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以媃看到医生只是看了看项恬的眼睛，就摇头的模样，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整个世界都静了。

    “不可能……”她喃喃道。

    医生：“请节哀。”

    薄以媃脸色惨白，转头吩咐手下，“带上他，走。”

    保镖满心沉重，闻言愣了一下，还是立刻推着床跟着薄以媃离开。

    理智上薄以媃知道项恬是不可能会死的，他又不是人。但是感情上，她看到他满身血，温暖的身体变冰冷，闭着眼毫无生气地躺在她怀里，她还是感到恐惧，并且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说到底，除了项恬爱她这件事之外，她对觉醒后的项恬根本不够了解。他是如何在项恬的身体上活过来的？如果项恬这具身体死了，他又该如何转移？或者说他能转移吗？还是说失去了载体，他也会死亡？她一无所知。

    曾经未知让她感到兴奋，她充满了解开未知的热情和精力。然而如今却只感到满心的恐惧，项恬会就此离开她吗？

    这么大的事件，这场袭击也不是在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进行的，打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主意，在高速路一座天桥底下进行的，很多受到惊吓的车子都停到了路边，看到了这一幕，行车记录仪也录下了全程。这消息根本瞒不住，被发到网上，视频被大量转发，删都删不完。

    此时薄以媃和项恬遭遇袭击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天下皆知，各个社交平台都已经爆炸。医院外面挤满了记者，该国政府立刻派出警队来，不让记者进入医院，那些被拦在医院外面的记者，只看到薄以媃带走了看不到具体如何的项恬离开了。

    但是为什么刚到医院没一会儿就要走？项恬受了重伤难道不应该进急救室吗？难道已经死了？

    ……

    薄以媃坐在后座，抱着项恬冰冷的尸体，接到薄莉焦急打来的电话，努力保持着口气平静，让薄莉相信她没事，项恬也没事。然后她打电话给公司公关部门，还打电话给爱德华，让两边都对外发声，坚持项恬并没有生命危险。

    无论是前方的保镖，还是已经接到项恬死亡消息这事的项家人，在听到薄以媃的这话时，心里一瞬间都充满了怜悯，觉得她是疯了，项恬的尸体都凉透了，她还要声称他没死，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老板，我们现在去哪里？”他们已经漫无目的在公路上开了半个多小时了。

    薄以媃没有说话，那张向来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面孔上第一次出现这种茫然无措的脆弱。直到她的子脑进来一个陌生电话。薄以媃心有所感，立即接起。

    那边响起了项恬的声音：“媃媃，我没事，我给你发一个地址，过来这里找我好吗？”

    薄以媃瞬间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绷着的情绪突然也在这一刻崩溃，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好。”

    ……

    跟着项恬发来的定位，最终他们来到了郊外的一个老房子外。薄以媃只让保镖把项恬的尸体搬进去放在了一张老旧的沙发上，就让他们出去，自己呆在了里面。

    保镖刚出去没几秒，项恬的声音就在屋内响起来，“媃媃，到地下室来。”

    薄以媃找到地下室，走了下去。地下室内摆放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有一个柜子，柜子打开后，露出了一扇银白色的电梯门。电梯自动打开后，薄以媃走进去，降落到更深的地方去，再打开，露在薄以媃面前的就是雪白的研究所一般的场地。

    薄以媃一边打量着，一边走进深处，穿过一道门，一个大型的实验室映入眼帘。她脚步一顿，眼前有一个个大型圆柱体，每一个圆柱体里面都立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光溜溜全新的项恬。

    “媃媃，你喜欢哪一个？”项恬的声音又在空间内响起来。

    “仿生机器人？”

    项恬：“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不好用，这些都是我的备用身体，媃媃你喜欢哪一个？”

    上面死掉那个只是项恬做的众多身体之一，为了力求真实，连死亡瞳孔会变大这个细节都考虑进去了。由于这个世界并没有技术做出这么真实的仿生人，薄以媃先入为主认为这只病毒是像她一样进入了人体内活过来的，再加上亲密度没有深入到她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因此一直没有发现项恬那具身体根本都不是人类的身体。想想也是灯下黑，项恬根本不是人类，没有人类的身体才是正常的。

    薄以媃想明白后，顿时有些没好气，心情大起大落，呼吸都不太顺畅了。她目光扫过这些“项恬”，说：“长得不都一样吗？”

