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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萧临春还沉浸在刚刚的讶然中,等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呆呆地应了一句:“什么?”

    “这局该是最简单的障眼法,不过我是肉/体凡胎,无法寻到触发这局的阵眼。可你是鬼身,能穿透实物,却穿不透那带着灵力的法器,所以你去寻这阵眼,该是最方便的。”

    萧临春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商折霜这是什么意思。

    ——敢情她是叫她四处碰壁,碰着个实体,便是法器了?

    真是物尽其用呢!

    她转过头去不甘不愿地嗤了一声,但终是在那连绵不绝的诡异乐音中败下阵来,认命地钻进了屋内四处游走,以寻找这阵眼的方位。

    那个男人还在跳着舞。

    明明是个男人,跳起舞来却如惊鸿照影一般,不输歌舞坊中的头牌半分。

    虽萧临春知道这男人的出现大抵也是因着这个法器,心中却还是怕的不行。最后她索性闭上了眼,在这屋内如无头苍蝇般乱撞。

    反正大不了就是撞上那个法器,怎么样也比看着这个诡异的男人跳舞好。

    她一念至此,便飘的更快了些,只想着快些解决这件事。

    之后不到片刻,还真就让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撞上了那法器。

    萧临春捂住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脸,刚想向窗外的商折霜示意,但一转头,却瞧见了那原本正舞着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后。

    两双鬼眼睛刹那间对上,萧临春觉得自己本已经停止的呼吸,都要被吓回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已经死了。

    “商……”

    她话音未落,原本寂静的夜晚刮来了一阵凛冽的风,吹得枝叶乱晃,径直将这小屋半掩着的窗给冲开了。

    而商折霜隐在这道风中,随着它越过了小屋的虚空,将她一带,刹那间便落在了离那男人最远的一个角落中。

    “你……”萧临春虽惊魂未定,但看见商折霜的时候还是安心了许多。

    可这姑娘虽然落在了离那男人最远的角落中,却似乎丝毫没有不愿招惹那男人的意思。

    萧临春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自己安置于了那个角落,之后如断弦离柱般掠过了那男人,扯下了他一边的水袖。

    男人恼怒地震碎了离他最近一盏长明灯,在灯火下,他扑着白/粉的那张脸眼球突出,其间还缠绕着细密的红血丝。

    萧临春有些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萧·又开发出了新的用途·临春

    下一章司镜就要和萧临春擦出莫名其妙的火花了(大雾)

    第9章 鸡鸣(三)

    男人似乎对跳舞有着颇深的执念,是以那节水袖于他来说大抵十分重要。但这般重要的东西,竟就这样被商折霜给扯走了。他下意识地发了脾气,片刻后,闪身上前,想把自己的水袖给抢回来。

    可商折霜的速度却不是他能企及的。

    在这个逼仄的空间内,他如一个风筝般,被商折霜溜了好几圈。

    萧临春同情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当初只记得执念,糊涂的自己。

    但这男人显然比她有本事得多。

    他见追不上商折霜,干脆径直停了下来,一双漆黑泛着死气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须臾后偏了偏头,咧开了一抹笑容。

    他的笑容极其诡异,嘴唇扯开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占据了他的半张脸,乍一看,就好似一整张脸被割裂开来了一般。

    萧临春看得心头一悚,撇过了头去。

    倒是商折霜的面上并没有丝毫惧色,而后懒懒一抬眉,也随他这举动浅浅地笑了一笑:“老用这几招不腻吗?不能换个法子吓人?”

    萧临春:“……”

    男人:“……”

    少焉,那男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商折霜话语中的意思,神色变得更为古怪了些。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转了一转,周身倏地迸发出一股巨大的气浪,险些将萧临春给掀出屋去。

    然商折霜却不甚在意,似乎还有些饶有兴致,之后跃至了房梁,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那道气浪。

    因着那道气浪,萧临春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若这男人如她一般是一只鬼,周身散发出的该是戾气与阴气,可这男人如今被逼出来的,竟然只是一股普普通通带着力道的气,其中还翻涌着些法器上的灵力。

    难道?

    但她脑子还未转过弯来,就见商折霜又扯去了男人的另一只水袖,这举动怎么看,都像是在……激怒他?

    男人果然沉不住气了,阴下了脸,每一道攻击都如落下的天雷般,闪过刺眼的光芒,凌厉且迅捷,且一道比一道带了更强的灵力,仿佛不将商折霜劈的灰飞烟灭,就不愿罢休一般。

    而萧临春在一旁急的干瞪眼。

    她虽只是只游魂野鬼,可也听过道家的八卦之说。凡是局,都不能硬闯,寻到生门,便可轻易出局。而就算她们现在陷入的局无需寻找生门,也定有什么特殊的破阵之道。

    可这姑娘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萧临春实在是想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那男人劈来的雷一道比一道奇诡,也一道比一道凶狠,有些仅仅贴着商折霜的脊背、脚跟这样直落落的地逼过来。所幸这里已是局中,算得上个幻境,否则萧临春毫不怀疑这桐村无需刹那,便会被劈成个荒芜之地。

    商折霜的步伐愈发快了,几近就在萧临春只能看到一抹红影的时候,一道雷径直劈在了刚刚她碰壁的那个地方。

    这是什么情况?

