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晏放开麦丁的手，用食指拭去他眼角的湿润：“我为什么要怪你，我不是也承诺过不会再让你哭，不会再伤害你，但现在你哭了，你被我伤害了，我也没有遵守承认不是吗？”他温柔又无力的声音强行拉出了麦丁更多的眼泪，如果安子晏的回答是他惯有的讽刺，麦丁也许会叫着他的名字，轻推他的肩膀。安子晏收回手扶着前额，他的眼睛隐没在指间，继续用着若有似无的语调：“我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到你。”

    安子晏的话是麦丁一直想听的，不是吗？

    自己该笑出来，因为这次是自己赢了，输的是安子晏，是他先向自己示弱了，可这阵痛苦是从哪里涌出来的，心爱的人被自己弄疼了，自己还能好受吗？安子晏无意弄疼自己时，他心里的感觉大概是与自己相同的。为什么如此晚才明白，其他地方的规则是不适用于爱情的，爱情里没有输赢，即使赢得那一方也不见得能快乐。

    “安子晏，我……”麦丁的字句没有预兆的停住了，天边渐渐开始泛白，他的视线也清晰了很多，他看到了安子晏敞开的领口里有绷带，于是伸手想抓开他的衣服，却被安子晏阻止了。

    “那是……”

    “我自己弄伤的。”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他撒谎了，麦丁知道，安子晏什么时候弄伤过自己，可不是他又是谁弄伤他的，如果被自己知道是谁，一定要好好揍他，会是谁？麦丁问自己，他看了看自己被阻止的手，再看了看安子晏的伤口，那只手曾沾着鲜血，在他用力推着安子晏的胸口时，所以伤是那时候就有的吗？不是自己造成的，只不过是用力推几下而已怎么会流血呢，另一段他不曾在乎的记忆跳了出来，冯菲蒙与范少君的对话，那把银制的拆信刀被冯菲蒙放在了哪里？麦丁的心僵硬了，当自己把文件推向安子晏时那把拆信刀又在哪里？

    是自己吧？是自己。

    “我，我不是故意的，让我看看，我，我不是……”

    “我说了不是你。”安子晏说，他的话总能让人轻易相信，这次，麦丁也很想相信他。他在怕伤害到自己，他被爷爷的离去和自己的离去折磨得痛苦不堪，却还是怕伤害到自己。

    不停说着安子晏莫名其妙，到底是谁莫名其妙啊，自己究竟想证明什么，安子晏不是一直，一直爱着自己吗？麦丁将手放在安子晏的膝盖上抓紧：“如果控制不住，就伤害我吧，我愿意被你伤害。”

    “又在说傻话了。”

    “不是傻话！是真的……”安子晏将麦丁搂进怀里，他望着水面倒映出的那一抹银色，他的喉结随着说话轻动着：“抱歉，说你烦什么的，但我或许越来越难控制自己了，以后难道要你提心吊胆的待在我身边吗？难道要你顾及着我的感受再也不吵架，不把真正的感受说出来吗？麦丁，我喜欢的不是为了我牺牲卑微的你，一直都不是。”

    “我……”

    “听我说完，我最近想说是不是分开对你比较好。”

    麦丁从安子晏的怀里挣扎起来：“我不要。”

    “我都让你听我说完了，我是有想过，但我更想对你说，只能对你说，不管你是说我任性也好，自私也好，随便你，怎样都不会让你离开的，所以，麦丁，不要离开我好吗？即使我会伤害你。”

    “这是我听过最不任性，最不自私，最美好最美好的要求。”麦丁将额头撞到安子晏的锁骨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眼泪沾湿了他的绷带。“你真是爱说傻话。”安子晏的手放在了麦丁的后脑上。

    “安子晏。”

    “恩？”

    “爷爷即使不是去年也总会走的。”麦丁能感觉到安子晏的动作停住了，麦丁知道自己在贪心，如果能让安子晏放开爷爷，那安子晏就会变成真正的安子晏，他昨夜那么悲伤的脸麦丁已经不想再看第二次，麦丁继续说：“人会生下来就会死去，爷爷没有丢下你，他只是生病了，只能躺在冷冰冰的医院被病痛折磨着，你能看出爷爷那段时间有多痛吧，现在爷爷去陪奶奶了，有什么不好的，我知道我说的都是废话，这些你比我更明白。”

    安子晏的声音又变回之前的冰冷了：“我是很明白，但你以为明白就代表能做到？”麦丁坐直身，拉起衣领擦了擦脸，脸上的泪痕并未擦干净。麦丁嘴角咧开，清晨的第一束光洒过来，在他后面形成了一道光圈，他的微笑在阳光中逐渐绽放着，他还带着泪的眼睛闪闪发光。麦丁总觉得安子晏是耀眼的存在，但现在的他在安子晏眼里同样耀眼，他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别人做不到，但你是安子晏啊，在我眼里，你是最完美的人，那个世界让奶奶陪着爷爷吧，在这个世界，就让我陪着你吧。如果你做不到，那以后谁来照顾我？”

