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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师父你痛么?

      他这一句话又似一把尖刀直直插进离草的心窝,绞得她一阵疼痛,未愈的伤疤又开始流起血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别管那什么仙啊魔啊的了,快点跟我走罢!”一旁的老参似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带她离开,却是被夙璃落一个袖手轻挥之下,便被定住了身形,动弹不得,只能定在原地干瞪眼。

    而看着离草面上那展露的痛苦神色,夙璃落悠悠笑道:“我知道你很后悔,所以现在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救他,当然,若是你还想维护仙门而不愿做的话,我也不强逼你,虽然失去了苍绯会很可惜,不过,也不至于让魔族就这样覆灭。”

    离草微皱了眉看着他,眸光微微一凝:“当初,你便也是用这般怀柔的手段骗得凤曦跟随你入魔道的么?”

    她记得千羽灵当初说过,凤曦是被慕流音亲手断了手脚筋关入了牢中,只是不知后来是怎么逃出去的,而且还堕入了魔道。

    如今想来,便也只有现在为凤曦所效忠的他了。

    夙璃落也并不隐瞒,轻声笑道:“她并不知我在昆仑中的身份,不过当初救她时,我亦给了她选择,是想就这样残废地留在牢里等着审决,还是追随我获得新生,最后,她选择了后者,我并未逼迫过她什么。”

    说着,他缓缓走近到她的面前,伸手抚上她的眉心,一股淡淡的紫光自他掌心溢出。

    “你做什么?”离草本能地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夙璃落微微一笑:“别担心,不过是替你解了你身上的禁制罢了。”

    离草感觉到自己力量渐渐回复,知道他没说谎,这才定下心来,却是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

    夙璃落收回了手,挑眉笑了笑:“现在我解了你的禁制,也给你自己选择的权利,你是要去拿魔尊精元救他,还是就这样离开任他自生自灭,这是你自己的事了。”

    离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目光闪烁,心中却是天人交战,挣扎纠结着。

    到底要不要相信他?

    良久,她蓦地握紧了双手,死死一咬牙,掠身朝玉华峰上的禁地而去。

    罢了!哪怕是再被欺骗再被利用也好,只要有一丝能救大叔的希望,不管是刀山火海她都要去试一试!

    何况,上一回在她阻止了师父破坏嗜灵血阵的那一刻起,她便等于沾染上了一千孩童的血债,那么,现在就算再多一笔也无甚所谓了罢?

    只要……只要大叔能活过来,她怎么样都好,哪怕是坠落地狱!

    一旁老参眼睁睁看着她离开,面上满是焦急之色,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唤,她都不曾回头。

    夙璃落轻声笑道:“小老儿,省些气力吧!她现在一心只想救魔君,可不会跟你走。”

    老参怒目瞪着他,气哼哼道:“你这魔头,当真以为老夫我斗不过你么?!”

    说着,他周身竟是蓦地暴出一股强大的灵气!

    夙璃落微凝了眸,却是依旧不慌不忙:“我自然清楚,虽然你老修为深,不过岁数却是也不小了,这筋骨怕是不好使了罢?”

    老参闻言更怒:“你这大言不惭的小儿,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他平生最恨的便是被人说筋骨不好!

    虽然,这确实是他现在最大的毛病。

    他挣脱了夙璃落的禁制,矮小的身子如球一般朝夙璃落袭去。

    二人立时战作了一团。

    *** ***

    另一边,离草到了禁地门口,那法阵经慕流音的修补比之过去更加牢不可破。

    她微微一拧眉,而后张口咬破了食指,让血滴落在了法阵的结界之上。

    那结界如同上回一般,闪了闪,便就这样消失了。

    离草有些怔然地看着自己冒着血珠的手指,她知道,这定然也是和她那所隐藏着的身份有关。

    只是,她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为什么她的血能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思考,她急步便走进了石殿之内。

    殿中石台之上,那黑色的光球,魔尊的精元依旧被符链牢牢锁在半空。

    这就是大叔曾经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这样强大的力量,她并不怀疑它能救大叔。

    离草缓步走过去,伸手便要取下那精元,身后忽而传来一声清喝:“住手!”