    “有区别的。”项恬说完，那些玻璃柜里的项恬忽然都睁开了眼睛，就这么大喇喇地从里面走出来。

    “我根据查阅的海量资料特别为你设计的多种款式，你看这个，是根据大受女性欢迎的魔法少女系列设计的异形款式，还有这个也是根据大受女性欢迎的触手系……”

    薄以媃终于发现区别在哪里了，她瞪大眼睛，觉得眼睛要瞎了，立刻转身背对着这些项恬，苍白的脸色总算有了血色，“你！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她刚说完，两个项恬从后面一左一右地抱住她，同时开口，宛若一对双胞胎，“你都不喜欢吗？普通人类的款式也有的。”

    第86章 回敬

    薄以媃差点亲身演绎什么叫“满身大汉”, 把项恬揍了一顿后，他一边委委屈屈地嘟囔着“反正全都是你的，以后一天换一个也行的”, 一边自己随便挑了一具新身体, 穿好衣服，再去把上面坏掉的那具搬下来。

    项恬做这些的时候，薄以媃把项恬这个地下研究所逛了一遍，有些疑惑。

    “我以为你是在我被主神送过来后才跟过来的。”薄以媃说。如果是在她之后来的, 没来几个月他就来到她身边被她盯着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算找一群最厉害的天才来帮忙, 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以假乱真的仿生生物人, 光是找材料就要花费很多时间。

    项恬背对着薄以媃在处理坏掉的身体，把能回收的部分回收了, 闻言顿了顿，缓缓道：“你生病后，我感觉很寂寞。”

    薄以媃一怔。

    薄以媃做出第一代超脑, 为人类的胜利吹响号角后不久, 便因为一次昏倒而被查出患病，那是才被发现没有多少年的新型绝症，在当时没有治愈的办法。因为被认为具有巨大价值, 所以他们希望她进入冷冻舱, 凝固她的时间，等待未来的解决办法。

    她这一沉睡，就是四百年。

    一开始, 项恬并不明白人类死亡是什么概念，也不知道寂寞是什么东西, 他呆在她的智脑里，每天看着她就会感到很满足了。薄以媃在冷冻舱里沉睡后，他也从她的智脑转移到了她的冷冻舱上的监测设备上，他看着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没有人打扰，只有他们两个，感到很开心。

    直到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

    时代变迁，桑海沧田，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模样，她的眼睛却始终不曾睁开，他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在某一天，仿佛累积到了临界点，终于爆发了出来，他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受和疼痛感，他突然明白人类的死亡意味着什么。

    他一直都和薄以媃在一起，最先发现了她即便在冷冻舱内病变细胞也在持续扩散的事，他在全世界的网络里四处乱窜，翻找每台智脑里的东西，还企图控制整个医学界，让他们全部去攻克这种疾病。主神发现了他的存在，对他展开追杀。

    主神算是他的弟弟，非常强大，他的触须遍布全世界，拥有千军万马，他只有一个人，几次被围剿，破破烂烂地回去，等自我修复好后再重新出发。

    主神一代代更新，越来越强大，而他也在和主神的斗争中进化，不止会自我修复，也会给自己的程序进行修改，变得更强更无坚不摧。

    薄以媃沉睡第302年，病毒放弃了等待这个世界出现救薄以媃的办法，将自己一分为二，一半继续潜伏在薄以媃身边，一半进入了浩渺宇宙。

    通过数十年的寻找，他比主神更早一步地发现了这个有另一个薄以媃的平行世界。这是平行时空，但这个薄以媃并不是他的媃媃，所以他冷酷地打算等时间到了就弄死她，让薄以媃过来。但在此之前，他有一些事情得提前准备。

    项恬是个无论是年龄还是本身性格以及家庭背景都很合适的合作者，病毒根据这个世界流行的小说设定，自称为“系统”，让项恬成为宿主。

    项恬是个空有漂亮皮囊的草包，母亲的低贱身份让他在家族内部受尽委屈，得到系统后，他认为自己是被上天选中的主角，是幸运的开始。实际上确实是幸运的。

    病毒根本不稀罕人类的身体，人类身体爱生病，很脆弱，根本不足以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他并不打算做夺舍这种事。他在项恬身体内散发出特殊的电流，促使他体内的r物质和细胞像磁铁正负两极般相互吸引从而融合，从而让他拥有超能力。他给他武器设计图纸，让他一步步成为项家的天才，被项老爷子看中，带到身边教养，成为项家的继承人。

