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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

      楼阁大堂的尽头有个角门,去向不明。

    无咎不作停留,穿门而过。眼前出现一条廊道,十余丈的尽头则是另有门洞。踏入其中,果然是间静室,有蒲团、案几等物,而案几之上还丢着一枚玉简。他散开神识,看向脚下。四周禁制遍布,而一条窄窄的缝隙直通深处。他欣喜若狂,全力以赴往下遁去,却又心思一动,顺手拿走了案几上的那枚玉简。离去之际,隐约之中有话语声响起——

    “长老,有人夜闯藏剑阁,逃至此处……”

    “不用惊慌,方才是老夫出去了一趟……”

    “这……”

    “哦……想不到竟然惊动了师兄……”

    “无事便好……”

    数十里外的山谷之中,一缕清风跃出树丛而倏然腾空。四周寂静依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再不敢大意,又一头扎向地面,直至赤霞峰的山脚,再离地而起辨别方向,接着遁入山石一阵疾行,转瞬间便已回到了洞府之中。

    “扑通——”

    无咎一头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犹然心有余悸,伸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不无庆幸般的呲牙一乐,随即又慢慢抬起手中的玉简而满脸的不可思议。

    救了自己的那人,是谁?

    倘若所记无误,应该便是妙闵长老。那个面色红润的老头,挺和气的一个人,应该不错,此番真要多谢他的出手相助!

    不过,他为何要救自己?既然相助,又为何要隐身回避呢?

    嗯,今夜真是凶险万分!

    忙活了数月,只想着怎样躲避与破解紫霞峰的禁制。而禁制固然可怕,而峰上的几位长老才是更为恐怖的存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神识之下,稍有不慎便是自寻死路啊!

    且不提几位长老怎样,那群驻守的弟子又如何,破解不了禁制,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祁散人,祈老道,我可是为了救你,这才自投火坑,而你留下的禁制口诀全然无用,真是吓死我了。啊不,应该是气死我了!

    无咎猛然坐起,便想着发泄一通,而眼光一瞥,又不禁抬起手来。

    左手还拿着一样东西,正是来自于妙闵长老静室的玉简。当时看着古怪,再加上不知暗中相助的是谁,便临时起意,来了一个顺手牵羊。或者,叫作贼不走空。而玉简之中……

    无咎举起玉简,不由得微微一怔。

    玉简之内,竟是拓印着紫霞峰各处的禁制图示。而比起祁散人留下的图简,又有不同。其中不仅多了此前离开时的途径,还有通往别处的暗道。尤其是前往藏剑阁的捷径,以及四周的各道门户禁制,无不标示清楚,还配上了开启关闭的手诀、法诀,并有文字注解。大概的意思:在百年之前,藏剑阁外围九层门禁尽遭毁坏,并被重新设置,而前往藏剑阁地下的禁制,却至今无从破解。藏剑阁因故难见天日,甚为遗憾,等等。

    无咎惊愕之余,恍然大悟。

    错怪了祈老道!

    原来在老道离开灵山之后,便有人进入他所居住的藏剑阁,在连破了九道禁制之后,最终还是徒劳无功。而老道本人,根本不知道身后所发生的一切。自己拿着早已无用的手诀与法诀前来闯关,若不惹出麻烦才叫怪事呢!

    而妙闵长老竟然也在琢磨藏剑阁的禁制,并将玉简留在静室之中,又恰好落在自己的手中,无异于瞌睡送枕头的好事儿啊!只是如此的凑巧,太叫人匪夷所思!

    他是有意如此,还是疏忽所致?

    而今夜若非他的相助,一切都将难以收场!如此看来,他倒是一番好心!应不应该相信他,或者是,能否依照他所留下的手诀与法诀,再次前往紫霞峰,并得以潜入藏剑阁呢?

    无咎端详着手中的玉简,迟迟拿不定主意。少顷,他缓缓躺了下去,头枕手臂,架起只脚,继续忖思不已。

    倘若有了妙闵长老的里应外合,潜入藏剑阁便容易了许多。即使不测,再次躲到他的洞府之中也就是了。总不能半途而废,还须寻到神剑,成功筑基,才是自己这个掌门弟子的使命所在啊!

    嗯,这个法子倒也使得!

