰冷如雪的电子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己经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