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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宋书玉好笑地从口袋里翻出一个手帕,正当他把肉粒拿出来时,小怪物又开口了:

    “那个该死的宋书玉,他竟然欺骗鱼~”

    声音是极其的愤怒和幽怨,宋书玉顿着手,脸上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

    “骗子,等我好了,一定要吃了他!”

    可是她还没好呢,鱼香哀怨地躺在水中,回想着她娘王春华同志烧的肉,她吸了吸鼻子,想憋住自己渴望的泪水,但她显然太高估自己了,下一秒,宋书玉就见这个嚣张的小怪物张着嘴,毫无形象地大声哭嚎起来。

    “哇——”鱼香憋了这么多天,从出现在这个鬼地方以来,没肉吃,还被人类殴打,好不容易有了身体,却变得那么小,这个曾经的小霸王心里的那股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她边哭边骂道:“该死的小崽子,等我回去了,我一定要将你杀死八百遍呜呜呜……”

    可是,八百遍会不会很多?她不会算数呢,鱼香打了个嗝,趴在杯子边缘,换了个人骂:“该死的宋书玉,他肯定偷吃了我娘给我的肉……”

    “我可没偷吃你的肉。”宋书玉脸色沉重地看着渐渐升至杯面的水,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之前在何秀秀面前哭了吗?”

    “你看你哭的是什么?!”

    “宋书玉!”鱼香哪里管自己哭的是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看到了香喷喷的肉,“你终于来找我啦?!”

    宋书玉:“……”

    “我娘烧的肉呢?”鱼香欢快地摆了摆尾巴,可怜巴巴地瞅着他,抱怨道:“我要饿死了,何秀秀家居然比咱家还穷,我要让哥哥买肉给我吃!”

    咱家?哥哥?宋书玉俯视着面前嗷嗷待哺的小人鱼,心道你倒是挺自来熟的,心里却隐隐明白她怕是对娘,哥哥这些称呼都不懂,话说他刚从医院回来那几天,在赵家见到她,她确实不会说话,后来两人打了一架,她被王春华扭着耳朵拎着,也没见她吱声。

    看起来这还是条不染俗世的小人鱼,宋书玉冷哼一声,“我没有带你娘烧的肉。”

    鱼香愣愣的,仿佛听不明白他在讲什么。

    “不过我带了别的肉,你要吃吗?”

    小人鱼的眼一下子亮了,“吃吃吃!!!”

    宋书玉嗯了声,把肉粒一颗颗摆在桌面上,“看到了吗,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奖励你一颗。”

    “不行!我都要!”

    “……”

    果然染不染俗世,跟一条鱼嚣不嚣张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个小怪物从根上就是歪的,宋书玉毫不理会她的霸道,把竹杯往远处挪了挪,“想吃就要回答问题,不然我就把你扔回湖里,以你现在的样子,估计很快就会变成其他鱼类口中的小虾米。”

    鱼香双手环胸,用那双水一般的眸子睨着他,好像丝毫不畏惧他们之间体型的差距:“我不怕,何秀秀会去找我的!”她可喜欢她来着。

    “哦,”宋书玉了然般点点头,嘴角却缓缓扬起一抹笑:“先不说何秀秀家那么穷,你跟她回去也没肉吃,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你带回家?你不是人,她为什么不怕你反而看上去很喜欢你?”

    鱼香皱着眉头:“可你不是也不怕我吗?”正因如此,那晚她才大着胆子跟何秀秀回家的。

    宋书玉循循善诱道:“我不怕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条好鱼,吃饭时,我不是还给你夹肉了吗,何秀秀她可没给你夹过肉。”

    他说的还挺有道理,鱼香烦躁地甩了下尾巴,水溅到桌面,“为什么?”

    “你看你刚才哭的是什么。”

    鱼香懵懵的:“是我的眼泪啊~”

    宋书玉看了眼杯中将水溢出杯缘的小珍珠,摇摇头:“你哭的眼泪在这里叫珍珠,是可以换钱的,钱,你知道吗,就是可以买肉的,有了钱,何秀秀家就不穷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何秀秀才把你带回家的。”

    鱼香一头扎进杯底,抱着一颗更加袖珍的小珠子浮起来,她嫌弃地看着宋书玉:“没想到,我的眼泪竟然可以买肉吃,你们人类也太穷了~”像这种珠子,她在海底存了好多呢。

    宋书玉笑着点点头:“嗯,所以你在何秀秀面前哭过了吗?”