    清晨的空气潮湿又清新，风轻柔地吹着两人，安子晏静静的看着麦丁又哭又笑的脸，伸手抓住麦丁的衣领，将他拖到身前，吻了上去。

    算结束了吗？麦丁并不这么认为，他始终记得这场恶梦的开端。他们像经过了终点，又重新回到原点。

    第151章还不算结束

    “孩子的事……”尽管他不想在这个时间节点提起，但他已经没有时间逃避了，安子晏站起来，侧过身冲麦丁伸出手：“你还不明白吗？如果要孩子，我只想要和你的孩子，而不是和其他人的。”

    “但……”

    “爸妈那边我会去说清楚的。”

    “所以，其实是可以圆满解决的？”麦丁抓住安子晏向他伸过来的手，被拖了起来，安子晏握了握他的手：“这件事是不可能圆满解决的。”

    很多事情到最后才会觉得并没有那么难，当初是怎么了，可当初就是当初，我们无法提前知道结局，也无法避免痛苦，因为痛苦和幸福是对比关系，不知道痛苦的人也不会知道什么是幸福。

    麦丁爸看到两人时，把电视声音按小了：“快给你妈打个电话，她刚出去买菜，让她多买点。”麦丁边点头边掏出电话，等打完后，他看到安子晏和麦丁爸已经聊起来了，但只是聊些工作的事，麦丁到现在也不知道安子晏要怎么向爸妈和阿姨说，自己爸妈还好，他几乎有些害怕面对阿姨，因为他答应过阿姨，现在他又反悔了，麦丁无法再忍受身边任何人为自己流下的眼泪。安子晏身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昨夜的痕迹，那些悲伤就像不曾存在过。麦丁妈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提着满满一口袋的菜，一进门就埋怨麦丁：“虽然是周末，但你回家也要提前通知一声，上次就告诉过你了，你怎么不长记性！”刚骂完麦丁又转头和颜悦色地瞧着安子晏：“小帅，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菜。”

    “我其实应该娶你的。”安子晏的话对中年妇女的杀伤力很强，麦丁妈笑得花枝乱颤，平时早就抗议的麦丁今天却意外的平静，麦丁妈看了麦丁一眼，麦丁很勉强的笑着，她放下菜：“你们今天回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吧，如果是上次的事我不是说了吗？没关系的，小帅你也别介意，这小子肯定向你告状了，我当时只是情绪激动而已。”

    “阿姨你们并没有错，我又哪来的介意，可能麦丁还没告诉你们，我们刚刚贷款买了个房子，现在每个月需要还房贷，加上麦丁工作还不稳定，暂时没有考虑过孩子的事，毕竟我们才二十多岁，现在还太早了，有了孩子就会有很多教育生活等方面的问题，如此草率的决定只会害了孩子。”还以为安子晏会说什么，他只是满嘴谎言而已，麦丁现在看到的完完全全是在公司里的安子晏。

    “你买房子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事先和家里商量下！”麦丁爸只盯着麦丁指责，安子晏在旁边说：“我告诉过他要和家里商量的，谁知道他瞒着我把房子定下来了。”他说反了吧，麦丁刚想维护自己，麦丁妈叹了口气：“这孩子让你操心了，他从小做事就鲁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我没想到他连买房这么重要的事……小帅，孩子的事，我们……”

    “爸，妈，”安子晏换了称呼：“你们的以后都由我来陪着，不知道可不可以弥补你们的遗憾。”连麦丁都被安子晏感动了，麦丁妈觉得鼻酸，连连点头：“已经够了。”麦丁虽然没有给她带来孙子，却带来了个最棒的儿子，也许心底偶尔还会涌起点遗憾，但人这一生谁还没有点遗憾了，总是在看别人，别人的儿子结婚成家，可还有些人中年丧子，身患重病……等等，麦丁妈看着麦丁，她能从麦丁眼里看到炙热的爱，在安子晏身边的他如此快乐，他健康快乐着，自己还有什么能挑剔的吗？

    安子晏拿起茶几上麦丁妈的手机，边在上面快速的输入着什么边说：“我和麦丁现在都在上班，可能有时会没法陪到你们，如果你们觉得无聊，可以随时给这些人打电话，他们会来陪你的。”麦丁瞄了一眼手机，被输入的号码是周格他们的，麦丁觉得，幸好自己是安子晏的恋人，因为做安子晏的朋友是件特别不幸福的事。

    “家里的事你们不用多操心，男人嘛，就得把重心放在工作上，是我们忽略了你们的难处，别谈这些了，麦丁，去帮你妈做饭。”麦丁爸说完，麦丁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