    而尚不知是否泄露了行踪,更不知道玉简中的手诀、法诀的真伪。为今之计,不妨静观两日而再行计较!

    无咎惊吓不断,又是连番逃窜,再有心事烦扰,早已疲惫难耐,不由得眼皮打架,轻轻扯起鼾声。而他似睡非睡之际,洞府门外传来“砰、砰”的动静,随即响起不还好意的话语声:“府中有人吗?”

    又是该死的玄玉,洞府内怎会没人呢?

    无咎很是气急败坏,翻身爬起,便要发怒,却又眼珠一转,长舒了口气,待心绪平缓下来,这才带着如常的神态,打开洞门走了出去。

    四周晦暗朦胧,远处则是霞光万道。不知不觉间,又是一日来临!

    栈道之上,有人负手而立。

    无咎眼光一凝,愕然道:“您是……”

    第二百零一章 无处躲藏

    ………………

    站在洞府门外的不是玄玉,而是一位身着赤袍的中年男子,个头壮实,却脸色发黄,神情憔悴,大病未愈的模样。△,

    只见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扶着连腮的短须:“本人俗家严氏,道号妙严。你,便是无咎?”

    他反问之际,话语沉缓,眼光端详,心机莫测。

    来人竟是灵霞山的五大长老之一,礼院的妙严长老。他不是在闭关疗伤吗,缘何突然现身于此?

    无咎大感意外,慌忙举手:“在下无咎,见过长老!不知长老到此,有何指教……”

    他一边说话,一边悄悄抬眼打量。

    妙严却不理会,转而看向大开的洞门。

    无咎稍稍尴尬,只得闪开一步:“长老,请府中叙话!”

    妙严这才微微颔首,抬脚踏入洞府。

    无咎歪着脑袋若有所思,随后返回,而他转身之际,又不禁两眼狐疑。

    对面的崖上,并无玄玉的身影。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去了哪里?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洞府,或许想着心事,各自均不出声,洞府内稍显沉闷。

    而妙严在原地踱了几步,径自踏上凌乱的褥子盘膝而坐,随即抬手示意,颇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

    褥子不足一丈,容不下两个人。你占了我的地方,让我坐在何处?

    无咎摆动袖口,所在的角落里多了一块褥子。他就势坐下,眼光闪烁,抄起双袖,悄悄抚摸着左手拇指的夔骨指环。指环随时隐入体内,倒不虞被人发现端倪。而与一位前辈高手同处一室,着实叫人局促不安。幸亏来的是妙严,若是妙源,或是妙山,只怕自己心虚之下早已原形毕露。

    记得常先说过,这位妙严长老与祁散人的交情不错……

    “你,真是妙祁师兄的亲传弟子?”

    “啊……是啊……”

    无咎正在心神不定,忽听问话,猝不及防,急忙随声应了一句。

    妙严坐在两丈之外,一直在静静端详着躲在角落里的那个年轻人。对方虽然相貌清秀,面带英气,却眼光游离,言辞闪烁,行迹鬼祟,全无名师高徒应有的风范,反倒像是一个心怀鬼胎的坏小子。他不禁有些失落,摇头叹道:“师兄他……怎会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唉!”

    “我……我也是逼迫无奈啊!”

    无咎被人当面瞧不起,这不是头一回,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而他还是忍不住神色发窘,暗暗不忿,有心辩解,随即又无可奈何般地抱怨了一句。

    与其想来,我虽非完美,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至少比起玄玉、木申、田奇之流,我还算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吧!

    嗯,纵有万千诽谤,不改我本色依然!

    妙严却是听出了话中有话,神色询问:“师兄他竟然逼你为徒,所为哪般?他命你前来灵山,又将怎样?他如今人在何处,莫非……”

    无咎耸耸肩头,好像是一言难尽,接着两手摊开,示意无可奉告。

    妙严适时收住话头,转而沉吟自语:“有关你的一切,早已在仙门之中传得沸沸扬扬,我虽有耳闻,却始终难以置信,直至昨夜紫霞峰出了意外,这才不得不前来奉劝你一句……”他话语一顿,憔悴的脸色中多了几分凝重:“人心叵测,祸福难料。你的掌门弟子的身份或许是你最大的倚仗,同样也是你的催命符。想要活命,远离灵山!”

