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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谢?

      十一长假归校后的头天早自习,一班教室里,节后综合征严重的学生们各个萎靡不振,哈欠跟击鼓传花似的一个传染一个,气氛低沉得仿佛提前进入了隆冬草木荒芜之季,。

    打破荒芜的气氛的是一个尚厚德的一个惊喜。

    “国庆回了省一高一趟,给你们带了些惊喜。”门口尚厚德笑呵呵的,让人搬来了几个大箱子,“你们谁愿意上来看看?”

    还沉浸在哈欠中没醒来的众同学懵懵懂懂。

    陈正非眼睛一亮,嚯地举起了手:“老师我来!”

    全班同学:!

    尚厚德呵呵笑道:“那就班长上来吧……”

    全班同学:!!!

    陈臭手手下留人!!!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陈正非从三个箱子里选了一个,无比坚定道:“大家放心吧。这一次,我会证明我自己的!”

    箱子打开。

    里头一整面《高二化学真题集锦》露了出来。

    全班同学:……

    “陈臭手,你给我滚啊啊啊啊啊!”

    陈正非灰溜溜滚下了台,中途挨了几个男生好几下,和他们笑着闹着打成了一团。

    “看来班长的运气是真的不怎么样。”尚厚德忍俊不禁,打开了另两个箱子,里头是两台簇新的大热水器:“早上刚到的,这是咱们四楼的。冬天来了,咱们学校也弄几个开水房,大家多点喝热水对身体好。”

    前头的热水房坏了,因张秃鹫不肯花钱修,停了两三年了,十分不方便。

    班上响起了欢呼声。

    “至于这个……”尚厚德将《化学真题集锦》拿出来,让课代表发给班上的同学,“这是特地给你们弄来的,比你们现在用的东西更有针对一些。以后复习进程就按这个大纲和练习册上的内容来了。除了化学,其他科目都有,马上都会送到。”

    化学练习册被发了下去。班上人立刻拿起来翻看,并意外地发现:“欸,这些题目好难啊!”“为什么这些题目我见都没见过!”“这些题型老师上次说不重要就没让我们学来着”,“尚老师刚刚好像说了,这些都是要写完的?”

    在全班嘈杂尖叫声中,尚阳迅速将新资料挨个浏览过一遍,立刻就弄清了个中乾坤。

    这是省一高独门的复习资料,都是学校老教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比起现在上溪高中在市面上买的一些资料精准度要强很多。

    这些东西,不是尚厚德这种在省一高有多年交情的人是拿不到的。

    能识货的不止尚阳一个,程城诚和几个学生在交头接耳:“听说是省一高的内部东西。以前老张头说想去弄,就弄了几张卷子回来的。”

    “虽然难了点,但我看这题目还真有意思,比现在用的练习册强。咱校长还真有牌面!”

    “现在的练习册,鬼知道老秃鹫是不是和那书店的人做了什么交易的……啧……对了,你们听说了高三的事情没?”

    “高三?”

    “听说,高三文理毕业班还都多了几个补习老师,都是退休了的老头老太太。每周来两次,每次讲一个晚自习,讲完也不留作业就走。高三的人都说,这些老师简直是……太牛逼了。”

    “对对对,我知道我知道。高手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那几个老教师轻言细语,寥寥几句话就能构建出一个包含着整个高中三年所有知识的体系。我哥哥都快高兴疯了。”

    “确实有这件事。”

    此时正是下早自习上第一节课前的空隙,尚厚德也不介意和班上同学闲聊几句。擦完了黑板,他在讲台上笑得慈和温柔:“都是一些退休的老教师,毕业了还想发挥一下余热,正好咱们毕业班底子没打好,这些老师过来提点两句,可比得上咱们学生多做十几张卷子了。不过就是人数太少,我拉下面子,也只请来了这么多,不然我还想给咱们班也来补一补的。”

