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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少满嘴胡吣!”叶勉给了李兆一筷头,“坏了我屋里姑娘的名声,以后找不到好人家你们负责?”

    俩人见叶勉有些急了,便讪讪作罢,旁边一直未作声的魏昂渊却淡淡道:“既你觉得是好姑娘,便过两年收到屋里,还怕谁说?”

    叶勉和他们讲不通道理,心累的很,却也不想和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瞪了他们一眼转移话题,“你们还不快吃?一会儿菜都凉了。”

    几人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坐在叶勉旁边的温寻却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用眼神示意他往后看。

    叶勉扭过头去,忍不住挑眉,原来是启南院那些个病秧子来了。

    一眼便认出他们是启南院的,倒不是叶勉识得他们的模样,而是这金陵的学子们在装束上与他们有一处不同,他们需在腕上佩木镯,金陵学子们却是头带束发银冠,银冠正中间嵌有一块儿红宝,那宝石铜钱儿大小,成色极好。

    叶勉虽不是第一次见,仍忍不住在心内唏嘘,怪道说两淮那边富庶,这可怎么比得了。

    启南院一进来,整个萃华楼都安静了些。

    魏昂渊嗤了一声“暴发户”,启瑞院众人低头闷笑,只温寻鼓着嘴不开心地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饭。

    “怎么?”叶勉奇怪问道。

    “我要吃他们的膳菜。”

    叶勉心下晒然,抬手唤了个侍童过来,“去后厨要一份启南院的膳菜过来。”

    因为启南院一直不习惯这边水土,国子学为了照顾他们的饮食习惯,不仅从南边请了厨子回来,还每月都从那边运上一船耐存的本地土菜过来,倒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不过这样一来,启南院和他们的膳食却是不一样的。

    这温寻平日里想吃什么没有,恐怕想吃人家的新菜是假,心里不平衡才是真。

    侍童明显愣了一下,在叶勉皱了眉头之后赶紧小跑去了后厨,不一会儿却愁眉苦脸的出来,小心回道:“厨房里说,南头的菜就只做了二十份。”

    侍童话一落,启瑞院俱都冷了脸,叶勉把要发脾气的温寻给按了住,与小童温声道:“不怕,不怪你,你再和厨房去说,就说让厨子现在做,我们可以等。”

    “二十份,启瑞院都要,”魏昂渊不爽道。

    “对,我们都要,和厨房说从今个儿开始,我们启瑞院要换口味吃南菜,待吃腻了自会知会他们换回来。”启瑞院少年们都把筷子撂下说道。

    “等等!”

    小童刚转身要走就被人叫了住。

    “我们启德院也要二十份。”

    叶勉回头一看,原来是启德院的齐野,这齐野是天子近臣九门提督之子,平日里也是个浑的,和李兆倒有些亲戚关系,所以和叶勉他们也算是熟人。

    启德院向来以齐野为首,见他挑闹,众小公子们也推开面前的膳食,一副看戏不嫌台子高的模样,齐野则笑嘻嘻地和李兆在那儿挤咕眼儿。

    哪想齐野的话刚撂下,启瑞院和启德院四周便都喊了起来。

    “启墨院也要。”

    “启厚院也要二十份南菜。”

    “还有我们启庸院”

    “......”

    萃华楼很大,远处闹不清这里在吵什么,待打听清楚了,这一层的启字生都拍桌子闹了开来,纷纷要换南菜吃。

    行思阁,国子学训导司正办理公务的地方。

    叶勉和齐野俩人正并排跪在案前的蒲团上抄着《国子学规》,大司正季老先生歪靠在一边的椅榻上慢悠悠地看书品茗。

    叶勉写字慢,齐野都抄完一遍了,他一半儿还没写完。

    叶勉抄完一张纸,见齐野正一脸凶狠地瞪着他。

    “我这么好看么?”

    齐野吐血,用气音骂道:“丑死了!比你的字还丑,你他娘的能不能快点抄?”

    “别催,越催越慢!”叶勉横了他一眼。

    齐野郁闷地胸口疼,待回头看到季老头正在一边悠哉喝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死老头居然要叶勉也抄完才让他起来,分明就是故意整他。

    又过了半个时辰,叶勉才堪堪写完,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和早已跪麻的双腿,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

    “写完了?”季大司正漫不经心地问道。

    “写好了,大司正。”俩人恭敬答道。

    季先生缓缓点头:“可知错了?”

    “学生知道了。”

    “那可知道哪里错?”

    叶勉垂眸措了下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齐野在旁边蔫头耷脑嘀咕:“都说知道了,散学钟都敲好久了。”

    “你说什么?大些声音!”季大司正皱眉道。

    “他说他知道错了,但是不知为何只罚我们俩。”叶勉抢在齐野那头猪前面大声回答道。

    齐野张着嘴瞪圆了眼睛看着叶勉:“......”

    季大司正在榻上坐直了身体,冲叶勉冷冷一笑:“你少在我眼前闹鬼,可是想让你父亲亲自接你回叶府?”

    叶勉立时怂了,嘻嘻赔笑道:“季大司正,学生不敢了。”

    “为何独罚你俩?”季大司正没好气地瞪着他们斥道:“你们别以为老夫不在场,就不知道是你二人挑头!”

