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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重暄怀疑自己是被褚晚真折磨太过,才会做了个比平时更过分的梦,梦里的孟醒失真得过分,一颦一笑都带些刻意的妖娆,而他自己也远比平时莽撞一万倍,竟然见到这样假模假样的孟醒,还能从下腹涌出一段热烈的渴望,这样的认知让他头脑中清醒的部分十分不齿。

    梦的后半段,孟醒压上他的身子,像条美艳又危险的毒蛇,沈重暄惊悸不已地试图睁开眼,身体却不自觉地沉醉其中,等他千辛万苦地奔回现实,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而梦里沉甸甸的重量并未消失,沈重暄低头往身上看,只看见一只雪白的胳臂,大喇喇地横在他胸前。

    沈重暄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跳,身旁的人也被他惊得浑身一震,等他侧过眼,孟醒皱着眉头的脸便映入眼帘。

    沈重暄没想到他会回来这么早,一时喉咙发紧,好半天才开口:“阿醒?”

    孟醒合着双眼,含糊地说了句什么,沈重暄没听明白,只能胆战心惊地躺平不动,唯恐打扰了孟醒。

    孟醒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直在他身边吗?

    沈重暄紧张地蜷起脚趾,突然发觉被窝里的湿润,瞬间连头皮都要炸开,立时抬起孟醒的胳膊,连胳膊带人一起抡在一边,扛起棉被跳下床,顶着孟醒莫名其妙的注视奔出房间。

    等沈重暄晾好了被套,灰溜溜地回房换衣服,孟醒侧卧在榻上,曲肘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元元,想为师了吗?”

    沈重暄把带来的盥洗用具放在梳洗架上,转身从柜子里扒出一件辟尘门的道袍,不敢回头看他:“嗯。”

    “该在云都给你捎几件衣服回来,你这三年都不给自己添置些穿的。”孟醒像是看不出他的僵硬一般,依然兴致勃勃地和他闲话,“晚真还听话吗?昨晚你陪她去了灯市?”

    沈重暄提着衣服,躲去屏风后边,闷闷地应:“我不关注吃穿。殿下很好。昨晚去了。”

    孟醒看着那扇屏风,复问:“又不是姑娘,不用这么避着为师吧。”

    “...不早了,阿醒也准备起床吧,我给你梳头。”

    孟醒趴回床上,懒懒地说:“为师回来得好晚,再睡会儿。”

    沈重暄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边探出头来,果然看见孟醒伏在榻上,睡得格外酣甜。

    沈重暄犹豫了片刻,再度从柜子里取出一床棉被,抱去孟醒身边,又探手拍拍孟醒的脸:“师父,被子盖好,衣服脱了再睡。”

    “唔。”孟醒没睁眼,随手拉过被子横披在腹上,向他摆摆手,“你去吧。”

    沈重暄应了一声,手却没离开他的脸,反而再拍了拍,才重重地吁出口气,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那你睡吧。”

    而他走出房间,转身关上房门的霎时,只觉得心如擂鼓,短短的几步都像踩在针尖上,他不得不蹑手蹑脚,轻飘飘地走,唯恐昨晚的梦太沉重,被脚底密密麻麻的针抓住纰漏。

    沈重暄抬起右手,默默地注视着方才拍孟醒脸时不慎碰到孟醒嘴唇的手心,刹那间连头发丝都叫嚣着兴奋和心虚,他拼命压下那剧烈的惊悸,故作平静地低下头,在手心悄悄落下一吻。

    太逾越了。

    他想。这样清醒的认知仿佛冲破闸门的洪水,汹涌得不成样子,把他的理智冲刷得丁点不剩。

    沈重暄压抑着呼吸,悄悄退出几步,和房间里的孟醒相背而行。

    ——但是也已经足够了,我满足了。

    校场本是辟尘门弟子习武的地方,大多由首徒带领内门门生进行一些粗浅的剑法学习,但清徵道君不知为何,一直不曾决定首徒人选,因此内门门生都由清徵道君亲自教学。

    沈重暄甫一走至校场,他向来起得早,今天和孟醒耽误一阵,这会儿也不算晚,辟尘门生只到了寥寥几个,褚晚真也还未到。

    清徵道君一眼看见他,冲他笑了笑,沈重暄也回以一笑,主动和她攀谈:“道君,我来晚了。”

    “无事,你又不学辟尘剑。”清徵道君压低了嗓音,问,“昨晚你和殿下如何。”

    “还好,她也没有和我起冲突。”

    清徵道君这几天都在忧心他和褚晚真的相处问题,听说他和褚晚真没有起冲突,才算松了口气:“看来你们也不是那么水火不容。”

    沈重暄低着头轻轻一笑:“她心思不坏,不是恶人。”

    他不能不这样说服自己,毕竟凭褚晚真死缠烂打的魄力,他的确不敢肯定孟醒不会动心。

    而且论性格、论容貌,褚晚真和孟醒都是绝配。凭借孟醒的江湖地位,再看褚晚真在皇嗣中受宠的程度,兴许他俩真的会得到天下的认可。

    “你能这样想,贫道很高兴。”

    沈重暄不置可否地向她笑笑,这时褚晚真恰好走进校场,手里还抓着一只没吃完的肉包子,一见着沈重暄,立刻把包子往身后一藏。沈重暄以为她已不再有求自己,多半又要像平时那样和他吵一顿才能好好练剑,不想褚晚真眉眼弯弯,笑得格外讨好地小步踱过来,贴在他身畔乖乖地朝清徵道君笑:“道君早上好!”

