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母说着，熟稔的拿起扁担，勾起水桶就往外去。

    “阿娘，我跟你去。”楚云起身，拍了拍黑子的肩膀，跟上了母亲。

    楚母望了她一眼，也没说啥，就让她跟在身后，一起往水井边去。

    从梁娟家到水井边，要走五六分钟的路。

    黑水洞村在半山腰上，是从上往下住着人，水井在更下面的地方。所以全是下坡路，没有平地。

    楚母年前就来了村里，虽二十多年没来了，但她毕竟在这里生活过几年。

    老一辈和和她差不多大的人对她都有印象，在为梁家辉忙前忙后的半月里，村里人也全都认识她了。

    楚母却没全部认全，路上遇到打招呼的，她就笑眯乐呵的回一句。

    “这是你家丫头吗？长得真好看。”不少人问及楚云，都会夸奖一句。

    正是做饭的时候，水井边围了很多妇人，大家把水桶放在一侧，站着聊着天。

    几米远外，都能听到大家说话的声音。

    从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到三十多岁的妇人。瞧到楚母来，大家都热情的打招呼。

    楚云的视线却停在一妇人身上。

    她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挺着个大肚子，看挺起程度有六七个月，神色局促的望着前面的水井，和四周的妇人格格不入。

    有的人，只用一眼，你就能注意到她。

    这位妇人便是这样的一位，她身上穿的也很破烂，和周围人没什么不同，却很干净。

    前面的人打好水，把桶提到旁边，继续聊起来。

    轮到她了，她神色苍白的把桶提到前面，弓腰去舀水。

    但因挺着肚子，不方便极了。

    楚云瞧到四周聊天的人继续火热的聊天，大家都注意到了，可谁也没有帮她。

    她轻抿起唇，走上前去。

    “我帮你吧！”她对着妇人甜甜的笑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水瓢，去帮她把水井里的水舀到水桶里。

    “谢谢！”妇人受宠若惊的昂头，看到了面前女孩的模样。

    女孩皮肤白皙，头发整齐的扎成马尾，露出修长的脖子。

    她穿着件白色的毛线衣，还有件黑色的外套。

    一看穿着，就不像是黑水洞村的人。

    程璐的心一动，女孩温柔的看着她，说不客气。

    “你，你不是附近的人吧！”她翕动着干涩的唇角，艰难的问道。

    “是呀，陪我阿娘来走亲。”楚云笑着，把水一瓢一瓢的舀到水桶里。

    她话才落，舀起的水还没倒入水桶，倏然出现一只手，啪的拍掉她手里的水瓢。

    水瓢掉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

    “桂花家丫头，你做啥呢？不要跟她讲话。”粗声的妇女声在耳边响起，迅速的把她拉到刚才聊天的人群边。

    拉她的人是刚刚和母亲说话的人，她的力气很重，攥的楚云手生疼。

    “丫头你做啥，你咋能和她说话。”噼里啪啦的妇人洪亮指责声叠加在一起轰炸着她的耳膜。

    这一切的发生，就几秒钟的时间，楚云一脸呆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妇人们叽叽喳喳指责她，咋能和那人说话，连带着楚母也被指责。

    “我家丫头不知道这些事。”王桂花急忙拉住女儿的手。“快说，不会跟她说话了。”

    “我……”楚云脑子一片混沌，回头望去。

    妇人含着悲伤的表情望向她，在她望过来后急急的转过视线，伸手去提起她半桶水，艰难的上坡。

    她的心狠狠的震动了一下。

    “她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和她说话。”楚云疑惑的问。

    “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听到她问，一群妇人叽叽喳喳的说起来。

    “勾引自己的公公，还怀了公公的娃，她男人半身残疾，哪生的了娃哟。”

    楚云听着她们一句又一句的说，脸色阴沉。

    她想跑上去帮妇人，却被母亲狠狠的攥住手。

    “到我们了，我们先打水回去。”楚母抓着她的手不放，看着她的眼神狠厉。

    “不许去，听到没有。你敢去，回头村里的人打断你的腿。”王桂花咧着嘴，扬着笑跟妇人们说着话，在其他人不注意时，凑到她耳边快速的说了这句话。

    楚云的心慢慢冰冷，轻轻应了一声。

    看到她表情对了，楚母松开她手，去水井里舀水。

    “大姐老妹们，我家丫头早就饿了，我得赶紧回去做饭，就不和大家说了。”舀满水，楚母表情热切的和聊天的几人说道，挑起水让楚云跟上。

    楚云跟在她的后面，往山坡上走去。

    上了坡，走出七八米远，她回头看去。

    那些人还在热闹的说着话，聊着天，也有人望过来，她赶紧咧开嘴对着看过来的人扬起个微笑，然后慢慢收回视线，转过头。

    眼神变得冰冷，神情阴戾。

    一路上，时常遇到下地回来的村人，母女两便没有交流，安静的回去。

    来挑水，加上聊天，过了有将近一小时，回到家天就在麻黑了，梁娟也回来了。

    楚母放下水，问梁娟有没有荞面，今晚吃荞面。

    梁娟说有，去柜子里翻打好，却还没簸出来的荞面。

    黑水洞处于梁山，没有稻田，所以这边没有大米，却盛产苞谷，洋芋，荞子，小麦大麦之类面食。

    打了一提壶水热着，楚母拿簸箕去簸荞面，楚云却拉了梁娟坐到凳子上。

    “梁娟，我们刚刚去挑水，遇到个叫程璐的怀孕女人，村里人不让我和她说话，还说她是买来给赵家做媳妇的，是咋回事呀？”她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好奇又想知道。

    梁娟迅速的抬头望了她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拿起火钳把堆在一起的柴架空，让火燃烧的更旺。才轻轻的恩了声。

    接着半天没了言语。

    楚云抿起唇。

    “梁娟，你就跟我说说嘛！我很想知道，她是咋买来的？原本是哪里人？”她抓住梁娟的肩膀撒娇，把自己想知道的欲望传达给她，希望她能说几句。

    梁娟被她摇晃的身体跟着晃了下。

    “三丫，你想知道这些做甚！你管人家是买来还是讨来的媳妇，和你有啥关系！”背后，传来楚母严厉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