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发怒
安陵容自从与季欣然交好后,越发学得季欣然的恬淡,虽有宠却依旧低调内敛,平日里除了到未央宫看望季欣然和敬妃,便是在自己宫里练琴练字,相比旁人为争宠不择手段,明争暗斗,安陵容却是如溪水般柔和淡然,不争不抢,更得了玄凌几分爱护。
而安陵容的父亲安比槐,早年只是个卖香料的生意人,因着安陵容的母亲卖绣品,给他捐了个芝麻小官。如今因着安陵容在宫里得皇上恩宠,又兼之淑妃娘娘的看重,愈发的让安比槐重视起这个女儿来,也连带着对安陵容的母亲越来越好,反倒不太理会那些个妾侍了。安陵容得宠之后更知宫中求存不易,时常给安比槐的家书中也告诫父亲要戒之慎之,安比槐也老老实实听女儿的话,做事更加勤勤恳恳,唯恐一着不慎就连累了女儿失了恩宠,那安家只怕比之前更不如。
恰逢西南用兵,松阳县令蒋文庆奉旨押送军粮,安比槐协同。不想半路遇上敌军流兵,妄图劫走军粮,蒋文庆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一看这种情形,立刻卷了些银两便要逃跑。安比槐这一年来在任上兢兢业业,再不是昔日偷奸耍滑之流,况且是押送军粮这样天大的事,自然明白若是军粮出了一丁点的纰漏,他也难逃一死。遂当机立断命侍卫全力抵御敌军流兵,又派随从亲信去追拿蒋文庆,最终不但军粮得保,安比槐也立下了大功。
消息传来时,安陵容正抱了予湛在漪澜殿陪着季欣然与敬妃说话。安陵容乍一听此事还以为是讹传,她素日只求父亲能安分守己,不惹出祸端便是,未曾想竟还有这立功之时,一时喜极而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瞧瞧,这是好事呢,怎得妹妹还哭了呢?”敬妃在一旁劝道。
“让姐姐见笑了,妹妹这是为父亲高兴,功劳倒也罢了,只是不知父亲是否受了伤,嫔妾心里也是焦急的很。”说罢又看向季欣然。
“你放心好了,没有消息传来那便说明你父亲并没有危险。依本宫看,如今你父亲这功劳也合该有你一半,若不是你时常传家书告诫你父亲,怕是还没有这一日呢。”季欣然柔声安慰着安陵容。
“嫔妾初进宫时,只觉得自己家世卑微,时刻小心翼翼,多亏娘娘提拔,悉心教导嫔妾,方才能有嫔妾与父亲如今的好日子。”说罢便要向季欣然起身行礼。
季欣然忙按住她,“都是姐妹,说这个做什么,更何况本宫虽有意提拔你,但更重要的是你自己肯用心,得皇上喜欢,你父亲又争气,往后啊,说不准有大福气呢。”
几人正说着,玄凌便走了进来,几人行礼过后,玄凌便抱过予湛,看向季欣然说,“几位爱妃在聊什么呢?予湛今天可有淘气?”