    清徵道君很少见她这么乖顺,一时挑了挑眉,道:“早上好,贫道就不打扰你们了。”

    褚晚真如蒙大赦,揪起沈重暄就往无人的阴影处跑,沈重暄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狐疑地皱起眉头看她:“做什么?”

    褚晚真打量四下,确定没人关心他们这边,忙一口叼住包子,从怀里摸出先前展示给沈重暄的那只香囊。沈重暄被她折腾得云里雾里,褚晚真这才神神秘秘地和他解释:“师父是不是快回来啦?”

    沈重暄一顿,小声说:“已经回来了。”

    褚晚真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那半只包子,漂亮的杏眸立时氤氲起一阵雾气,更显得我见犹怜,不等沈重暄开口,褚晚真已经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师兄,帮帮忙。”

    “......什么?”沈重暄觑了一眼她递过来的香囊,“帮你剪一截阿醒的头发?”

    褚晚真被他吓了一跳,俏脸微红:“那怎么可以,那岂不是结发...师兄你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我也不会给师父告状的。”

    沈重暄冷笑一声:“做梦。”

    褚晚真猜也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生生忍住了自己的白眼,双手合十立在身前,虔诚无比地向他鞠躬:“师兄,帮帮忙啦——不要头发,你别多想。”

    “...说来听听。”

    褚晚真冲他眨眨眼:“我听道君说,师兄你心灵手巧,特别会缝衣服...师父不是把我贴身的侍女都赶回去了么,什么事都得自己做,自己做不好就只能仰仗师兄...本殿最最亲爱最最贤惠的师兄,好不好嘛?”

    沈重暄看了一眼香囊上四不像的鸳鸯,道:“你准备怎么送给他?”

    “悄悄放在师父的房间里。”褚晚真垂着头,娇羞无比地说,“当面送多难为情呀。”

    “他从来不打扫房间。”沈重暄面色沉静,“而且就这鸳鸯的尊容,他可能会以为是某人偷偷下的战帖。”

    褚晚真:“......”她不自觉地挠挠头,委屈道,“至于这么不堪?”

    沈重暄沉吟片刻,复问:“你什么时候送给他?”

    “师兄什么时候绣好我就什么时候绣。”

    沈重暄心想,这辈子别想了。

    但他也只是想想,面上依然平静如初,淡淡道:“爱莫能助。”

    褚晚真一声惨叫,拼命抱住他的胳膊,佯哭道:“不要啊师兄,帮帮忙嘛——到时候师父不愿意接受,我就说是你绣的,是俩徒弟的一点心意,不然我失败的话多丢人啊!”

    沈重暄本想拂开她的手蓦然一顿,褚晚真胜过他的每一处都已逼杀他所有隐秘的希望,偏偏到了这一句时,他那些不像样的想法又像密密麻麻的野草,不等春风过境,就已偷偷摸摸地冒出头来。

    如果孟醒拒绝了...那么一切都不会有变化。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孟醒连褚晚真这样地位尊崇容貌明艳的女子都不会喜欢,以后更不会喜欢其他人了?

    ...他是不是可以继续这样的生活?

    甚至等他报了仇,他就效仿他娘那样出师,就不会再和孟醒有什么师徒名分...即便同为男子...

    褚晚真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手,表情不可谓不可怜:“师兄?”

    沈重暄被她打断思路,回过神来的瞬间,立即为自己狭隘又自私的盘算感到愧疚。

    就算出师了,他又能做什么呢...他不能这么做,孟醒会难过,他也无法离开孟醒。

    “师兄,我都叫你师兄了。”褚晚真摇了摇他的袖子,十分诚恳,“求你了,真的。”

    沈重暄咽了口唾沫,目光定在那只香囊上,踌躇了好半天,心中天人交战打得难分胜负,终于迎着褚晚真迫切的注视,咬牙点首:“明天晚上给你。”

    褚晚真立即一声欢呼,连惊动了辟尘门那边的人也不自觉,只兴奋地拽着沈重暄衣袖:“谢谢师兄!”

    沈重暄打开她手,冷冰冰地打断她的欢欣:“把鉴灵第三重演给我看。”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贪得无厌?

    分明从今早看见孟醒的睡颜起,他就不断在心里警告自己,只要这样就足够,他必须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