    班上人或惊讶或好奇或窃窃私语,最后都化作了沉默。

    他们这才明白,当初尚厚德在课堂上说的那一句‘我给你们提供你们所需要的一切,你们只需要全心信任自己,拼上这么一把’是什么意思。

    出生于上溪,他们仿佛身处命运的谷底,梦想的白鸽翱翔在高空可望不可即,而尚厚德微笑着告诉他们不要怕,还亲手为他们搭了登天之梯。

    无声的动容与感动反而令大家再无法肆意地感激出声。

    他们能做的,只有紧紧握住手心里的资料,暗暗下定了决心。

    不辜负。

    尽全力。

    最后一排,尚阳听着班上人的议论,心里五味杂陈如,笔尖怎么都再动不了。

    尚厚德说得轻松,那几个退休特级老教师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面子能请来的。他们高二年级主任是一位特级教师的学生。曾经想要请那位老教师发挥余热,都三顾茅庐而不得。

    天知道尚厚德为了这些人费了多少功夫!

    除了作业资料和老师,他知道尚厚德还默默做了很多事情。

    比如他把车棚买回来了。

    上溪高中在城乡结合部,地价便宜,不少小工厂喜欢偷偷在这里建厂。上溪高中不到50米的隔壁就是一个纸杯纸碗生产小工厂。小工厂内部面积不够,建了员工宿舍后,仓库面积就不够了。张宏图知道这件事后,就把学校车棚租给隔壁一个工厂当仓库了。

    一年收入不老少。

    这就导致学生们只能把车子停在学校外头,特别容易丢。宇飞黎青不得不伙同全校雇了一个老保安专门看车。

    尚厚德老早就和尚阳提过:“要早点解决一下这件事。

    十一过来,这事终于解决了。

    借口和工厂接壤不安全,尚厚德不仅把地要了回来,重新还装修了车棚。学生们雇的老保安被纳入了保安系统,还是看车,不过工资由学校出。

    听说因此丢了老大一笔收入的张秃鹫气得在办公室里都摔了杯子。

    “谢谢。”

    嘈杂热闹的教室里,尚厚德正笑着和班上同学说着话。尚阳正戴着耳机,佯装写着习题册走神。耳边忽然听见了这一个声音。

    他扭过头去,就看见半明半暗的晨光里,黎青眉目轮廓极和缓,仿佛被炭笔加深过,堪称清隽舒展,认真地看着他。

    黎青确实是个好脾气的人,只一个长假的功夫,便仿佛忘了那日在运动场与尚阳的龃龉,与尚阳重归于好。

    尚阳心里忽的一动,扬起手里资料:“谢这个?”

    看得出黎青心情是真的很好,难得轻快地笑了一下:“为这些资料,为毕业班的老师,车棚的事,还有尚老师为我们做的所有那些事。”

    尚阳神色复杂地抿起了唇。

    “从来没有人为我们做过这些,读了上溪后,我就没想到过人生会得到这样的馈赠。堪称无以为报的‘惊喜’。”黎青伸了个懒腰,声音平缓却温柔,“我除了谢也不能做什么了。”

    某种情绪在流淌,迎着黎青清澈而干净的目光,尚阳喉咙某处忽然翻滚起了堵塞般的酸涩。

    他习以为常的一切,在上溪,在黎青们地眼里却成了‘命运的馈赠’与‘无以为报的惊喜’。

    他或许有点懂,外公为什么让他在上溪呆三个月了。

    呼——

    尚阳无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朝黎青流里流气地一吹口哨:“谁说不能做什么了?嗯?”

    黎青疑惑抬眼看他。

    尚阳将手搭在黎青椅背上,身体朝他压了过去。两人间空气被他压缩到几近恶意地调情距离,尚阳含着戏谑的低声几乎在黎青耳边,“班花,我记得我之前可就说过古代女子遇上大恩,可是要以身相许的?嗯?”

    黎青耳朵尖腾地烧红:“尚阳!”