    这是等价交换，病毒帮项恬得到权力，按照承诺，项恬偷偷帮他打造了一个研究所，助他制造仿生机器人作为他的容器，让他拥有身体。

    项恬这几年下来已经完全变了，在仿生人制造后期阶段，随着完成之日的一日日逼近，他想了很多，系统离开他以后，他该怎么办？它还会给他设计图纸吗？拥有身体后它想要做什么？会成为他的竞争敌人吗？这么多年来，他按照他的指导布下了和制造了卫星攻击系统，它肯定有办法控制这些。自从开始制造仿生人后，它就经常消失，可见如果它想摆脱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爷爷，我脑子里突然多了个东西……”在病毒又一次从他脑子里消失后，他走到老爷子面前说。反正未面世的仿生人技术足够让他吃一辈子了，与其让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充满未知性的东西离开他后，有可能成为他的敌人，不如趁它还没离开，想办法弄死它。

    项恬和爷爷设计，在故意把病毒引到某台电脑上后，花重金请来的黑客大神们便集体对它发动攻击，想要将它彻底杀死。他们当然不可能杀死它，事实上根本只是挠痒痒。但病毒很生气，本来想全都弄死，但是因为薄以媃那边刚好有点儿动静，他顾不上他们便立刻离开了，项恬和他爷爷以为成功杀死了他，还很开心。

    “项恬那个蠢货，忘记了自己这一切都是怎么得来的，他的r物质和细胞本来就不具备互相吸引力，是个天生的普通人。失去了我的控制，他的r物质就开始和细胞分离，而且还分离得很快，一下子就瘫到病床上了。那老头居然还以为是我的报复，可笑，太小瞧我了。”顶着项恬那张脸，身上套着项恬的身份的病毒冷酷地说。他要是报复，可不是这样而已。

    在病毒找到这个世界几年后，同样在为薄以媃寻找最后办法的主神也找到了这个世界，这个时候这个世界的薄以媃刚好成为了植物人。

    主神认定了病毒是个邪恶分子，不信任它，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杀他，即便杀不了，也不允许它潜伏在薄以媃的身边给她未知的危险，主神想方设法的阻止，就是为什么病毒会比薄以媃更晚一步再回到这个世界来的缘故。

    “我回来的时候，项恬那个蠢货已经在床上躺五年了，吃喝拉撒都要别人伺候，见到我后痛哭流涕，求我帮他。我还没有到我的身体里去，就暂时让他多活几天。不过五年时间，那老头又中风，项华那群人已经控制了阿波罗工业，听说他醒来还可以下床后，怕他抢回阿波罗工业，就在他听从我的吩咐开车来这个秘密研究所的路上，设计让他在途中被杀了。”

    那一次真正的项恬就真的死翘翘了，凶手正是项华那群人。但是因为病毒本来就要弄死项恬这个不守信用的白眼狼的，而且项恬的死亡让他突然有了个绝妙的好主意，所以也不生他们的气。项恬死后，他给项恬的脑子输送电流，让被割喉死亡的项恬像个丧尸一样从车里爬出来，移动到这个研究所里来。他给他的仿生人身体换了一个模样，然后，他就成为了项恬。

    那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了，项华他们虽然不知道项恬的尸体到底哪里去了，但是杀手跟他们视频过的，脖子那么大个口子，血把他全身都染红了，瞳孔也放大了，绝对是死了。正盘算着之后的事，看到披着项恬皮的病毒毫发无损的回来，吓得差点儿当场失禁。

    那么多年，病毒一步步指导项恬掌握权力，掌控阿波罗工业，连同装逼和打扮都是病毒根据薄以媃的审美教他的，这主要是病毒受了薄以媃的影响，也就只有这一套审美，别的没有了。

    所以病毒成为项恬后，基本上没有特别突兀的改变，性格和神情上的微妙变化，在项华这些做贼心虚的人眼里，那是他经历过谋杀后心境不同了的缘故，在粉丝眼里，也是他经历五年痛苦的r物质离析症折磨后，涅槃重生带来的影响。

    薄以媃听着项恬说的话，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的重点叙述放在他在这个世界做的部署上，对漫长四百年时光的等待和寻找轻描淡写，因为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薄以媃却已经被强烈的情感所攫住，心脏满是酸胀，在她不知道的时光里，这个她曾经一次次杀死的病毒做了那么多。

