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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圣啊,一

      日子平静无波,一日相似一日。今天又与昨日重样。

    银川眼见萌牙用长须将水泼在裹着泥的鱼身上,泼干净了就抽出刀开始将鱼剖腹,而后分尸。

    在泛着水光的长眸之下,银川想起作为万物生灵,是否都是朝夕间便死,不知是为何死,不知死了以后有何意义。

    在百无聊赖的思考中,身后的竹屋门开了,银川侧过脸看去,别凝又重新覆上了面纱,她下意识问:“你要出去?”

    她们三人呆在此处,不过五年,五百年间有四百九十五年在凡间其他地方流浪,最后五年便在不周山中稍作安歇。

    说实话她心中很是害怕,害怕别凝突然间就弃她而去了。

    银川并不否认,之前的四百九十五年中别凝是怎样对她好,又是怎样替她挣回功德。她像是紧攥一个人把柄的极恶之徒,终于有一日那个把柄再也不管用了,极恶之徒便要脱离她的掌控要么弃她而去,要么先是被她抛弃。

    别凝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光,第一次看到银川面露不舍,这个认知让她险些软了脚步,“嗯。我晚些回来,别等我了。”

    “你去哪儿啊?”银川撑着扶手起身,“我也去。”

    别凝定住脚步,“你也去?我有正事,你在此处等待就行。”她深深看了一眼萌牙,“你给她讲些故事,别让她闲着无事。”

    几句话说完就把银川扔在了此处。

    良久,氛围沉闷的像是被霜雪覆盖的大地一样,萌牙扔下手中的刀子,跳到银川脚边,问“仙子生气了?”

    从记忆中的年份算起,至今也不知道多少多少年,它跟随两位仙子果真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如今难得休息却还是要保管两位仙子衣食住行。

    在漫长岁月中,两位仙子的脾性它也算是琢磨出了一二,银川此时的神情,只能用“气急败坏”四字形容,且,这四字极为妥帖。

    银川又坐回躺椅上,扯过一缕自己的长发在指尖灵活的绕弄,“也算不上。就是有些心急气躁的,别凝一连三天都是早晨外出,夜半而归,每次都不让我跟去,你说她到底瞒着我干什么事了?”

    作为大蒜精,它又怎么能知晓一个仙子所思所想?萌牙甩着长须挠了会头,“也许是此处别凝仙子待腻味了,想寻别的地方坐窝也说不定呢。”

    刹那间,银川长袖一挥,差点将萌牙从自己脚边甩了出去,“不行!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弃我不顾?!”

    也不知自己为何生气,但义愤填膺之时想什么都要受到怒气的影响,银川什么都不顾了,直接甩下一句,“你再此好生呆着”,便寻着别凝的灵韵追了过去。

    苍翠树影下,满满的阴凉,虽然不带冷意,萌牙也还是紧缩着身子,忍不住呢喃:“我怎么感觉我说话说大发了?”

    作为仙想寻另一仙,并非难事,只要那位仙不刻意隐藏仙韵。然而,银川将法术祭出几十万里,法术比雷电迫降还要快些,从三川五岳穿过,由瀚海星海袭至荒石戈壁,从繁荣昌盛的小城一直奔到战火纷飞的杀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显然都不够用了。

    或许是她傻些,不然岂无料到别凝会将仙韵隐匿?

    银川身处浮商城后百里的一条小河旁,潺潺流水清澈透明,时而鱼游浅底,时而浮萍飘荡。

    纵使她心情落差太大,心中澎湃之气也会时刻提醒她要准备鹰击长空。

    银川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将被水浸湿的脚用法术烘干,一边套上长靴,一边嫌弃地嘟囔着:“什么仙韵能血腥成这样?好难闻……”

    “铿!”

    寒芒森森一闪,须臾之间晃了银川的眼。一把怨气十足的剑刃正抵在她的脖颈,对方出手之快,不过眨眼之间。

    银川回身一僵,背后汗毛陡立,“你杀不了我,你敢动仙?”

    出口的话还算整整齐齐,只有银川自己才知晓,一口银牙是在发着什么样的抖。

    似有似无的步履摩挲着杂草,响起一阵脚步声的同时,越来越重的血腥味,烟火味也逐渐逸散,不知不觉中竟将她完全笼罩。

    从来没有仙人的仙韵会如此肮i脏难闻,呛人不止。可以这么说,这个仙人并不是在天庭生活,而是在盛满浓稠猩红的深渊。

    此人更像死神,但又仙韵十足,这仙者的身份证自然不置可否。

    如此一来,银川想到的便只有那一位了。

    “簌簌”声停,那人贴在她的身后,良久寂静,时间流逝的同时也在加具着银川内心的疑问和惊惧。

    “你,说话啊?”银川提着跳动的心儿问。

    “哈哈哈……”

    撕裂着嗓子吐出的三个字,带着一股沉重的沙哑,像是几千年不曾说话,有朝一日突然出声却很别扭。

    银川浑身颤抖一下,大着胆子转过身,微微往外倾了一点,躲过刀尖儿,“你到底是谁?”

