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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节

      被他这么瞩目着,她脸上热辣辣的,一旁的守将,以及随同她来的兵吏都在周围站着,一动不动看着两人。

    严绯瑶心下有些羞怯,她转过脸一把将马背上的夏侯安给拽了下来。

    不知是她手软了一下,还是夏侯安的衣服太滑。

    她没抓稳,人噗嗵仰面摔在了地上。

    “嘶——”周围一片吸气声。

    萧煜宗朝地上那人瞟了一眼,“夏侯安?”

    “惊不惊喜?”严绯瑶问。

    萧煜宗只愣了片刻,立时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他眉宇微蹙,上下看她。

    “怎么了?”严绯瑶低头看了看自己,夏侯安已经死了,她身上不会还沾着血,沾染了什么污秽吧?

    她通身黑色的骑装,在周围火把的映照之下,衣裳黑的发亮,并没有什么不妥呀?

    严绯瑶狐疑的抬头,“怎么……”

    萧煜宗却是一把攥住她的手,声音紧张到轻颤,“你没事吧?可曾受伤?他竟溜到临江镇去了?”

    原来是在紧张她。

    严绯瑶低头笑了笑,她想说,也太小看她了,如今的她可是力大无比,潜力无穷呢!

    如此狡猾如狐狸一般的夏侯安,还是她一只手弄死的……

    但她左右看了看,这么多人在围观,这么狂傲的话还是不说了,等关起门来,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我没事,没有受伤,他也是太自高自大了,竟然独自一人溜到临江镇。”严绯瑶说,“他被吴锦宜用毒簪扎伤,身中剧毒……”

    说起来,那簪子上的毒,还是当初她尚未离开皇宫的时候,萧珩涂抹在簪子上的。

    过了这么久,她并没有添新的毒上去,那毒却还有存留……可见萧珩淬得毒必然霸道。

    夏侯安挑唆萧珩与萧煜宗不和,最后却被萧珩的毒坑害了一把……也是天意如此!

    “不过……吴锦宜和她的孩子……都没了。”严绯瑶长叹一声,垂眸摇了摇头。

    萧煜宗的手落在她肩头,轻轻将她揽紧怀里。

    曾经,他的手是冷的,他整个人都是沉冷沉冷的,可如今,他落在她肩头的手,却热乎乎的,那股热度透过她的衣衫,熨烫着她的皮肤。

    “我们尽力了。”萧煜宗在她耳畔说。

    他说,“我们”,我们尽力了。

    严绯瑶不知为何,只觉压在心头上的沉郁,一下子轻了许多。

    她仰起脸冲他笑了笑。

    他目光落在她脸颊上,眸子深凝。

    “咳……请教王爷。”一旁的守将咳了一声,打断两人。

    两边的兵将,频频向他使眼色,叫他不要上前打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人家小夫妻两个好不容易聚首了,容易吗?他上前搅合什么呢?

    那守将却僵着脸,“这夏侯安的尸首该如何处置?”

    “给萧珩送回去!”严绯瑶说道。

    萧煜宗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严绯瑶也认真看他,“纪小侯爷曾经说,乃是夏侯安从中挑拨生事,叫圣上误会了王爷,这才引得叔侄间不和。但我以为,并非如此。”

    她脸上的小女儿态一时间尽褪,表情认真严肃,犹如誓师大会。

    “蛊惑人的常有,但人要不要受蛊惑,岂不是取决与自己的心吗?夏侯安再怎么巧舌如簧,萧珩若是不上当,他堂堂皇帝,反倒会受一个臣子的摆布吗?到底是谁为谁所用呀?”

    萧煜宗默默看着她,脸上表情温煦。

    “我知道他是你的侄儿,是你一点一点扶持起来的,如今要打败他,推翻他,没有人比你心里更难受。就好像要亲自承认自己过去的失败,亲自推翻自己曾经建立起来的一切。”

    严绯瑶望着萧煜宗,萧煜宗垂眸苦笑,却并没有否认。

    “但先贤不是有句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王爷也不是圣人,也会犯错,从自己的错误中吸取教训,知道错了,就赶紧采取行动,免得在一个坑里,一错到底,这不是当做的吗?”严绯瑶也抬手拍了拍萧煜宗的肩。

    虽说有众人在场,且在场的一个个都惊惶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双人。

    萧煜宗却没躲,非但没躲,他甚至故意弯了腰,屈了腿,好叫自己矮一点儿。

    免得她伸手拍他的肩,还得踮着脚……

    “你别心疼你的侄儿,他心里承受能力只怕强着呢,就把这罪有应得的夏侯安给他送回去,叫他好好看看!”严绯瑶下结论道。

    “王爷……”守将觉得荒谬,怎么能听一个妇人家的意思呢?

    一个女人,竟敢在城门底下,众将领面前指手画脚说朝廷的事儿……她懂什么叫战争?她懂什么叫大局吗?