    尚阳笑眯眯地压低声音:“当然,班花你硬要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我也不大介意多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黎青脸红地恼羞成怒,登时扭头不理他了。

    尚阳无声大笑。

    因为这一天的事,第二天清早,尚阳头一次吃了尚厚德准备的早餐。

    当天,尚厚德眼眶红了一天。

    隔阂在父子俩之间厚重而无形的坚冰,似乎开始已融化。

    只是这看似美好的开始,并未能导致好的结果。

    ·

    十月末,江堤边江水滔滔而过水声翻滚,天空大雁一排一排潇洒掠过,卷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呼啸着窜过了整个江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下来。路旁法国梧桐就满满落了一层的金叶,过路行人们纷纷穿上了毛衣秋裤,江城彻底步入了深秋。

    十月二十二号。

    天还刚蒙蒙亮,凌晨湿寒雾气将起不起的时候,尚阳就自觉地起了床,认真洗漱好,穿上了黑色的外套,戴上了妈妈给他织的围巾,捧着一束白菊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

    他在等尚厚德。

    今天……是他母亲去世八周年的忌日。

    以往每年的这天,外公都会带他到山上给母亲扫墓,一家三口团聚好好聊聊。今年却不大巧,外公在前几天的寒潮里生了场风寒。外公已经七十有六,不是经得起折腾的年纪了。家庭医生三令五申禁止外公外出,尚阳也不想他劳累。陪他扫墓的任务就被交给了尚厚德。

    尚阳起初是不愿意的——尽管与尚厚德关系有所缓和,也不代表他愿意在妈妈墓前面对他。

    可外公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阳阳,不管他怎么样都是你的亲人。你总要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尚阳再说不出任何拒绝。

    客厅开着大灯光线大明,清晨空气寂静而湿冷,遥遥地听见江面上的汽笛声。尚阳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

    清晨六点钟。

    昨天晚上,他与尚厚德在电话中约好的是清晨八点钟出发,九点钟去扫墓。

    因为尚阳记得,妈妈生前最不喜欢人在下午去扫墓,她说那样显得不诚心:“早上九点,太阳初升,朝气蓬勃,是最好的时候,你们记住了吗?”

    母亲的话言犹在耳,可人却只剩下了一张客厅的黑白影画。

    尚阳握紧了手里的全家福,坐在沙发上,默默数着时间等待着。

    时间咔嚓咔嚓如一群小孩子玩闹似的,争先恐后跃动而过,欢笑声的尾音在寂静空气里打着卷儿散开。

    房门始终毫无动静。

    六点过十分。

    六点二十。

    六点半。

    ……

    七点半。

    七点五十。

    ……

    八点。

    ……

    八点半。

    八点三十五,天光已经大明,窗外朝阳大泼大泼奔涌进来,光芒早已盖过了室内大灯,刹那间将陈旧地板家具照得发亮。但气氛依旧冷凝,时间连跃动都已停止,黯淡低迷地耷拉着脑袋往前走。

    尚厚德依旧没有回来。

    咔嚓——

    黑白分针走过了一个整圈,在一分钟的最后一秒与时钟深情相拥。

    尚阳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关节,拿上了钱包,抱好了白菊花,带上了纸钱与香烛和打火机,以及他写给妈妈的信,锁上了家里的门,出门拦了一辆的。

    “您好,去城西墓园。”

    从墓园里出来后,尚阳的手机一连响了二十次。

    尚阳只当没听见,不想看不想听不想管它,更不想回家。

    至少在今天,他不想回家。

    双手插在兜里,尚阳沿着墓园向外的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往外走。

    中途碰到了几对同样是来扫墓的家人,有小孩有家长还有老人。尚阳只看了一眼,就直接绕开,换了个方向继续走。深秋阴天上午冷飕飕的风扫过来,他边走边冻得鼻子都疼。

    走了多远尚阳也不记得了,只是在浑身的热乎气都被吹没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空旷的广场上。

    他才想起来,墓园附近似乎有一个河岸公园。

    反正今天是没有目的地的一天,尚阳随意拐进了公园。沿着了一条无名小河走了没几步,他忽然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黎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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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更在周五晚。

    因为这本数据实在太差了(难过),想多蹭点榜单,更新要压字数,每天只能更一到两千字,感觉太零碎了。

    所以,暂时都改成隔日更。

    每章大概四到五千字,大家看得也爽一点。

    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