    说话的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是没入暗河的枯叶再也漂浮不出水面。

    “你说啊,你到底是谁?!”她没见过此人,正如她不了解对方的仙韵为什么带着血腥气儿一样。虽然心中有些猜测,但是猜测在多,也不如对方亲口告诉她来的真实。

    “你该知道我的。”那人抬手轻抚着她鬓边的长发,“三界六道谁都可以不知道,偏偏唯独你不行。”

    对方没有丝毫的杀意,就算浑身如浴血混战过一样,她也依旧感受不到丝毫杀意。银川放低了声音猜测地道:“你是长圣仙子?”

    那人蓦地轻笑道:“或许你该尊称我一声长圣姑母。”

    千年前,长圣仙子与长霄仙子可谓并称三十三宫宫主之首,二人关系表面虽是如履薄冰,但私底下的情却是比谁都深。

    银川抿着嘴,半晌才道:“姑母。”

    长圣钳口不言,只是看着她发笑。

    银川还算镇定,轻声问道:“姑母从堕魔渊杀出来了?”

    别凝之前同她说的话,她还记得,只是她母亲长霄仙子早已不在,她又夺了对方的仙骨。现在明摆着是从魔界冲出来追债的啊!

    “不。”长圣仙子明眸善睐,道,“是焉孤放我出来的!是他用魔界圣骨代替了我的脊骨,然后趁夜半月满时打开了枷锁放出了我。”

    银川思忖片刻,搭上了长圣仙子的手腕,丝丝法力不断流入对方身体内。察觉到莫名仙韵的涌入,长圣并不抗拒,反而老老实实如被腌宰的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眼睛越发的透亮。

    “真的是魔骨……”可能是她孤陋寡闻所以并未听说堂堂一位仙能与魔界的魔物融合的如此恰到好处,天衣无缝,银川问,“姑母无功不受禄,那魔都之主一定是让你帮他做什么事情了。所以……”

    长圣知道她为什么欲言又止,便解释道:“的确。焉孤是以魔骨作为交换让我帮他办一件事儿。”

    “我在堕魔渊,以我最后的仙韵感受到天界有仙直下魔都时,就知天界出了什么大事。果不其然,来者三人皆是相貌一顶一的好,且目的是为了我的仙骨。当然我并不知道,天界出了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过来。”

    “这件事……本来我心中也存着些疑惑,后来在看到焉孤也从魔都屈身下到堕魔渊之后,我明白了。”

    长圣突然握住银川的手,将碧蓝色的衣袖往上一掀,突然震惊道,“怎么会没有?!红豆呢?!难道那人骗我?!”

    红豆?那个手串?银川问:“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那一个红豆手串?”

    “对!”长圣道,“手串呢?!”

    银川讪讪地道:“在别凝那儿……若不是姑母提起我都快要忘了呢,我今晚就要回来。”

    “别凝是?”

    “姑母肯定见过,就是之前去堕魔渊的……一位仙子……”她不敢说到底是谁,毕竟仙骨是仙家存活的唯一,谁都不会愿意自己的仙骨被别人抽出去用的吧?

    虽说这位长圣仙子与母亲私交甚好,可谁知道能好到什么程度呢?

    银川故意将话题撇开,问:“焉孤下了堕魔渊,然后呢?”

    “然后……”长圣仙子遥望远处青青河边的某处,“有一位仙子被焉孤单独带进了魔都。”

    这事菁华仙子同她说过,银川点头听着对方继续道:“焉孤后来告诉我他们是去谈了一个生意,后来没谈拢。正因为没谈拢,所以他找到了我,用魔界圣骨与我交换我的自由与仙根。”

    “因为用魔骨融入仙体要格外的小心谨慎,且时间长到漫漫无期。整整五百年,焉孤每日都来堕魔渊帮我融入仙骨,就在半月前,他与我交换的事情终于敲定了……”

    银川心脏猛地提起,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什么事儿?”

    “替他向天庭传询。”

    “半月前,阴州五界中三界连合起来叛变,其中以魔都正西方向的天魔宿持反抗之声最强。因天魔宿、圣城以及邪鬼域地域相近,所以便连合起来欲破魔都活捉焉孤,强占玄都统一阴州五界。现下,魔都与玄都连合难抗以天魔宿为首的反叛大军,所以焉孤只能寄希望与天界。并以重修百年之好为由,要求我向仙界求得援助。”

    银川无所谓地道:“啊,那这……姑母去天界启禀天帝便行了啊。”

    听得这语气,长圣咬咬牙叹息着。

    “你这个糊涂的娃娃,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长圣气急败坏地道,“想必天帝等众仙还没告诉你身世。如今,我来告诉你,你母亲长霄仙子下凡相恋之人便是焉孤,焉孤正是你的父亲!你必须去魔界护着你的父亲。现在,你还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