    “没有!我不喜欢哭的。”

    不喜欢哭,你还嚎那么大声?不过还好,何秀秀应该还不知道。宋书玉也并非想这样恶意揣度别人的心思,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面对利益诱惑,很少有人会不动心。他顺其自然地拿起一颗肉粒,放在她眼前,那么小的一颗她抱在怀里都抱不动。现在变得那么小,胃应该也很小吧,看来挺好养活。

    宋书玉:“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好香~”鱼香啃着肉,腮帮子鼓鼓的,“我也不知道,你走后,我就突然变小了。”

    她吃东西的速度超乎寻常的快,宋书玉还没问下一个,就见她舔舔嘴巴,伸出小手讨要。

    真不知道她牙齿是什么长得,宋书玉又拿一颗放在她手上,“你有名字吗?”

    “鱼香,我叫鱼香,好了,再给我一个。”

    “……”

    说实话,宋书玉觉得自己有点亏,“你是妖精还是原本就生活在小鬼湖里的人鱼?”

    “我是海里的妖精。”

    “那你怎么到这儿来的,还附身到了赵香身上?”

    “不知道,她死了,我醒了,我就成了她,”说到这,鱼香顿了顿,“不过成了她一点也不好,我娘总喜欢打我……你什么时候带我娘烧的肉给我吃?”

    真是三句不离吃,“改天吧。”

    该问的也问了,就当养了个稀罕的小东西,宋书玉拍拍手,准备熄灯睡觉,“你就睡杯子里吧,别吵我。”

    屋里眨眼间就陷入黑暗,鱼香打了个饱嗝,她睡了一天,现在睁着大眼,精气神全来了,“宋书玉,我怎么到你这的?”

    现在才问不觉得太晚了吗,宋书玉躺在床上,闭着眼没理睬她。

    “宋书玉,你听不见吗?宋书玉宋书玉宋书玉!!!”

    宋书玉翻了个身,没好气道:“怕你被何秀秀卖了,我特意把你偷回来的。”

    “啊,那你真好~”

    黑暗中,宋书玉被这声真挚的喟叹惹恼了,他睁着眼暗暗骂了句神经病,又翻了个身。

    这一夜,小人鱼趴在杯子上,时不时看几眼男人,自得其乐地吐了一整夜的泡泡。

    翌日,解远洲就发现自己这兄弟值了个夜班,心情似乎变得格外美丽。

    下工后,解远洲接过女同志发的面饼,端着碗大锅饭蹲到宋书玉面前,“你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一大早就眉眼带笑的,你看那些女同志哪个来了不盯着你看。”

    宋书玉瞥了他一眼,余光扫到站在一旁的何秀秀,他皱着眉,大口吃完饭,把碗扔给解远洲,起身:“我去上个厕所,等会回来。”

    解远洲一把拽住他:“哎不是,你去上厕所怎么还要带着杯子?我正好渴了,你杯子借我用用。”

    “你手里没碗吗?瞎讲究。”

    被一把挥开的解远洲:“???”瞎讲究,这说的究竟是你还是我?

    河西村挖的河道靠近村里的果林,附近树木繁多,宋书玉走到边上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背靠着树坐下。他打开盖子,往竹杯里扔了几颗肉粒,语气颇有些无奈:“就剩这几个了,还想吃的话只能等晚上回去,不过,你怎么这么能吃?”

    鱼香刚想抗议,冒出的头就被按了回去。

    “宋知青,你跟谁说话呢?”

    宋书玉站起身,看向来人,“从军,你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再压字数等录入,你们可能就要抛弃我了~

    第21章

    “这不是人太多了吗,想一个人静静。”

    赵从军穿着件白色汗衫,下摆被他卷起来,露出了久经日晒劳作而黑黝精壮的腹部,这是这些乡下汉子最平常不过的装扮,然而往常赵从军在这些讲究的知青面前却从不会如此。他人高马壮地蹲在土坡上望着宋书玉,手里揪着一根草笑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和谁说话?”他看看四周,“我听错了?”

