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黄昏夕阳古路，山外青山，云深不知处。

    “翻过这座山头，前面有座小镇，我们可以在那里歇息一下，再往前，就是无量山的方圆了。说起来，无量山也是霸道，万里冰原几乎都被无量山占据了，时常有门下弟子来往，我们若是进入，很容易就被发现。”

    云飞扬站在高山之上，远眺前方，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银白起来，无量山所在的冰原万里无人烟，虽然有冰山起伏连绵，但对于他们隐藏踪迹极为不利，倒是前面有一座小镇，几乎算是人间的尽头了，别有几番风味。

    而且因为是最接近无量山的城镇，所以虽然只是凡人的城镇，但多多少少也能听到不少关于无量山的消息。

    至少据云飞扬所知道的，那座城镇的形成原本就是因为这些年来一些慕名想要拜入无量山中的凡人到来所渐渐出现的。

    若是有机会也能见到无量山的修士出没，那个时候对于小镇上的凡人而言便是一场天大的机缘，至于只靠自身的力量，横穿冰原，去寻找茫茫冰极中的无量山，对于凡人们而言无疑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行程。

    或许能够来到那座小镇的人，大都是有着无比勇气与毅力的人，但往往也会在这里停下，因为前方的气候天时，实在是太过恶劣了。

    当然更大的原因或许是因为看到有其他的人在这里停下吧，所以那些一个人时候能够坚持的勇气与毅力，便都一下子变得脆弱起来。人性，实在是一件极为复杂的事情。

    云飞扬不知道林简薇现在是不是也在经历着同样的变化，那些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坚持的，当只是一个人的时候，的确可以坚持下去，甚至顽固到执着到以为自己可以九死而不悔，但其实很多时候，人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

    特别是当身边出现了其他的变化，不再是一个人跋涉在荒原，而是有一个原本以为与自己一起的人，却渐渐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人，或许便是崩溃与脆弱，甚至是绝望了。

    人和其他的动物往往是不同的，单独的一个动物，很难在天地中活下去，它们需要结伴，成群结队。而人一个人的时候，却往往可以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坚强，但当身边有了同伴，却又变得脆弱起来。

    一个人是条龙，三个人却变成了三只虫。云飞扬从来不怀疑古人的智慧，他相信这句话在凡人之中应该是普遍存在的，而所谓的修士，说到底终究还是要人来做，其实很多时候，除了毁天灭地的力量之外，修士与凡人在心境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差距。

    力量可以带来安全感，但却改变不了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那是人性最顽固的地方。

    云飞扬希望那些出现在凡人身上的姑且称之为劣根性的东西同样也能出现在林简薇的身上，但他又不希望真的出现在林简薇身上。

    他所喜爱的女神，仙子，又怎么可能真的与凡夫俗子一样呢。但事实上，虽然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好，但就算是再如何让人自惭形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所谓女神仙子，其实也一样逃不过吃喝拉撒睡。

    林简薇不知道云飞扬在想着什么，她以为自己其实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可以一个人坚强的顽固的站在世界的阴影角落中看着林凡得到幸福，但当她真的知道他要获得幸福的时候，和另一个女人成为道侣，在无数人的祝福中获得幸福的时候。

    她才不愿意的承认，有过那么一刻，自己其实有些不甘心，有些怨气，有些姑且称之为难过的难过。

    特别是当她站在这里，顺着云飞扬的目光向着前方望去，看着那座不大的城镇，在那城镇的身后，一望无垠苍茫无际的冰原的某个地方就有着他的身影，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她离他这么近，原来她离他这么远。

    就好像那些停留在那座小镇中的人们一样，抱着一个希望，跋涉了千山万水，跨越了人山人海，终于来到这里，但最后大部分的人，也终究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就像他们的感情，或许，也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她想着，忽然就觉得感伤。

    云飞扬看着她脸上的忧伤，有些心疼，有些愤怒，但最后却只化作一声低语，“其实，你没有必要过来的。就算你到了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是啊，自己就算到了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林简薇想着，她其实并没有想过赶到这里来，然后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要他随她一起走，她做不到，也做不出。