“臣妾等正说着安妹妹父亲之事,安妹妹方才还担心她父亲是否受了伤,如今倒不如直接问问皇上的好。”
玄凌听了点点头,笑着看向安陵容说,“你父亲没受伤,你放心。安比槐这次可谓是功不可没,朕特嘉许他为翰林院编修,下个月便进京赴任吧。小媛也知礼懂事,便晋为谦嫔吧。”
“嫔妾谢皇上恩典。”
安陵容从前只想着自己要安守本分,不惹皇上厌恶,才能保得住父亲的官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着父亲在前朝的功劳,而使自己在后宫晋位。而如今父亲又成了京官,虽只是六品,但京官无论如何也比偏远之地的县丞好太多,这让她突然觉得她如今也是有家族能依靠的了。
玄凌复又问了问敬妃的胎像才起身回了仪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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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疫渐渐清退,后宫众人素日也不再小心翼翼。敬妃如今已怀孕五月,胎像稳固,太医诊出此胎为女胎。敬妃不在意男女,只盼着能是个健健康康,如和彤和仪一般活泼可爱的便是了。又因着在未央宫,季欣然对她颇多照拂,无事便陪她说话解闷,心情自然极好,便一味安心养胎。
而与敬妃截然相反的便是恬良媛。四月中,恬良媛再度被晋封为恬嫔。因有孕而晋封两次,是乾元朝从未有过的事,因而后宫之人议论纷纷,私下揣测此胎或为男胎。恬嫔有孕前便是爱撒娇争宠的,如今有孕了更是倚仗皇嗣恃宠而骄,每每玄凌素在旁人宫里时,便以胎动不安将玄凌请去自己宫中。时常如此,后宫众人都颇为不满,但又念着她有孕在身,也只能私下里抱怨。
是夜,玄凌宿在漪澜殿。夜半时分,听得外面吵吵嚷嚷,季欣然睡觉时最忌有响动,如今这般吵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玄凌在一旁醒来也是面露不耐。
“谁在外面?”季欣然没好气的问到。
月晴推了门进来,“回娘娘,是恬嫔宫里的桑儿,说是恬嫔胎动不适想请皇上过去看看,奴婢们已回了她皇上与娘娘已然睡下,可桑儿却依旧在外面不肯离去。”
季欣然本就觉得恬嫔平日里有些过分,不曾想今日竟然敢到自己宫里来请人,“不舒服就让她去请太医,谁给她的胆子大半夜到本宫的未央宫来撒野?打扰了皇上休息,她有几个脑袋能担待!”
回头便见玄凌揶揄的看着她笑,“阿昔吃醋了?”
“哼,恬嫔也忒是过分,成日里挨个宫去请你,后宫姐妹诸多抱怨,臣妾多少也知道些,只想着她年纪小初次有孕许是害怕,偶尔几次也就罢了,偏她还没完没了了,只当臣妾平日温声细语就拿臣妾当软柿子捏么?何况敬妃也有孕了,怎得敬妃就不说胎动不适请你过来呢。”
玄凌听了也觉得有理,敬妃也是初次有孕,却从未见过她从旁人宫里请了自己去,到底还是恬嫔太不识大体了,正欲说话,星露进来禀报,“皇上,娘娘,二皇子被吵闹声吓着了。”
星露自予湛出生后,便被季欣然拨给予湛做了姑姑,是以平日都是她在照顾予湛。星露这一句话可真是彻底把季欣然心里的火点着了,“放肆!立刻着人拿了棒子把外面吵闹之人给本宫打出去,告诉恬嫔,但凡予湛有何不妥,本宫让她整个谨兰苑都丢了脑袋!”
她而玄凌若说刚才还觉得是女人间争风吃醋小打小闹,眼下听说予湛吓着了,也是真生了气了,遂唤了李长,“去把来请朕的宫女扔到慎刑司去杖毙,再着人告诉恬嫔,若再不收敛,便也去慎刑司陪那宫女吧。”李长依言退下。
这厢季欣然已跑到偏殿抱了予湛在怀里温声哄着,她平日虽多忙于宫务,但对予湛的爱护与养育不可谓是不精心,这是她入宫十年才得来的孩子,自是疼到心坎里都不够,有了今晚这番,季欣然已与恬嫔结下梁子了。
玄凌也随后赶到了予湛若住的偏殿,看着在季欣然怀里慢慢止住哭声的予湛,心下柔软,长臂一张,将母子二人一同拥入怀里,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和最爱的孩子,他愿意付出一切,让她们过得幸福快乐。
次日晨起,季欣然去往昭阳殿给皇后请安,皇后自春日以来,身子好了不少。季欣然到的晚些,皇后正与众妃嫔们闲聊。
季欣然请安落座后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身子渐好了,想来是太医们尽心侍奉的缘故。”
皇后已知昨夜的事,予湛就是季欣然的命根子,且恬嫔这般做法也实在惹人厌烦,知道季欣然要出这口气,因此也配合季欣然说下去。
“是啊,太医们很是尽心,本宫也觉得这身子确实好了不少。”
此话一出,底下嫔妃俱是一阵奉承之语。
季欣然又故作不解般看向恬嫔说道,“既然太医院的太医这般得用,怎得恬嫔身子不适却不传太医诊治?一定要深夜叨扰皇上安眠呢?”
