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邮局寄完辣椒酱出来，苏云叶又去了趟供销社，尽管一个人在家，可该吃的饭还是得吃。

    要孤身过一个学期，她怎么也得学会做些简单的饭菜才好。

    标准也不用太高，不会食物中毒就行。

    二月末的北方，天黑的很早。

    等苏云叶拎着两兜子菜往大杂院走时，天已经黑透了。

    这个时间点，院子里到处都是饭菜香气，家家户户都在做晚饭了。

    院子里倒没什么人，静悄悄的。

    主要也是天太冷，一回家大家就都躲进了屋里不肯再出来。

    走到自家屋子门前，苏云叶将右手的拎兜挪到左手，然后掏出钥匙来开门。

    才刚把屋门打开，她就感到自己腰上一紧，猛地被人抱进了屋里，之后屋门砰地一声被关严了。

    她才要惊呼出声，就察觉到身后熟悉的气息，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呼救咽了回去。

    手上的拎兜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苏云叶猛地转身扑进了对方怀中。

    胳膊真真切切地圈在对方身上，她才意识到，沈黎是真的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沈黎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他反手将身前女孩紧紧搂在怀中，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嗅着她发丝上好闻的香气。

    过于深沉的思念，令他久久不愿松开手。

    不知抱了多久，两人才分开。

    苏云叶按亮了走廊的灯泡，昏黄的灯光下，她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沈黎似乎清瘦了一些，眼底眉心都带着散不去的疲惫，只有唇角微微翘着，含笑望向她。

    “有没有想我？”

    他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声音暗哑低沉。

    突然的亲密让苏云叶紧张地撇开眼，嘴里却赌气道：“想不起来，早忘了。”

    “真的忘了？”

    黝黑深沉的眸子似乎能看透她的心底。

    苏云叶呼吸一滞，见他疲惫的神态心里涌上满满不舍。

    将头靠在他怀里，呢喃道：“很想你，很想……”

    下一秒，她便感觉自己的嘴唇被封住了，温热潮湿的触感传来，头皮仿佛要炸开一般。

    辗转良久，沈黎才不舍的放开她。

    苏云叶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来气，就要窒息了。

    沈黎的呼吸也有些乱，但他很快调节好，一手扶着苏云叶，一手拎起掉在地上的拎兜，进了屋里。

    “这段日子你去了哪儿？”

    平复下来后，苏云叶首先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我去解决家里的一些事。事情比我预想的要办得快，赶在开学前回来了。”

    沈黎极温柔地笑了笑，视线片刻没有离开她。

    苏云叶被他瞧得脸上有些烫，再联想到刚刚两人的情形，脸上更加烫了。

    她偏开头：“你还没吃饭吧？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我去简单做点东西，对付吃一口吧。”

    她才要往厨房走，就被沈黎拦住了。

    “算了，还是我去吧。”

    抬手揉了揉苏云叶的脑袋，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沈黎拎过她手里装菜的兜子进了厨房。

    一切美好的仿佛像在做梦。

    直到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苏云叶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沈黎是真的，回来了。

    她走到厨房边，靠在门边静静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口酸酸涨涨的，一股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感觉油然而起。

    “你……还走吗？”

    手里切菜的动作顿了下，沈黎摇了摇头，“暂时不会，我还要陪着你高考。”

    “暂时不会？”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隐藏的含义，苏云叶眉心蹙起，“暂时不会是什么意思，解释清楚。”

    她真的有点生气了。

    就算他确实有难言之隐，很多事不能告诉她，可老是这么一会儿出现一会儿离开的，实在吊的她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沈黎放下手里的菜刀，转过头来看她。清俊的面庞上，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他走过来，复又将苏云叶揽在怀里，沉沉道，“对不起。我……高考之后必须要离开，没办法……陪着你一起读大学了。”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可真从他口中确认这个消息，苏云叶还是心头猛地一跳，整个人都仿佛坠在了冰窟里。

    “你要去哪儿？”

    她闷在他胸口问。

    沈黎胳膊紧了几分，良久才道，“m国。”

    “你要去国外？”苏云叶仰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沈黎将她又按回到自己怀里，声音里隐隐有些抖，“我……早该告诉你的。”

    顿了半晌，他低哑又急促地道，“云叶，等我好吗？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一定会回来。”

    苏云叶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许久没说话。

    怎样也没想到，他竟然要去国外。

    m国，大洋彼岸遥远的国度。

    如果换做三十年后，这点距离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在对外还处于半封闭状态的八十年代，横跨大洋的距离，对他们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你手续办好了吗？”

    没有抬头，苏云叶低声问。

    “快了，正在办。”

    其实手续早已办妥，若是他愿意，一年半前就该跟着大舅黎世恒离开大陆，前往国外的。

    可他舍不得，舍不得眼前让他牵挂的人，总想陪陪她，再多陪陪她。

    三年时间，能改变的太多。

    沈黎不敢想，也不敢赌，若是她不愿等，若是她喜欢上了别人……他一定会疯掉。

    无意识地收紧了胳膊，将怀里的女孩拥得更紧了些。

    好半天，沈黎都没得到他想听到的答案。

    一颗心紧张的快要跳出来，他却只能静静地等。

    等她给一个答案。

    稍顷，苏云叶猛地抬头，目光冷淡，“我不会等你。要走就走吧，走了就别回来。”

    之后她不容分说地挣脱开他的禁锢，冲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紧接着将门反锁上。

    任凭沈黎怎么试图让她开门，屋里都安安静静，再无生息。

    知道彻底把人给惹生气了，沈黎慢慢走到桌子旁坐下，目光幽幽地盯着紧闭的房门，许久都没有挪开。

    苏云叶脑子里很乱，很乱。

    她知道自己不该那么说。

    若是刚才的情景出现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那么必定会是“我一定会等你，不管多少年都等你”诸如此类的台词。

    简直感人肺腑。

    可惜她不是电影或电视剧的女主角，没那么大的度量，明明生着气，却还要说那种违背心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