    宋书玉靠在树上,别开了头:“我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哪还有别人。”

    “乡下日子是枯燥,”赵从军想到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又道:“怎么,今天的大锅饭不够吃?”

    “没有婶子的手艺好,食不下咽。”

    “那改天再请你来家里搓一顿。”

    家里现在一团乱,哪有时间能请人吃饭,赵从军低头笑了笑:“小妹以前也喜欢自言自语,她傻得很,除了胡……村里都没人愿意和她讲话。”就连他们自家人,有时候也很烦她。

    “节哀。”

    除了这两个字,宋书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和赵家人本就不太熟,不光不熟,还结了两次仇,就连和赵小妹的唯二接触,都是在鱼香存在的时候。这人冷心冷肺惯了,对赵小妹这事还真没有什么感受。甚至最初,他也是同意解远洲说赵家引狼入室这个说法的。

    竹杯晃动几下,里面的东西像是在抗议他把她关起来,宋书玉垂下头,警告性地敲了敲杯壁,对赵从军道:“过一会还要上工,我先回去了。”

    赵从军点点头,两眼无神地看着宋书玉走远。

    ——

    和赵从军分开后,宋书玉边走边打开杯子,里面的人鱼见到光亮,一下子浮出水面,冲他吐了个泡泡,白净的小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我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宋书玉毫不留情地戳了下她的脸:“那可不是你的哥哥。”

    鱼香执拗道:“那就是我的哥哥。”

    “你大概不懂人间有个词叫鸠占鹊巢,它说的就是你,那是赵香的哥哥,不是你的。”

    宋书玉说的直白又犀利,他原以为鱼香在赵家待了短短的半个月,还没培养出什么感情,更何况她是条鱼,就算叫人鱼,那也是条能在水里生活的鱼,鱼也懂得这些吗?

    宋书玉不以为然,但他显然没料到他话刚说完这条小人鱼就瞪了他一眼,一甩尾巴沉到水里,“宋书玉是个讨厌鬼!”

    “……我说的是事实。”

    鱼香抱着软趴趴的尾巴蹲在杯底,嚼着刚才含在嘴里没舍得吃的肉粒,痛苦地只想掉眼泪,哥哥不是她的哥哥,那哥哥买的肉也就不是她的肉了……

    然而这副样子在宋书玉眼里就是发脾气了,尾巴没有甩,甚至连个泡泡也没了,宋书玉想到自己空空的手帕,冷着脸,可不想惯着她,他张开嘴,正准备训斥几句,瞥到站在不远处的何秀秀,手迅速把杯子盖上,脱口的话也随之一变,“何同志,有事?”

    何秀秀的视线不住往竹杯瞟去,但想到昨晚宋书玉说的话,再看他神情不善,原本想问出口的也不好意思问了,“没,没事。”

    宋书玉蹙眉扫了眼站在路口的几个女同志,拎着杯子从她身边走过:“何同志答应我的事,还请不要忘了。”

    何秀秀讷讷地点点头。

    几个原打算看好戏的姑娘见宋书玉走远了,纷纷围到何秀秀身边,“秀秀,宋知青和你说了啥?”

    “是啊,我第一次见宋知青和一个姑娘打招呼,你和宋知青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翠芳你忘了,宋知青上次救了咱们秀秀的。”

    “不是的,”何秀秀红着脸摆摆手,即便现在对宋书玉的心思淡了不少,听到她们这么说,何秀秀还是会觉得羞耻。

    “痴人说梦!”

    这声不屑浇灭了几个姑娘的躁动,几个女知青推着村里的架子车经过,其中一人轻飘飘地扫了何秀秀几人一眼,那种轻蔑和瞧不起就差没刻在脸上了。

    李翠芳脾气暴烈,她爹李老大是河西村生产队副队长,她平时在村里还没被谁这样斜眼看过,当即就有点气不过,“郑庆兰同志,你的眼是斜到脑门上了吗?”

    郑庆兰撒开架子车,也冲着她道:“李翠芳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我娘对我说大脑门的人长得聪明,我看你就长得怪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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