    她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商折霜已然落在了她的身边,长袖一笼,便将她收入了袖中。

    一个尖锐的碎裂声随着那道落下的雷在耳畔炸开,饶是她们已经离得挺远了,耳膜却还因着那个声响而震颤了一下,隐隐作痛。

    “你这是……”萧临春怔了片刻,这才意识到商折霜刚刚那番举动的意义何在。

    “你不是来寻那法器的吗?这样利用那精怪毁了法器强行破局……你……”

    她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看着眼前那面碎裂的镜子,倏地觉得有些荒唐。

    她们此刻依旧站在这间小小的木屋内,只是这屋子已然褪去了刚刚幻境中空旷的模样,杂七杂八地堆了不少东西,显得有些拥挤。

    商折霜没有回话,走了两步,捡起一本灰扑扑的书,掸了掸其上的灰尘,将它收入了怀中。

    “你就是来找这个的?”

    萧临春说话时,喉咙似被人掐住了一般,语调有些失真。

    “也不知是谁将这法器封在了这个地方,害得区区一本舞谱都能汲取了它的灵力,变幻为精怪,寻它还真不大容易。”

    商折霜好似听不出萧临春话语中的讶然,随随便便就接了一句。

    萧临春白眼一翻,刚想抱怨,却见屋内的阴暗处突然闪过了一抹白。

    她吓得一个哆嗦,猛地抓住了商折霜的衣袂,颤颤巍巍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而商折霜显然也看到了那抹白,但她却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甚至没有丝毫犹豫,便向那抹白走去。

    这姑娘还真是没个消停。

    萧临春生怕自己再受到什么惊吓,又将头给缩了回去,一言不发地躺在商折霜的袖中装死。

    商折霜本以为桐村传出夜不能出的流言,是因为这法器夜间作怪、徒生幻象。可那道白影又让她将原本松懈下的心神,提了起来。

    莫非桐村还有什么别的精怪作乱?

    她眸色一凛,刹那间抬指,将眼前那堆摞得高高的东西,尽数向白影的方向推去。

    堆积如山的书籍、旧衣料,还有一些看不清楚是什么,覆了厚厚的灰的东西,如山体滑坡一般轰然倾泻而下,掀起了一阵厚厚的灰尘。

    商折霜退后一步,眯起眼睛,待那些尘埃消散尽了,才又往前迈了一步。

    在那堆堆成小山包的东西中,似乎真埋了什么。

    先是置于最顶端那本发黄的书微微动了一下,之后这座“小山包”倏地开了个豁口,一个脑袋从其中探了出来。

    那人的身上虽沾了不少灰,但一双眸子却极其清亮,没有任何的狼狈与恼怒,甚至于风轻云淡,仿佛被埋于杂物之中的不是他。

    他从那堆东西中站起了身来,将指尖拈着的黄符随手一丢,任其轻飘飘地落到了商折霜的脚边。

    伴随着他站起身的动作,商折霜还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响声,似乎是那破碎的法器,因他的举动而被触碰所发出的声响。

    司镜抬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弯唇角,却没有任何温度:“商姑娘的破局之道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商折霜瞥了一眼脚边的符纸,想象了一下司镜正为这法器解开封印时,法器突然炸裂的场面。

    ——有点刺激。

    “若是知道司公子在破局,我定是不会这样做的。”她撑起了一副假笑,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心虚。

    她来此不过是为了这本舞谱,自然不会在乎什么法器,也从未想到这舞谱竟因吸了这法器的灵力,而化为了精怪。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干脆直接利用了这精怪,打碎法器。而精怪失去了法器的灵力支持,也自然会变为原来的模样。

    本是省力之道,一举两得,只是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司镜竟要取这件法器。

    商折霜偷偷瞄了一眼司镜面上的神情,复又将头垂下。

    明明她也没做错什么,但不知为何,面对司镜这般从容的模样,竟觉得有些胆怯。

    就算是她这样不爱多管闲事,算得上淡漠的人,也少不了在涉身处世中有不同程度的情感表达。但司镜此人却似一个死物一般,无论面对什么,都不会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就如同此刻,她的举动令他功亏一篑、一身狼狈,可他却依旧持着那副淡然的面孔,好似自己先前做过的努力都无关紧要似的。

    商折霜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困扰了片刻,垂着头一直没有言语,却不知司镜看到她的时候,心中不如面上那般平静,而是泛起了微微的波澜。

    一见到商折霜这张脸,司镜便回想起了在出门前,风露楼那守夜的堂倌,特地赶来与自己说的话。

    那时的他正欲翻身上马,就见一个身影直直地冲到了他面前,继而就在大街上,拿出仿佛要宣告全天下的气势大声道:“公子!商姑娘临走前,说她对您也思念的很,此番回来您一定要去看看她,这眷侣间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司镜:“……”

    他一时摸不透这堂倌话语间的含义,想了许久才确认近日与他和这堂倌都有联系的商姑娘,该是只有一位。

    是以他越看商折霜,越觉古怪。本是如轻风皎月般淡然的眸子,也浮上了一层浅浅的疑惑。

    “司公子?”商折霜见司镜不说话,好似陷入了沉思,更为心虚。

    “无妨。”司镜敛去了眸中那抹微不可见的情绪,抬步踏出了那堆凌乱的东西,而后转头对商折霜报以一笑,“望这次真是山水不改,后会无期了。”

    窗外的风声已然静止,司镜离去的脚步声也很轻,甚至压不过窸窸窣窣的虫鸣。

    商折霜怔了片刻,这才意识到他这是将自己原先与他说的话,又还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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