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宵月细细地品着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她神色一怔，突然就领悟了。她急忙蹲下去将云若凡扶起来，然后用自己唯一的治愈术为那人治疗伤口，想要减缓一下流血。

    “在我得知修真者可以随便使用复活法器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根本毫无胜算。”云若凡说。

    东方宵月只是叹息一声说道：“其实你可以跟我商量的。”

    “当我完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云若凡苦笑着，她无力地瘫在东方宵月的怀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应该知道的……在离霜死去的时候，在系统警告我的时候，在我看到这个任务的时候……”

    “我就应该发觉到，那个人——根本没有想让我复活的意愿。”

    东方宵月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地听着云若凡喃喃自语。

    “我们不过都是用来取悦他的棋子罢了，即使我死了，还会有另一个死亡的人被选中，然后在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之后，在穿越了无数的位面之后，再次被安排相同的任务——安排这个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既然天道如此视人命为草芥，那便由我来——”

    “不——东方宵月，你不能——！”

    云若凡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的痛苦，但是她还是咬着牙用力地抓着东方宵月的手说道：“你不可以……不可以成为天道！”

    在云若凡说出那个词的一瞬间，东方宵月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云若凡的体内，云若凡的脸几乎痛得快要扭曲了。

    “不可以……成为天……唔……”云若凡用力攥着东方宵月的手在她耳边说道，“这是……那个人的阴谋！不管是你也好，北堂初也好……都是被那个人当成道具……算计好的！”

    “他想让北堂初做下一任的天道……所以当时……才屠了她的全族……然后利用赤炎仙子……去把她培养成他需要的样子……”云若凡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北堂初……是百年难遇的修炼天才……但是他失败了……于是他才策划了新的计划……他想让你代替北堂初……成为新的候选人！”

    “为什么他需要候选人呢？”东方宵月问。

    云若凡虚弱地冷哼一声：“哼，那是因为……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不可以轻易拥有感情，喜怒哀乐都不可以。他想找人代替他，他好解放，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东方宵月嘟囔道：“怪不得他在我面前一直装作很弱智的样子，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哈哈……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云若凡无力地笑着，“那是因为我去的其中一个位面，是那个人成为天道之前的世界……他一定没想到吧？”

    东方宵月还是那句话：“要是你能早点告诉我，我们合作就好了。”

    “你知道吗？其实他失算了。”云若凡想大声笑，但是她一笑就牵动了伤口，又痛的她表情有些扭曲，“他从很久以前就在谋划的一个计划，本来是打算让北堂初在忘记一切的情况下成为天道……唔……后来没想到被你打破了。然后呢他打算放弃北堂初设计让你成为天道……啧这该死的禁词……”

    云若凡深呼吸了好久才继续说道：“本来他想让你在痛失家人，又为了打败我丧失自我意识，然后由我告知真相之后，怒而成为天道……嘶……因为我死之后，我的存在会被世界抹杀，一直跟着我的离欢也是，不仅会在未知的世界漂流，而且她在这个世界的存在也会被抹杀，你在杀死我之后会完全不记得我们，然后在绝望和愤怒中为了把那个弱智赶下台而代替他……”

    “北堂初会告诉你无心之人的条件，然后你会找他，为了打败我而要求他将你变成无心之人，因为北堂初不会这招，你只能找他。而他，会利用这个机会彻底消灭你的感性，让你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但是他失算了！北堂初已经死了！她的身体由另一个人接管，那个人懂这个，那位大人不仅可以将你变成无心之人，也可以帮你变回来！而你，就算你打败了我，然后被抹去关于我们的存在也没关系！因为成为无心之人的你跟别人不同，你是两个灵魂融合后的产物，是新的生命！这样被抹去了记忆也没关系，当你被变回来的时候，你这个人格就已经不存在了，所以也不会存在再度失忆的可能，你的『本我』会记得一切！虽然，可能『本我』不会有我们这次谈话的记忆吧……”

    东方宵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就算我不记得，我们都不记得这些，也一定会有人告诉我的吧。”

    云若凡的身体几乎快要变得完全透明了，她在最后抓住东方宵月的肩膀说道：“照顾好离欢，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在我死之后，她真的只有你了……所以，无论她最后会流落到哪个位面，请你一定要找到她！”

    “她一定，在某个世界等着你——”

    在说完那些话之后，云若凡彻底消失了。

    东方宵月在一瞬间身体微微一怔，然后记忆中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浑身是血。是跟谁约了见面吗？跟谁呢？

    最后东方宵月怎么也想不起来，最终还是回到了临光真君的别墅里。她看了一眼客厅，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少了什么。

    这时一个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身旁，还把她吓了一跳。

    “天……天宫寺前辈！”东方宵月吓得身子一抖。

    “看来是赢了咯？”天宫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

    “啥？什么赢了？”

    “哎呀哎呀，什么赢了呢？在下不清楚呢～”

    “天宫寺前辈！”

    天宫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然后说道：“呐，这是某个人给你的信哦。”

    “什……什么人给我写信？？？”

    “嘛，说不定不是写给你的呢～”

    “前辈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啊！”

    天宫寺忽然正经了起来，说道：“你若真想知道的话，可以去找北堂初呢。毕竟那个人那么厉害，肯定是能做到的吧？”

