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哀莫大于心死
司马师见司马懿、司马昭都惊鄂地看着自己不由继续说道:
“依儿臣揣测此二人献降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诱兵之计;另一种可能便是明知不可为真心献城。”
司马昭此时也反应过来:
“大哥所言不假,只是诱兵之计的可能微乎甚微,我军数倍于敌,即使诱我军深入一战,也不过是局部胜利,与大局无碍;反而后者可能性更大。孟达此人做事一向果断,此时看到情况不妙,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便想牺牲自己保全他人,给他们赚一个大好前程。”
司马师点了点头:
“昭弟所言甚是,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孟达本事不弱,道法了得。新城外虽然陈兵数万,能拦得住这新城百姓,却未必拦得住他。他大可以一走了之,有必要留下来受死吗?”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半晌司马懿才道:
“蜀山和李严有什么动静没有?”
司马昭、司马师相视一眼,都明白了父亲这句话的深意,现在看来,孟达此举大概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三人正议论间,忽关中来报,诸葛亮已兵出斜谷,率军直取长安。
三人都是一惊,司马昭道:
“莫非是围魏救赵?”
司马懿沉思片刻道:
“新城之事只在明日,万不可让消息走漏了。诸葛亮举大兵犯魏,朝廷自有应对之策,此时先以新城之事为重。”
司马师皱眉道:
“长安守将夏侯附马未经战事,又立功心切,只怕不妥。”
司马懿微笑道:
“曹真若连这都看不出来,就只能说他是个蠢货了。放心,此战朝廷定派曹真做镇,必不会有事。”
司马师、昭闻言这才点头称是。
此时诸葛亮的确已经兵出斜谷,只是领兵的乃是一代名将赵云,奉诸葛亮之命以为疑兵。
听到诸葛亮命赵云出斜谷,魏延马上反应到丞相此战兵锋所指乃是长安。魏延立志要收复汉室,一直研究魏蜀地形,对魏蜀地形可谓了若直掌。
此次北伐若取长安,斜谷并非上上之选,只要丞相任自己予自己五千兵马,拿下长安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诸葛丞相对自己颇有几分不善,只怕未必会同意。
魏延权衡再三,最后还是来到了诸葛亮的帅帐,此时帅账内只有诸葛亮和天明天亮两位儒童。
魏延拜道:
“丞相,末将这几日仔细研究了一下魏蜀形势,颇有一点心得,不知当讲不当讲?”
诸葛亮示意道:
“文长但说无妨。”
魏延犹豫了一下,才似下了狠心道:
“末将以为丞相兵出斜谷非是上上之策,长安守将夏侯楙乃膏粱子弟,懦弱无谋。延愿得精兵五干,取路出褒中,循秦岭以东,当子午谷而投北。不过十日,便可抵达长安。夏侯楙若闻某骤至,必然弃城望横门邸阁而走。某却从东方而来,丞相可大驱士马,自斜谷而进。一旦计成,则咸阳以西,一举可定。胜机虽在一线之机,但延思虑再三,仍是大觉得大有可为。”
诸葛亮抚掌笑道:
“好一个暗渡陈仓之计!”
昔年刘邦入主汉中,正是用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然而此计说起来容易,但实施起来却远没有那么简单。
当年刘邦入汉中之时,焚烧栈道,主要是安项羽之心,防章邯三王争汉,而实际上入川之道远不止此栈道可通关中。其实,褒斜道也可通关中,褒斜道北起于郿,南止于褒,绵延五百里,昔年司马错劝秦惠王取蜀,即走褒斜道,因此秦旧栈道尚存。而刘邦未选褒斜道,而走陈仓道,虽是舍近而求远,多走了四百里,但正如《孙武兵法》所言: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所以,道虽远,必无秦军驻守。
事实也确实如此,章邯虽是秦末不世出的名将,却也中了韩信的暗渡陈仓之计。
而今子午古计划与昔年陈仓之计如出一辄,可胜之机自然绝非在一线之间,魏延这般说实是有些谦虚了。
昔看明修栈道的是当年汉中第一名将樊哙(当时韩信之名还远不如樊哙),而今这个明修栈道的是自己,此等良谋能识破的又能有几人?
诸葛亮深深望了眼魏延,心中五味杂陈,如果不是刘备,魏延又岂能有今日?此人虽然胸中有沟壑,腹内藏千机,但性格却过于孤傲,能越众而出,非有伯乐不可。
魏延热切的目光透着对功名的无限渴望,这种眼神让诸葛亮很不习惯,他很少能看到这么炽热的眼神。
诸葛亮透过侧窗,仰望星空,大道无边,却留一线。星空看似庞杂,却动悉天下。如今虽然蜀中气运正旺,不过孔明看的清楚,若非是自己定下以攻为守之计,以养气运,恐怕蜀国早将不存在了。
魏延此计虽是大有可为,但若空得长安,后继无兵,却又如何能守得住呢?何况,此次北伐的真实目的又并非是取一个长安……魏延是将才,眼光终究有限。
想到这里,孔明还是微笑道:
“不过,此非万全之计,你是诚欺中原无人啊!若是敌军以山僻中截杀,你五千兵马可还存否?一旦你军战败,我军还未有所为,便锐气已丧,断不可再行进军。”
魏延心中暗气,一股无名之火压都压不住,这实在是信口开河,征战杀场奇兵之术乃是行军之妙处,出奇制胜又岂有万全?不由道:
“丞相从大路进发,魏军必尽起关中之兵,两军交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何能有恢复汉室的一天?”
诸葛亮亦面生怒意:
“我从陇右取平坦大路,依法进兵,何忧不胜?”
魏延叹了口气,自己虽胸有良谋,奈何诸葛亮不用又有何用?自己真是愧对手中宝剑,愧对信任自己的旧主。
魏延还想再说,话到嘴边却终成了无言,仿似又如月下那般失落、彷徨。只是,那时有萧何,而现在又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