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抿嘴，直言道：“你别再说什么为他好。为什么不想想自己这些年所有为拙朴做过的事，结果他有没有觉得好？”

    秦夫人无法回答，因为太清楚答案。

    陆英叹气，“你迫于长辈的压力接纳我去秦家又怎么样？那样别别扭扭的生活我过不来。”

    “我和他现在挺好的，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有空聚聚就够了。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秦拙朴回去了是你儿子，在我这里也是我家人。没必要强扭在一起。”

    陆英又道：“我知道他跑来跑去很辛苦，但是，他自己没要求我怎么样，秦夫人没必要替他出头。他不是小孩子，需要什么自己会努力会说。我们将来的计划和打算怎么样也是我们俩的事。”

    简而言之，要去哪，去干什么，他自己会做决定，会和秦拙朴商量，但和秦夫人没关系。

    “你过来找我，肯定又没告诉他。对吧？”

    秦夫人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的。

    她深呼吸：“我这次来，目的很简单。不是来找你吵架。”

    陆英微笑：“我知道不是吵架，但你可以提前跟他打个招呼。这很简单，一个电话就行。”

    秦夫人沉默，半晌道：“爷爷是知道的。”

    “但拙朴不知道啊。”陆英撇嘴。

    秦夫人心浮气躁，觉得陆英太较真。她今天不是来吵架，而是顺着老爷子的意思来示好陆英，让他带孩子去观澜市生活，以后陪在儿子身边。就这么简单！根本没必要跟儿子说。

    陆英看她那样子，眉头紧蹙，“你一点都不关心他。在你面前，很少看到他开心大笑的样子吧。在我面前就不会，他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秦夫人神情一动，震惊道：“他……哭？”她觉得不可思议，儿子当然在她面前哭过，小时候。

    长大以后，他有没有哭过？不知道……

    她陡然想起一件事，丈夫去世时，儿子有没有哭？婆婆去世时，儿子有没有哭？

    她全都没注意！

    这么多年，儿子唯一一次在她面前情绪失控就是发现陆英走了，他暴跳如雷地冲她发火。

    她其实知道，丈夫去世后，太多事情都是儿子在安抚她，顺着她，陆英是唯一的底线。

    现在陆英的话，让她心慌不已。

    “秦夫人，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儿子了。他又不是铁打的神仙，他只是个普通人，七情六欲都有，哭哭笑笑都是人的基本需求。”

    陆英翻翻手机，随便打开一张照片，是秦拙朴带着崽崽在英国参加一个儿童乐园活动，崽崽给他脸上画满了油彩，乱七八糟一片，可是秦拙朴笑得很开怀，还举着手机自拍发给他抱怨：“看看你熊儿子干的好事，把我的俊脸毁容了。不过我把他画得更丑，哈哈哈……”

    秦夫人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好半晌没认出来那是自己儿子。不仅仅因为他满脸糊画，还有他开怀大笑，露出一嘴白牙的模样，太陌生。

    陆英见秦夫人出神，暗暗摇头。

    他刚认识秦拙朴时就觉得那个人外强内软，每次见面，秦拙朴都异常开心。他觉得好奇，问他为什么不回家陪孤单的母亲。秦拙朴摇头，说回家只会更累，因为母亲不怎么笑。

    母亲过生日，他买了礼物和鲜花，空出时间请她吃饭想哄她开心。她直接摇头说不去，在家吃一碗面条意思意思就行。看到鲜花和礼物也没什么喜气。发现礼物是漂亮的旗袍时，还觉得颜色太鲜艳，说她不需要打扮地太漂亮，叫他以后不用太费心。她完全把人拒之门外，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执着的事情里，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秦拙朴过生日时，她弄了好吃的，对他俩恋爱的事提都不提，仿佛不介意不多嘴。结果背地里，又接触他，明里暗里打探，找到他的把柄后立即不客气。

    他当时太傻，还以为秦夫人嘴里说的‘信不信我找人抓了你这妖孽’，是要找道士收了他……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后来才知道只是假毕业证的事，下山时刘哥给他办好了身份证银行卡和毕业证，他揣着上路，去了观澜市直接跟叽哥上工地搬砖，什么鬼证都用不着。

    自从那以后，他对假证简直有了心理阴影。

    “秦夫人，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没事我还要上班。”

    “哦。”

    如梦惊醒，秦夫人慌忙放下杯子，匆匆起身离开了座位，走了两步又回头，缓缓道：“不管在你心里我怎么不好，对小孩子我从没刻薄过，老爷子喜欢热闹和孩子，要是有空……你想带孩子过去玩玩，随时都行。”

    “你忙吧。”秦夫人匆匆离开烘焙店，出门进入豪车里，不一会儿远去。

    车子里，她坐在后排愣愣发呆。她亲自来说了愿意接纳陆英的话，没想到对方会拒绝。本来，她以为自己会暴跳如雷会大骂他不知好歹。

    可结果，是陆英反过来一番话说得她……心里跟针扎一样难受。

    她不得不承认。

    陆英比她更了解更关心儿子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