恬嫔本就没什么事,只是撒娇争宠,昨夜听了李长传来玄凌的话,又听说因着派人去请皇上,吓着了二皇子,连派去的宫女也发配到了慎刑司,早已吓得不轻,如今见季欣然这般,更是语无伦次。
“嫔妾,嫔妾不敢。”
“不敢?恬嫔已然这般做了,又有何不敢?”季欣然一拍桌子,“恬嫔任由自己的宫女大半夜跑到本宫宫中哭闹,你拿我未央宫当什么地方!”
殿中众妃都吓的一抖,入宫这些年,何时见过淑妃这般疾言厉色。身后服侍的月晴赶忙给季欣然揉着手。
恬嫔登时跪在地上附身叩首,“淑妃娘娘恕罪。”
皇后看到这般情形,不得不做起和事佬,一边是多年盛宠不衰,一边是怀有子嗣的妃嫔,哪一方在她宫中出事,她都讨不到好,便劝道,“你要生气,就罚一罚,出出气也就好了,便是不顾恬嫔,也顾惜着自己的身子吧。”
皇后这话说的,让季欣然心里冷笑一声,什么叫不顾恬嫔,如今恬嫔还身怀有孕呢,不顾皇嗣,那她成什么了?
坐在皇后右下首的皙华夫人幽幽说到,“淑妃姐姐这还是好脾气的,若是臣妾,定要把那宫女背后的主子也一并发落了才是。”
季欣然向月晴微微摇头示意自己的手没事,又看向皇后说到,“皇上与臣妾都睡下了,偏被人哭哭啼啼的吵醒,若只是臣妾也就罢了,那宫女竟大声叫嚷的吵醒了皇上,又吓着了予湛,皇后娘娘您说,臣妾如何能不气?”
之后也不等皇后接话,便又说道,“本宫今日把话撂这了,若日后还有谁敢再半夜三更的到本宫宫中请皇上前去‘照看’ ”,她的眼睛虽一直盯在恬嫔身上,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那本宫自当让她好好体会了本宫的‘照看’。”
坐于上首的皇后面色一僵,此时她颇有一种季欣然已为后宫之主的压迫感,季欣然在她的凤仪宫这般越俎代庖,训示宫嫔,已是扫了她的颜面,原本打算在一旁看戏,竟不想自己已快要没有看戏的位置了,刚要说些什么,季欣然便笑吟吟的说,“皇后娘娘可别怪臣妾逾矩,臣妾也着实是为了皇上着想。”
皇后一口气憋在心里,又不得不保持微笑,“妹妹说的很是,那妹妹打算如何发落呢?”
季欣然笑着说,“皇后娘娘做主便是。”
皇后此时恨死了季欣然,她出气了倒是痛快,得罪人的事却让自己来。但她是皇后,该做主的时候不做主,只会更让人瞧不起。
“念在恬嫔如今有孕,便罚恬嫔禁足半月,抄写宫规十遍,小惩大诫吧。”
“谢皇后娘娘,谢淑妃娘娘。”恬嫔颤颤巍巍的被宫女扶到座位上,再不见往日那张狂之色。众妃心想经此一事,这恬嫔也是能安稳好一阵子了。
“说了这许多话,臣妾也乏了,皇后娘娘若无其他事,臣妾便先行告退了。”季欣然懒懒的说到。
“既乏了便先回去吧,”皇后巴不得季欣然赶紧走,“众位妹妹也都散了吧。”
“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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