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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果然,见夏晓兰油盐不进,始终笑脸迎人,大妈带来的三个人仍然把剩下的野鸭蛋瓜分一空。84个鸡蛋,卖给4个人,都是买的21个……夏晓兰早算好的了,就是要抓住顾客想占小便宜的心理。

    当然,这三个人那1分钱的零头都没收。

    之前挑三拣四的,真付了钱又喜滋滋的。

    夏晓兰失算的是她带来的几个小野鸭不好卖,城里人住的地方小,也没余粮喂鸭子,她的野鸭崽推销不出去。

    84个野鸭蛋,卖了9块2毛钱,夏晓兰把钱给刘芬,刘芬却让夏晓兰自己收好。夏晓兰想在城里转一转,找找赚钱的机会。卖红薯那个凑上来:

    “你这鸭崽子用红薯换不换?”

    这人是看夏晓兰卖野鸭蛋眼热,城里人没地方养,他有地方啊!

    夏晓兰是真不想吃红薯,这东西吃多了胃会胀气,但刘芬是愿意换的。红薯这东西产量高,现在又是收获期,一斤红薯可能连个鸡蛋都换不了,鸡蛋在83年金贵着呢。

    夏晓兰想了想,让那人给个20斤的整数,8只小野鸭就全给他了。

    这人不乐意:

    “一斤换一只,养大飞走亏大了!”

    没驯化的野鸭当然会飞走,夏晓兰特别认真嘱咐这老乡:“把翅膀的毛剪掉,它往哪儿飞?您要是觉得20斤红薯太多,那我带回去自己养了。”

    红薯是真卖不上价,鸭子可以用菜叶子、青草和蚯蚓等喂,除了麻烦点又不费粮食。8只鸭子养到大能有两只下蛋,一天至少也两毛钱。 一个月3块,一年就是36块。

    夏晓兰把账算给对方听,老乡没讲价了,真用20斤红薯换了小鸭子。母女俩把红薯装在芦苇筐里,顺着县城转起来。

    刘芬从来不知道钱有这么好赚。

    卖野鸭蛋的钱加上20斤红薯,怎么也有10块了。农村人在田地里刨食,一年到头也赚不到200元,这钱有一部分还要用在种子和化肥上,真正能攒下的钱少之又少……这些钱,家里孩子得上学,最好祈祷家里人不要生大病。

    一天10元,一个月岂不是300块?

    一年能赚多少钱,刘芬都算不清了。

    可惜这野鸭蛋也不是天天都能捡的。刘芬还有点可惜那小鸭子:“妈也能养,剪了翅膀让它下鸭蛋,是长久的事。”

    夏晓兰没有不耐烦,她知道刘芬是真正的农村妇女没啥见识,又在消息和观念闭塞的80年代,人老实本分加逆来顺受,她以后要带刘芬跳出大河村那破地方,就得慢慢让刘芬改变观念。

    “鸭崽子不一定能养活,时间太长我们也等不起,当然是换现在紧缺的粮食,养大了谁知道它几天下一次蛋?一年365天都下蛋不可能的 。”

    夏晓兰解释的仔细,刘芬就懂了。

    两人在县城里转一圈儿,在县城供销社买了点盐、蜡烛和火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一花钱刘芬就心疼,但家里什么也没有,夏家连床被子都没让她们带出来……刘芬心痛钱,胆子也大了点:“回去我就把你衣服拿出来。”

    夏天是不冷,但不换衣服不洗澡人也要馊。

    夏晓兰本来想在粮店买点精粮,人家问她要粮票,她拿不出来只能买高价粮,想想那个没锁的破屋子也存不在东西,夏晓兰又买了把铁锁,没买粮。

    83年,一部分地区已经在逐渐取消各种“票”,凭票购买不是那么严格了,起码在安庆县,一些日用品是不需要凭票购买的。当然,粮票和肉票,还有要买电器的工业卷是仍然存在。

    夏晓兰知道,社会的变革越是快,这当中越是充满了商机。

    她知道连拿着粮票才能买到食物的时候会彻底过去,那她就会避开从这里面赚钱,倒卖粮票简直是在自己作死。

    遍地的商机是信息不对等,是社会变化太快,好多人懵懵懂懂的还没反应过来!