    “王妃说的有理,倘若不是他年少的时候,我凡事替他遮挡,危险尽都为他排除……不将他保护的太过,叫他多尝试做错事,知道任凭己意的后果,也许他不是现在的样子……”萧煜宗轻叹一声。

    那时候,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从来都没做过父亲……

    对于统筹调度朝廷这个“工具”他尚且有办法,可对教养孩子,培养一代帝王……那会儿的他,其实根本毫无头绪。

    他只晓得,对的就要那么做,至于为什么对,不那么做又会带来什么危险和伤害……他几乎没有向萧珩认真的解释过。

    萧珩不问,他也就根本不知道萧珩根本不懂。

    后来他想要向萧珩解释的时候,萧珩已经大了,根本没有耐性听他。萧珩只想完全拿回自己帝王的权利,其余碍事的人,最好离他远一点……

    萧煜宗就是那时候被支开,去往了封地任王。

    以往他以为那是他们叔侄嫌隙的开始,可如今回想起来,那不过是矛盾积累到一定的程度,终于开始显露和爆发在外的时候。

    “就照王妃说的,把他装殓,送往京都。”萧煜宗点头道。

    夫妻两人一人牵着一马,踏着夜色,缓缓向下榻之处走去。

    只见两人远离了众人的视线,便悄悄的牵起了手……两匹马走在两边,中间是那一对璧人,以及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啧啧……”守将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王爷这样怎么成?这夫纲都没了啊!”

    第502章 要不要告诉萧煜宗呢?

    从临江镇,随严绯瑶而来的那些兵吏闻言,却是轻嗤一声,“嘁,将军您以为夫纲要怎么振?”

    守将正色道,“首先,不能女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可你们听听,刚刚……那位怎么说的?反倒说王爷的不是?王爷年轻的时候是有些狠厉的名声,但那是朝堂之事,岂是她一个女子可以议论的?王爷当即就应该把她喝骂回去!反倒点头说,‘王妃说的有理’这话敢说吗?女人别的不会,蹬鼻子上脸却是无师自通!”

    几个兵吏相识一眼,呵呵一乐,朝他拱手就走。

    那守将却还没说够,拦着不叫他们走。

    “我还没说完呢!还有就是这尸首的事儿!也不能都听王妃的吩咐吧?她说叫送去京都就送去京都啊?这两件事儿都依从她,夫纲还怎么振?”守将大摇其头。

    兵吏们却呵呵直乐,“将军,您跟我们说没用呀,我们也不需要这么振夫纲。您既这么看不惯,不如直接去找王爷谏言,教教王爷该如何做?”

    守将脸色一僵,呐呐不语,只不忿的哼了一声。

    年轻的兵吏不欲再跟他多说,倒是有那年老的劝了他两句。

    “将军提夫纲,是不错的。为国、为家,都要有纲。但这‘纲’不是霸权,不是强势,乃是唯德唯贤以从之。您说对吗?”

    守将愣了一下,不由点头,“这话说得是,咱们为什么支持楚王,造了小皇帝的反?还不就因为小皇帝无德不仁吗?”

    “若王爷听不进谏言,听不得别人说他过去不好,因为说他这人是个女子,是他枕边人,他就翻脸,一意孤行,他还值得将军您追随吗?”老兵笑着问。

    大将张了张嘴,眉宇纠结,直觉这话说的似乎不对劲儿……

    “我换个说法,如果王爷连一个女子的谏言,正确的意见都能接受,何愁他不能接受其他将领贤士的谏言呀?不论话是谁说的,只要话的内容是与国有利,与民有利的,他便愿意听从,这不正是百官对一位贤君的要求?”

    大将敲了下脑袋,这话叫他捋顺了,“是!”

    “那王妃刚刚说的话,可有哪句是阿谀奉承,枉顾正直的?”老兵问道。

    大将张口结舌,脸却是红了。

    老兵嘿嘿一笑,“至于举止上的亲密,那是人家夫妻间的情趣,你说咱们这些为官为将的,也不能连上者屋里的事儿都要管吧?”

    大将哈哈一笑。

    话题开始的时候沉重,带着怨气。

    结束的时候,却是轻快,带着笑语。

    萧煜宗与严绯瑶却不知道,他们离开以后,城门口还就他们夫妻相处的方式,展开了这样一场讨论。

    楚王爷离开京都去江都郡治灾以前,那夫纲可是振的杠杠的,结果如何?

    结果就是他所喜欢,想要心疼呵护的小王妃,怕他怕的要死,防他如同防贼。

    他们乃是一路不断的碰撞、磨合,生死契阔之后,才有了今日的毫无芥蒂。

    他岂会因为世人在意的虚礼,再来伤害他用性命珍惜的女子吗?

    “王爷以前叫人给画过画像吗?”严绯瑶脱去骑装,只穿着单薄又舒适的里衣,盘腿坐在床榻上。

    萧煜宗却连衣服都没换,笑盈盈的坐在床边,他眼睛一瞬也舍不得离开她。

    “没画过。”

    “就是肖像画,这么坐在这儿,一本正经的。从少年时,到青年,到中年……”

    还有老年,严绯瑶还没说,因为她看见萧煜宗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你对中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萧煜宗问道。

    严绯瑶呵呵一笑,“我不是说王爷现在已经人到中年……就是叫画师凭着想象,根据你现在的模样,画你中年的样子?”

    “你看我像那么无聊的人?”萧煜宗抿了抿嘴,他盯着她,眼中猛地一亮,“你说的也是个办法,我曾经刚得知我活不久的时候,甚为遗憾,心灰意冷……我那会儿怎么没想到你说的这好办法呢?若叫人凭想象画了,说不定也可安慰我那时候的遗憾。”

    严绯瑶听的一阵心疼,她立即蹭过去,抱住萧煜宗的胳膊。

    “你已经好了,这么久了,从来都没有犯过病吧?甚至连/发热咳嗽都少有吧?过去的遗憾已经不是遗憾了。”她轻声说。

    “早不是了。”萧煜宗眼中盛着笑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严绯瑶却眯眼,望着远处的灯烛,默默出神。

    “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萧煜宗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他表情却是一愣。他惊异的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她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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