    东方宵月：“……”

    你在跟我打什么哑谜啊！

    天宫寺说完便离开了，东方宵月挠挠头拿出那封信一看，只见信封上一笔一划写着：给东方阁下。

    不知为何，在看到那四个字的时候，她的内心忽然涌现出一种奇特的情感——

    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

    东方宵月后来去找了北堂前辈。

    在看到北堂前辈的一刹那她就明白，这个人会给她想要的答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无论是哪个北堂前辈，在她心里都是很厉害的存在呢！

    “你会来找我，证明你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北堂前辈笑道，她仿佛知道东方宵月的目的，只是朝那人招了招手，“过来，我给你做个记忆覆盖。”

    “啊？”

    “在你上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当时将你的记忆拷贝下来了。”北堂前辈说，“现在给你覆盖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东方宵月语塞：“北堂前辈，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说的跟电脑硬盘一样？”

    北堂前辈嘻嘻地笑着回道：“哪里，硬盘哪有你厉害？你还能灵魂融合，其他的硬盘做得到吗！”

    东方宵月：“……”

    虽然十分不爽但是东方宵月还是乖乖的让北堂前辈对她的记忆进行覆盖。在覆盖完成的一刹那，她的神色变了。

    “天道一定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招数。”她喃喃道。

    北堂前辈问道：“你现在要去找天道吗？”

    “不，现在暂时不去。”东方宵月垂下头说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啊，那封信，你不看吗？”

    东方宵月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我想，那应该不是写给我的了。”

    北堂前辈说：“你真的想好了？这可不是一开始，就算之后的东方宵月再度灵魂融合，融合出的人也不是你了。”

    “呵，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我本来就是为了打败云若凡而产生的人格，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东方宵月认真地说道，“离欢呢，是个很温柔的人。尽管她已经在尝试接受我了，但是我看的出，她喜欢的并不是我。所以我的存在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就由我来杀死我。然后——将她的『东方阁下』还给她。毕竟，我答应过她的嘛！可不能食言了呢……”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你的『本我』？”北堂前辈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希望她能够将离欢找到……毕竟失去了系统的支撑，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

    “还有呢？”

    “虽然存在的时间短暂，但是我很高兴她能那么信任我，将身体就这么交给我，我很感谢她。”

    北堂前辈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那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呢？我知道你有，所以说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东方宵月沉默了，她盯着北堂前辈看了好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怎么说呢？即使她不是故意的，即使她已经道过歉了，即使她试图接受我——可是，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些话，让我真的很难过。”

    “对几乎继承了『本我』全部人际关系的我，她怎么可以说出那种话呢？”

    “因为，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我也是东方宵月啊……”

    东方宵月醒来地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

    她有些疑惑地下了床，然后来到了镜子面前。镜子里是黑发黑瞳的大学生，她不知为何忽然就松了口气。在拿起床头那封信的时候，她的内心忽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悲伤。

    她知道，这种悲伤是属于『那位东方宵月』的。

    『给东方阁下：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虽然我不曾骗过东方阁下，但是还是对东方阁下隐藏了一些事情呢。就算赢了阿凡之后，我们的存在会被抹杀。可是我相信，只要是东方阁下，就一定会记起来这些。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的。』

    『所以，我会在过去或者未来的某个世界等着东方阁下的到来。』

    “啊啊……真是个任性的女人啊……”

    东方宵月失笑地将信收好，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个人就是这样，非常确信她一定会为了自己穿越无数的位面。该说盲目自信呢？还是颇有算计呢？

    “所以你来了。”天道转过身来，背着双手看着她道。

    “是的，我来了。”东方宵月说，“我不会成为新的天道，我会继承云若凡的系统，成为新的系统持有者！”

    天道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他说：“你是认真的？”

    “已经够了，我不想再有牺牲者了。”东方宵月看着天道，低声说道，“你为了完成你的计划，已经毁灭了无数人的生命，够了，别再这样了。我会帮你物色新的人选，所以，别再增加无辜的牺牲者了。”

    天道沉默了，然后说道：“成为天道的修真者不可以拥有自己的情感，不可以有所偏好，更不可以随意操纵生命。谁都没有告诉我这些——对啊，每一任的天道在继承前都不会知道这一点。这样不公平，凭什么呢？”

    “天道，是管理六界最高的统治者。倘若天道有了自己的情感，便会偏向某一个人，或者某个家族，或者某一类人。天平自然会失衡，六界会因为天平的失衡而遭受等价的灾难，所以天道不可以拥有那些个人情感，更不可能随意操控生命。”东方宵月严肃地说道，“但是！即使你觉得自己被骗了，即使你最后发现了这一点，即使你现在被各种规条束缚着——这也绝不是你利用规条漏洞钻空子，为了找继承人而草菅人命的理由！”

    天道说：“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北堂初她到底有多适合做天道！她才是最适合做天道的人啊！可是却被你——！！”

    “什么适合做天道？还不是因为你屠她全族？那不是适合，是被你刻意安排的！”东方宵月冷哼一声道，“没有谁天生就适合成为什么人，就算他有天赋，那也是后天坚持努力积累而成的！退一步说，就算有人真的就那么适合做天道，那也不是你可以拿人命开玩笑的理由！你应当向那些被你害得流离失所甚至失去生命的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