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阿璃说道，“以后要麻烦你这个做哥哥的好好照顾不听了。”

    厉不鸣听出话里奇怪的意思来，“我？那你呢？”

    “哎呀, 他可是你的弟弟，本来就该你来照顾。我要继续上路了, 就此别过。”

    说罢阿璃已经迈开步子要走，厉不鸣拦在她前面, 声音沉沉，“阿璃。”

    阿璃脸上强撑的笑容慢慢黯淡下来, 抬头看他, “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跟魔有关？”

    “是，所以我不能带上不听, 前面的路注定很难，不听的性子太容易吃亏了。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会死的……会死的……”

    厉不鸣叹气，“我留不住他, 等他清醒过来，会立刻去找你。”

    “那就让他死心吧。”阿璃说道，“你告诉他，我不要他了，我不喜欢他，讨厌他。”

    “你这样说，他也会死的。”

    “心死有什么问题，至少人还活着。”

    厉不鸣不愿答应，盈盈死后，他被魔心吞噬，以不听的偏执性子，只怕就原地成魔了吧。

    虽然他也很想留下不听，但他知道自己留不住他。

    能让不听安心的，只有阿璃。

    厉不鸣说道，“我办不到，这对不听来说，太残忍了。对你来说……也太残忍了。阿璃，你是喜欢不听的，对吗？既然喜欢，那没有必要分开。”

    “即便是死，也要一起死吗？”阿璃摇头笑道，“太蠢了。”

    能活一个，何必死两个。

    不听的命不是她的，是属于他自己的。

    他不过是不懂得为自己而活，所以才觉得她必不可少，才觉得她就是一切。

    这不对，感情很重要，但别的东西也很重要。

    不听不能只有她。

    厉不鸣依旧拒绝，“不听会疯的。”

    阿璃说道，“我相信你能留得住他，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事，寻魔，魔是何物，你也知道。我要做的事有多危险，你应当也知道，既然如此，那你要不听跟我一起去死吗？这有什么意义？正如你明知道那件事很危险，是送命的事，却还要带上盈盈。厉不鸣，你会带上盈盈吗？让她和你一起去死？”

    提及盈盈，厉不鸣知道她在戳自己的软肋。

    因为她很肯定，他不会带上盈盈。

    她的顾虑和对不听的感情，厉不鸣已然明白。

    只是难以接受。

    他不能想象那样喜欢着阿璃的不听，知道阿璃决意离开他之后的模样。

    可是……

    至少他这个弟弟能活着。

    没有必要一起去冒这个险。

    待他日覆灭魔君，阿璃归来，他们依然能在一起。

    厉不鸣承认，此时的他，有私心。

    比起让阿璃带着不听去冒这个险，他更想弟弟留在家里。

    他长长叹气，“好，我会想办法留他。”

    但他知道，他未必留得住。

    阿璃说道，“让他死心，只有死心，他才会留下来，不再跟着我。”

    厉不鸣说道，“一旦死心，就是对你无尽的恨了。你要让不听恨你吗？”

    阿璃愣神，长久沉默。

    被爱和被恨，天差地别。

    意味着她再也看不见不听对她笑，在她难过的时候抱住她，拉着她的手非要跟她共白首，还要找只猫来做媒人。

    之前她所拥有的不听的一切，都会消失。

    阿璃又是默然很久，才道，“让他恨我吧。”

    反正孤孤单单地活，才是她一直在过的生活，不是吗。

    厉不鸣见她去意已决，没有再阻拦。

    其实阿璃跟不听一样，都很犟。

    一旦决定，就不会再回头。

    阿璃往外走时，又道，“你要照顾好不听。”

    声音低沉，已有哭音。

    是不舍，是难过，想到日后不听会恨她，她就想回头。

    可是不行。

    不可以。

    阿璃坚定着这个想法，从沧澜阁一步步走出来，那刺眼的日光扎入眼里，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变成一个人了。

    又是一个人了。

    阿璃想着，心中悲恸，掩面哭泣。

    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她选择了抛弃所有。

    而不是被人抛弃。

    厉不鸣叹了一口气。

    这时进来一人，正是厉天九。

    厉天九说道，“她走了？”

    他看看自己的父亲，没有答，许久才道，“大夫为不听疗伤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东西。”

    厉天九微顿。

    “我早该想到，你一心要将不听困在水牢中，又怎会是只用上两根玄铁，他的血能被制成药，又怎会简简单单。”厉不鸣目光灼灼，“把解药给我。”

    厉天九无动于衷，“不听就是一把锁，解药就是钥匙，一旦用了钥匙，谁也无法控制他。”

    “难道要他一世如此？”

    “至少不是现在，你应当比我更了解，不听如今根本不适合用那把钥匙，因为你根本无法预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厉天九温声，“鸣儿，再等等，不要感情用事。”

    厉不鸣一顿，坚定道，“把钥匙给我。”

    “喵。”

    不知何时，两人的脚下出现了一只白猫。

    但是——沧澜阁里并没有养猫。

    不听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在梦里一直在找阿璃，他梦见阿璃走了，可无论他跑得再快，都追不上她。

    一直追一直追，直到把她弄不见了。

    不听从梦魇中惊醒，床边有人，但不是阿璃，而是一个老头子。

    大夫见他醒来，顿时欣喜，“三少主，你总算是醒了，你都躺了半个月了。”

    睁眼就见了个老头的不听本就不高兴，又听他还这样称呼自己，更不高兴了，脸往下一扯，冷声，“滚。”

    好在大夫早就听说了他脾气不好，并不生气，起身说道，“老夫这就去禀报少主。”

    不听抓了他的胳膊问道，“阿璃呢？”

    大夫莫名，“什么阿璃？”

    “一个姑娘，长得很好看，说话很好听的那个。”

    “这里没有姑娘，只有老夫。”

    “……你滚。”

    不听坐起身来，发现脸上手背上都是细小的长针，在他身上晃来晃去，针灸？

    他立刻将它们全拔了，下床去找阿璃。

    “阿璃，阿璃。”

    她不在屋里。

    “阿璃，阿璃。”

    外面的院子也不在。

    “阿璃，阿……”

    要去院子外头的他看见了厉不鸣。

    他不叫了，转身就走。

    可想到阿璃，他又折了回来，“阿璃呢？”

    厉不鸣目光平静，说道，“她走了。”

    “去哪里了？”

    “不知。”

    不听哼了一声，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打算去找阿璃。

    厉不鸣看着背上衣服又被血染红的他，说道，“她让我告诉你，不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