    听到这声音,离草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然而,就算他要阻止她,她也一样要这样做!

    于是,她没有任何迟疑地一掠上了石台,伸手挥出一股力量将那符链击断,夺过了那精元,而后转回身直直地望着面前几位长老。

    “你这孽障,竟然不思悔改,还敢盗取魔尊精元!”胥焱忍不住痛骂。

    离草面不改色,目光一派清明,声音亦是坚定有力:“我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若说唯一有的说,便是相信了所谓的仙门,杀了我所爱之人!”

    “小草!”慕流音低唤一声,眸中满是极为沉痛而复杂的光芒。

    “师父。”离草看着他,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淡漠和疏远:“我现在还唤你一声师父,是我敬重于你,但是你也不必劝阻我,我不会束手就擒,也不会放弃魔尊精元。”

    慕流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曾经那天真纯朴的徒弟变作了现在这般模样,眼看便是又要走向凤曦的老路,怎能叫他不心痛?

    而这一切,却又偏偏是他亲手所造成的!

    太清真人摇头叹息了一声:“既然劝说无用,那便唯有动手了,不论如何,绝不能让你带着魔尊精元离开。”

    掌门与几位长老正待出手,慕流音却是忽而上前一步,持剑拦住了他们:“让我一个人来。”

    他的徒弟,终究还是要他自己要解决。

    太清真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朝几位长老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退开。

    他们知道慕流音的性子,就算是自己的徒弟,若是危害了仙门和苍生,做错了事,他也一样不会徇私。

    正如二十年前,凤曦闯出被罚的寒冰洞,杀害同门时一样,他也依然亲手断了她的手脚筋,关入了牢中!

    如今,类似的事再次上演,虽然相信慕流音,但掌门与胥焱却仍旧存了丝担忧之色。

    毕竟他对现在这个徒弟仍是有些特别的。

    慕流音握紧了手中的清霜剑,这剑在真相暴露之后,她便又亲手还给了他。

    她说,她已受用不起他所赠的剑。

    更何况,这把剑还是曾沾染了魔君血的剑,她是不可能会再用的了。

    她说,她现在仍唤他一声师父,她心中还认他这个师父,可是,他这个师父却是根本配不上这个称呼,除了一再地伤害自己的徒弟外,他还做过什么?!

    手心微微沁出了汗丝,他只觉此刻手里的剑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他的声音亦有些喑哑:“小草,不要逼师父对你出手。”

    若是可以,他……是真的不想再对自己的徒弟出手,不想再伤害她!

    离草亦是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师父,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休想阻止我。”

    说着,她竟就这般向着他所站的殿门走了过去,那样绝然毅然的态度,竟让他有些举不起剑来。

    “流音!不能让她带着魔尊精元离开!”身旁传来胥焱厉喝的声音,在提醒着他。

    慕流音有如醍醐灌顶一般,蓦地清醒过来,手中剑平指向离草,紧拧着眉,敛了声道:“小草,将魔尊精元留下,为师……为师可以让你离开。”

    胥焱一听,不由变了脸色:“流音!”

    慕流音冷声打断他:“师兄不必多说,我自有主张。”

    若是她不愿留在仙门,那他放她走便是,只要,她不做出为害苍生和仙门之事,他让她走!

    离草定定看着他,目光流转之间却是微微一勾唇,轻声笑了起来:“师父的好意徒儿心领了,不过,这魔尊精元我却是要定了!”

    说着,她迎着他的剑又走上前去,直抵上了他的剑尖。

    “小草!”慕流音微皱起眉,眼神一沉,声音亦是冷厉了几分。

    她是非要逼他不可么?!