    齐野不干了,“季大司正,先挑事的是叶勉和那个温寻还有魏昂渊,我可后边儿着呢。”

    “你闭嘴!”季大司正一拍桌子厉声道:“若只他们启瑞院闹,你没带着启德院煽风点火,后面那些院子能跟着一起闹?”

    “带着启字生集体罢膳,你们怎么不去掀了天?”季大司正越说越激动,戒尺在案上拍的啪啪响,吓得叶勉和齐野直缩脖子。

    “学生知错了,大司正莫气。”

    季大司正喝了口茶压了压火气,又道:“老夫知道启瑞院和启德院那些个都只听你们二人号令,以后凡这两个院子惹事,我只唯你俩是问!”

    齐野:“......”

    叶勉:“......”mmp

    俩人又垂着头被训斥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被放了出去。

    这边俩人刚一出门,季老先生身边的一个小训导便蹙着眉过来问:“先生,大祭酒刚被被户部尚书请了去,说是都已经传到了御前,他们闯了这样大的祸,就只罚抄《学规》?”

    季大司正无力叹气:“正是如此才要待大祭酒回来再做定夺,现如今学里稍有风吹草动,都有人拿此大做文章,上面又把这些个看得仔细,我们定要谨慎才是。”

    小训导躬身应是。

    季大司正缓缓斜身倚回椅塌上,阖上双眼不知想写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恨道:“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

    第10章 花园

    叶勉和齐野打行思阁出来的时候,下学钟已经敲过一个时辰,冬日里日头落得早,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俩人在一处垂花门道别,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去取书袋。

    国子学的教苑已经无人,灯笼也是隔老远才燃起来几盏,照的甬路小径影影绰绰,耳边除了风吹雪落,就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叶勉脚下生风,因常来行思阁受罚,路倒是熟得很。

    抄着近路绕过一座假山,叶勉突然站下,后背生凉。

    好像有人在哭......

    “谁在那?”叶勉稳住心神高声喝道。

    呜呜哭声变成了幽咽,叶勉只觉汗毛都立了起来,定睛往传出哭声的假山洞里一看。

    果然有“人”!

    叶勉往后踉跄了两步,色厉内荏斥道:“滚出来!你.......你吓唬谁呢你?”。

    山洞里的“人”一边哭一边连滚带爬地出来,在把叶勉吓哭之前跪了下来。

    叶勉腿灌了铅一样定在那儿,抖着身子借着远处的灯笼光晕打量着那“人”,虽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认出了他身上国子学侍童的衣裳。

    紧攥的拳头放松了些,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叶勉才哑着嗓子问:“起来,你是哪里的小童,怎地大晚上躲在这里哭?”想吓死老子不成?

    侍童没有起身,也没说话,只跪在那里抽哒。

    叶勉把他从雪地上硬拉起来,拽到旁边的一处亭子里,那里挂了两盏灯笼。

    上台阶时,侍童被叶勉拽的一个踉跄,出声道:“叶少爷。”

    “呦,认得我?”叶勉诧异,一手捏起侍童的下巴对着灯笼看了看。

    “哎?你是那个......”叶勉想了想,“是那个今儿在膳堂帮我们叫菜的侍童?”

    小童点了点头继续抽噎,十分伤心的模样。

    叶勉回转心思,问他:“可是今儿个被我们连累遭了责骂?”

    叶勉刚说完,侍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叶勉唬得一蹦。

    “嗳嗳嗳,你哭什么啊,可是罚了银钱?我赔你就是!”叶勉说完自腰间解下一只金魁星荷包,里面只装了些散碎银子,叶勉用手颠了颠便都塞给他。

    侍童把手背了过去不接。

    “不够?”

    侍童摇头,“没罚银钱,师傅...师傅说,侍学苑要...撵了我...出去。”

    小童又抽噎了一声,“我求他们...别让我走,让我去院子做洒扫...早上去...宿苑倒恭桶都行...可他们还是不准。”

    叶勉顿住,拿袖子在那小童脸上胡乱擦了一把:“这有什么,我让人和你们侍学苑的乔总管说一声,留你下来便是。”

    侍童摇了摇头:“晚了,萃华楼连顶我的人都领进来了,是我师傅的侄儿。”

    叶勉“嗤”了一声,道:“那也无碍,明儿一早你来启瑞院找我,以后你就在我们院子里伺候。”

    侍童终于停止抽噎,瞪大眼睛看着他。

    叶勉胸脯拍的啪啪作响:“放心,本少爷说话最是作数!”

    侍童“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叶勉眼疾手快地把人给拉了起来,没让他磕头,“行了行了,本就是被我连累,帮你一把也是应当。”

    “叶少爷,呜......”

    “你可别哭了,”叶勉头痛,“这大冷天儿的,再哭脸都皴了,我可听说侍学苑有规矩,面有瑕者不可侍人,你把你这脸蛋儿哭花了,连我也帮不了你。”

    侍童被他唬地收了声,叶勉捏捏他身上的青布袄子:“你们的袄子太薄,快回去吧,明儿一早记得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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