    虽然内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应该来，然后哪怕会被他厌恶，会被他憎恨，也一定要亲自站到他的面前，为自己挽留那么最后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幸福，至少她想要确定，没有了她的生活，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得到他以为的幸福。

    至少这一刻，她想要知道。

    但其实没有意义的不是吗？从一开始，不是就已经决定站在阴影的角落里，安静的不去打扰属于他的幸福，哪怕会很难过，会很孤独，但至少那样的自己才是在做对的事情啊，但为什么，还是一定要赶到这里来呢？

    她想着，然后看着云飞扬，似乎想要说服云飞扬，或者更像是要说服自己，用近乎被风撕碎一般的声音轻声喃喃，“我承认，我的确喜欢过他，但我和他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这次来，我只是想要亲眼看着他得到幸福而已。”

    云飞扬知道她喜欢他，虽然不知道这一份感情到底是怎么开始的，但此刻听到她亲口承认她真的喜欢过他，云飞扬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语的痛苦与愤怒，但很快他又听出了她话语中的黯然与坚定。

    “那就当做是最后对他的告别吧。”

    云飞扬轻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有些事情到了这里，也只能到这里为止了。他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忘掉他，斩断这段感情，然后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去七杀大世界，或者什么地方都好。”

    “简薇，相信我，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会真的伤害你，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林简薇目光漠漠，没有接话，只是紧了紧鹅黄色长裙的衣领，天气有些冷了，便是穿着他最喜欢的裙子，也同样有些抵挡不住这世界的冰寒了。

    但其实，早已经屹立在神通境巅峰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到冷了，或许只是心冷了吧。

    ……

    茫茫冰原的小镇上这天来一对男女，男的姓云，很健谈的样子，不过两三天就与小镇上的人大都熟悉了起来，而女的，却是很少人见过，深居简出，但见过的人，都赌咒发誓，说是他们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便是无量山中的仙女或许也比不上了。

    所以难免就让人羡慕起姓云的男人起来，而且很快小镇上的人就发现只要在姓云的男人面前，说上几句他们之间多么般配的话，那姓云的男人就会变得格外的豪爽起来，这让人暗暗偷笑的同时，也不禁怀疑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没有男人刻意表现出来的那般亲密。

    但小镇上的人终究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大都也只是偶尔聊聊便是了，并没有谁真的去刨根究底，说到底，小镇中的人，大都是仰慕修行才汇聚到这里来，哪怕说不上什么道心坚定，一心修行，但说起来却是安贫乐道，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某一天清晨起来，或许就正好遇见了仙缘，或者心生歹念时候，就刚刚好遇上了无量山的仙人。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这作为进入无量山所在无垠冰原与人间最后交界的驿站，从某种意义上，或许便是放眼诸天万界，也是道德水准最高的地方了。

    只是偶尔还是有人会想那个女人到底来自哪里，又有过怎样的曾经，或者那传言中的美貌到底又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直到这天，忽然那对男女又离开了小镇，大半个小镇的人一起见证了那对男女的离开，因为他们是飞走的，所以再也没有人怀疑那个女人究竟有没有无量山中的仙女美丽，因为原来他们本来就是仙人。

    ……

    “其实这件事情本来与你我无关，我也是偶然之间才认识了那个人，我也没有想到他们最近竟然会有此想法，想要趁着无量山举行大婚的时候，杀上无量山。”

    云飞扬低声对林简薇说着自己得到的消息，“其实他们也并不是真的有打败无量山之类的想法，只不过是想借着机会，趁机打击一下无量山的脸面而已，算是为这么些年来无量山中修士一直追杀他们的事情出口气。”

    “他们之所以会找到我，还是因为我之前找你的时候，与不少妖魔都有过接触，所以才被他们联系上了，我本来是不感兴趣的，但据说这次的行动是有一个自称东方魔道祖师的人组织的。”

    “我想那人既然敢自称东方魔道祖师，定然也有不凡之处，所以便多问了几句，然后才知道他们想要在那人大婚上动手，灭了无量山的威风。”

    “说起来，其实也是一件好事情，就当是为你出口气了。但你这番找上去，我想，你总不会这个时候，还想着帮他吧？”

    云飞扬说着，看向林简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