    无咎默然无语,双眉浅锁。

    我也想带着紫烟离开灵山,奈何身不由己。

    真的一走了之,谁救祁散人呢?

    倘若道出祁散人遭难的实情,灵霞山又会不会着手解救?

    老道原本就是遭到暗害,故才被迫逃离的仙门,倘若被他的仇家获悉真相,难免再添变数而落井下石。到时候莫说救人,只怕自己也是在劫难逃啊!

    妙严却是不再多言,站起身来。

    无咎跟着起身,诧然道:“长老要走?又为何……”

    他对于妙严长老的言行举止,有些摸不着头绪。对方既然好心劝告,何不说个明白,如此藏着掖着,着实让人伤脑筋!

    “我是念在妙祁师兄的情分上,给你两句忠告,别无他意,好自为之吧!”

    妙严丢下一句话之后,抬脚就走。

    无咎跟出门外,对方已踏着飞剑腾空而起。他看着那道远去的剑虹,有些羡慕,又有些郁闷,转身返回洞府,关门闭户,随后懒懒躺在地上,幽幽叹了口气。

    妙严故作玄虚,他的忠告又是什么呢?他一大早便从闭关中跑了过来,莫非已猜到了昨夜紫霞峰的意外与自己有关?

    而不管是妙严,还是妙源等其他几位长老,皆世故圆滑,心机莫测。好像每一个人都看穿了自己的勾当,偏偏又装着糊涂。

    不,或许糊涂的并非别人,恰是自己,便如同困兽般的在瞎折腾,殊不知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无从遁形。

    嗯,想多了累人,纵然天塌下来又能如何呢,总不能舍弃神剑与祈老道而不顾,认准的道儿还得走下去!

    无咎心神疲惫,渐渐睡意降临,忙又坐了起来,从夔骨指环中摸出一堆吃食。之前将红岭山的库房搜刮一番,眼下吃穿不愁。待他填饱肚子,抓起一块灵石恢复体力,接着又拿出一枚玉简凝神查看。且不管妙闵长老留下的禁制法诀有没有用处,又会不会在察觉之后前来索要,先行将其熟记下来,应该没有坏处。

    ……

    在玉井峰下的山谷中,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玉井所在的洞口。

    带路的木申,背着双手默然不语。许是常年的郁闷所致,他再无曾经的洒脱,便是原本白净秀气的面庞上也多了一层戾气,整个人显得颓废而又阴沉莫测。

    随后的竟是田奇,换了一身新袍子。而初来乍到的他有些晕头转向,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情形,一边抱怨道:“小弟并无过错,却被赶出了红霞峰而发配至此,着实冤枉啊!木师兄,你能否帮我说说情,回头送你两粒固本培元的丹药当作谢礼……?”

    木申脚下一顿,回头叱道:“哼,你竟敢瞧不起玉井峰的管事一职?若非长辈青睐,你根本没有这个福分!”

    他训斥了一句,抬脚踏入山洞。

    天弃不敢争执,眼珠一转,急忙迈开小短腿追了过去,出声问道:“尚不知此地有何好处,还请师兄多多赐教!”

    木申站在井口的边上,不冷不淡道:“玉井峰,机缘多多,不仅高手辈出,还是掌门弟子的成名之地。田师弟,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恶人!他原来竟是玉井峰的弟子,看来当初的境遇很是落魄啊!

    田奇呵呵赔笑,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不过,一旦想起那人如今的风光,他黑脸一哆嗦,顿时尴尬不语。

    “即便是本管事,也在玉井峰待了三年之久。而你一个新晋的弟子有此机缘,理当知足。且安心职守,莫要辜负了长辈们的厚望!”

    木申摆出师兄的架势,又说教一通,接着抬脚踏向洞口,不耐烦道:“且随我巡查一二,以便熟悉井下的规矩!”

    田奇慌忙应声,又回头看了一眼,稍稍迟疑了片刻,这才跳下井口。他虽然矮胖,却灵活自如。

    转眼之间,到了井下。

    木申指向远处的几个洞口,例行公事般分说道:“从今往后,你的手下管着数十弟子,但有忤逆者,任由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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