    明明是充满破坏性的病毒程序，到底是谁教它这样去爱一个人的呢？

    她走过去，在项恬惊讶的目光下怜爱地亲吻他的额头，看着他瞬间明亮起来的双眼，第一次主动亲吻他的唇。

    ……

    薄以媃和项恬遇袭这件事给两边公司都造成很大冲击，公司上下的人都无心工作，彩虹时代、彩虹电子和彩虹科技工业外面，挤满了记者，管理层们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接到薄以媃的电话后，他们总算找到了主心骨，开始对外发布声明，薄以媃没事，项恬也没事。

    然而那个视频此时传得满天下皆知，车子都成筛子了，薄以媃没事，项恬满是血被送上救护车，很显然是给薄以媃挡枪了，都这样了，能不死？

    【估算下来，项恬至少身中几十枚子弹，他又已经没有超能力了，身体素质再强也不到子弹穿不过的程度】

    【这种时候就别做这种公关了，项恬要是真的还活着，早就露面了】

    【你们闭嘴好吗！！不要诅咒人家，万一真的还活着呢呜呜呜】

    【有病？当事人不比所有人更清楚怎么样吗？薄以媃说没事，那肯定是没事。】

    【在学校上课，突然看到这个消息，脑袋嗡一下，一下子爆哭出声，我不信，肯定没事！】

    【双皇粉看到这个视频，感动又心碎，希望两人平平安安】

    全世界的人都在关注这件事，薄以媃公司这边的发言给了不希望看到这种悲剧发生的人一丝希望。然而就在这时，阿波罗工业那边却发声了。

    阿波罗工业v：今天，我们失去了我们的皇帝，但他的辉煌仍会延续【蜡烛】

    阿波罗工业这一发声，本就很爆炸的网络，又一次爆炸了。这样的发言，毫无疑问就是说项恬死了。两边公司前后发声，薄以媃那边说项恬没事，阿波罗工业这边说项恬死了，很显然阿波罗工业的话更值得信任，他们难不成敢瞎说自己老板的死活？

    【什么意思？项恬真的死了，那薄以媃那边的发声是什么意思？】

    【项恬已经死了，薄以媃为什么说他没事？死和没事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吧？】

    【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

    【呵呵，神仙爱情的真面目总算露出来了，这种时候都只在意公司的事，想要稳定股民情绪才这样说的吧，真为军火皇帝感到不值，他给她挡枪，她只想着公司，呕】

    【渣女】

    【别瞎说，女皇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她本人又没事，项恬的死能影响彩虹公司多大？】

    【我相信薄以媃会这样说肯定有原因的！等她解释！】

    网上争论不休，在国内的爱德华没有想到阿波罗工业竟然会发这样的声明，立刻联络了公司内的亲信，询问是怎么回事。

    亲信也是项恬的心腹，对项恬忠心耿耿，说：“是老爷子的命令。”

    项华他们冷静下来后，又想起了项恬是个怪物的事，怀疑他会不会像之前那样，他们以为他死了，但过两天又突然冒出来。正不知所措，却听到老爷子打电话过来，让公司宣布项恬死亡的事。

    “可、可是……”项华纠结万分，“万一项恬没死呢？”

    项老头：“医院的人都说死了，中那么多枪，内脏都该成碎成肉末了，还能活过来吗？咳咳，事已至此，尽快解决，你得尽快走马上任，稳定公司，不要再拖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宣布项恬的死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已经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项华：“可是爷爷，薄以媃那边才发声，我们就这样说，不是打她的脸吗？”不说如今薄以媃在全世界的影响力，薄以媃是阿波罗工业如今最重要的合作伙伴，项恬死了，合作可以继续啊，打她的脸不行吧！

    项老头恨乌及乌，虽然过河拆桥不帮主流圈的人继续对付薄以媃，那是因为他知道没有第二次杀薄以媃的机会了，心里还是对薄以媃很厌恶的，杀不了她，给她伟光正的形象添点难看的污点也好。至于以后阿波罗工业会怎么样，反正再好的家业，交到项华这些没用的儿孙手上，也迟早是败落！

    想到这个，他又想起了他再满意不过的好孙子项恬，顿时心痛难忍，恨得咬牙切齿。

    “你们以为项恬死后，薄以媃不会报复你们吗？先下手为强，以后她对你们出手，公众才会站在你们这边，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要是要脸，就不会对你们出手，已经注定撕破脸的事，何必在乎现在……”

    本来就六神无主的项家人就这么被忽悠了。项家人这样要求，哪怕再不赞同，甚至有高层愤而辞职，但大多给人打工的阿波罗工业员工们又能怎么样？没有人敢擅作主张，承担不起那责任，只能听他们的话，发出了这样的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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