    离草只是笑,抵着剑又往前迈了一步。

    望着她步履的决绝,慕流音蓦然想起了当年凤曦亦是这般迎着他的剑,却是被他废了手脚筋,满身鲜血地瘫在他面前。

    此时,离草的脸竟似与凤曦的脸重叠在了一起,让他心狠狠抽搐了一下不由得微微后退了几步。

    “小草,不要逼师父!”慕流音再次咬牙冷喝,声音提高,眸中竟有了一丝愤怒,也有着挣扎和不忍。

    离草淡笑着看他一眼,似要跃身离开。

    就这样让她离开算了……

    这一瞬,他脑中竟是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下一瞬,慕流音就看着自己将手中剑往前一送,就这样深深地刺进了她的肩胛。

    那样绝决的一剑,快的连他自己似都未能反应过来,只看见那血自伤口处缓缓流出,浸透了她一身浅绿色的衣裳。

    这不是他的本意!不是他下的手!是谁?!

    他微怒的眸光瞥向一旁的胥焱,看见他并不以为齿的冷哼还有一旁掌门无声地摇头叹息。

    离草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淡然。

    有什么好惊讶的呢?她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在她会成为威胁到他所爱的苍生和仙门时,他亦会毫不留情地对她下手。

    离草一动不动,任凭鲜血流下,而后轻轻笑了一下:“师父,做你的徒弟真的很可怜……我现在丝毫不奇怪凤曦当初为何会选择堕入魔道,被她那样深爱的你亲手断了手脚筋,得不到任何的庇护,她自然会心痛会绝望……师父,我不想问你当初是以何种心情废了她,我只想知道,你这一剑刺入我身体时,你的心会不会痛?”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和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惶然之色。

    他握剑的手瞬间颓然无力地松开,连连退了几步。

    曦儿……

    当初亲手废了她时,那种痛心疾首在一这刻又清晰地印上了心头。

    他痛么?他怎么会不痛?!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痛?

    所以,他只能无言以对。

    “我会。”他看着她依旧在微笑,只是笑意中却透出了一丝无尽的哀凉和悲戚:“当剑入胸膛之时,我才方知曾经我的剑刺进大叔胸口时,他有多痛!可笑仙无情,魔却有情,我错了,事到如今我才知道,魔已非魔,仙亦非仙,可惜我明白得太晚,更无法改变我亲手杀了大叔的事实!”

    她不爱师父,然而被曾经最尊敬和亲近的他这一剑刺中时,她仍会觉得心痛无比。

    那大叔呢?那样爱着她的大叔,被她一剑刺入心窝之时,他该是怎样的痛?怎样的绝望啊!

    她抬手握住了刺进肩胛的剑,鲜血滑落,她却似不觉痛一般,眉不皱,眼不眨,就这样慢慢地一点点将剑硬生生拔了出来,而后丢弃在了地上。

    这把剑,曾经沾过大叔的血,如今又沾上了她的血,可是纵然如此,她的血却依旧掩不去大叔所留下的血迹,那是她永远无法抹去罪!

    她抬起脚,往大门一步一步走过去。

    走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血花,惊魂夺魄!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血亦滴落在了手中那黑色的光球之上,让那光球一瞬间更加黑亮。

    她自慕流音身旁擦肩而过,没有留恋,只是这样淡然地走过去,不再看他一眼。

    他是她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她不会否认这一点,只是,她与他师徒之间的情分却是在这一剑之后全部斩断。

    他不欠她,她亦不欠他!

    慕流音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座冰雕,没有任何表情,他亦不敢看她,看见她,他会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和现在的罪孽!

    曾经,凤曦瘫在血泊中望着他时那绝望的目光,和现在离草斜视着他时那冷淡的目光都只是在宣告着一件事。

    那就是他将永远失去她们!

    他不负仙门,不负苍生,却是负了他的徒弟,他此生仅有过的两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