    她不需要抓住所有的机会,只要抓住那么一两个,就能在80年代一跃而起……

    “晓兰,我们回去不?”

    刘芬不太习惯面对太多人,县城逛久了让她不自在。

    城里人穿得也不一定多好看,人家衣服干干净净的,不像她和夏晓兰的衣服,打着好几个补丁,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夏晓兰最爱面子的一个人,本来也有几件没补丁的衣服,她撞了头,老三家的红霞跑进屋里把好衣服都翻走了。

    刘芬那时候哪里顾得上这种事,她还指望着夏老太开恩,同意送女儿去医院。

    刘芬要回去,夏晓兰饥肠辘辘的,想到还要走两小时挺绝望。

    “吃碗面再走吧!”

    路边上的小摊不要粮票,一碗大骨头汤面才3毛。

    汤是奶白色的,面条白白的,刘芬都忘记上次吃这样的精粮是什么时候。

    “婶子,给我们煮两碗面!”

    夏晓兰拉着刘芬坐到小凳子上,骨头汤的香味一直在往鼻子里钻。刘芬摆手:“要一碗,就一碗!”

    她怎么舍得花3毛钱吃碗面?

    夏晓兰不管她,直接给了面摊的大婶6毛钱。大婶一边煮面一边夸:

    “你这闺女孝顺,大妹子你将来也是享福的命。”

    刘芬黑黄的脸上露出点笑意。

    可想到夏晓兰在四里八乡跌到底的名声,香喷喷的大骨头汤面端上来,刘芬都没食欲。

    “突突突突——”

    一辆大车停在了路旁,副驾驶室的门打开,跳下来穿军靴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两个大饭盒。他被骨头汤的香味吸引来,一抬头,两个眼睛就黏在了夏晓兰身上。

    第7章 长得不正经?

    “咕咚。”

    小伙子喉结抖动,咽了口水。

    是面太香了?

    是夏晓兰太漂亮了!

    这种破县城,还有这样的绝色?

    皮子白的晃眼睛,眼睛里汪着水光,尖下巴,明明是很正经的蓝色上衣,被她鼓鼓的胸一撑,顿时变得不正经了。额 头上缠着一圈儿白纱布,可见隐隐的血迹,越发惹人怜爱了。

    看她小口口吃面,真让人恨不得变成碗里的面条……其实今天在县城一路走,到哪儿都有这样惊艳的目光。刘芬以为别人的注目是因为母女俩穿得破,其实都是看夏晓兰的。

    面摊大婶重重敲了一下碗,总算把这小伙子给扯回神了。

    “你要吃面不?”

    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把大饭盒递给面摊大婶:“瞧您说的,老远儿就被面香给勾来了,要两碗,装饭盒带走!”

    一口京腔,原来不是本地人。

    夏晓兰眉头一皱。今天是有人偷偷打量她,可也没有这个外地人这么直接大胆的。

    还是不太适应眼下的这张脸,想想她顶着一张不好看的脸活了几十年,一时间很容易忘记她眼下长得有多好看。单是买锁还不保险,一会儿吃完面就去买把剪刀。

    大骨头汤在小炉子上咕咕翻滚着,面条擀的又薄又细,外地小伙子要的两碗面很快就煮好了。给了钱还舍不得走呢,一步三回头的。

    刘芬也觉得不对劲,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3毛钱的面是大海碗装的,刘芬把碗里的汤喝得一滴不剩,这时候的人肚子里都没油水,敞开肚子吃,女人一顿吃一斤馒头都轻轻松松。

    夏晓兰又拉着刘芬去买刀。

    她之前就想买把菜刀,不锈钢的菜刀看上去质量就好,还是沪市生产的……一把卖5元,夏总当时扭头就走了。东西是好,兜里的钞票不经花,现在想想,买把剪刀也行的。

    ……

    外地小伙子端着两饭盒面条,依依不舍回到车上,把面汤给洒了。

    驾驶室坐着个男司机,剪着板寸头,脸长得有棱有角的,从哪个年代的审美来说都很帅气。

    “瞧你那出息!”

    下车买面的同伴不乐意了:“诚子哥,我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你要见了,保证你也走不动路。”

    京城满大街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

    他就没见过比刚才那位长得更好看的。

    不是那种硬邦邦英气的长相,是娇娇媚媚的,看上去不太正经,最勾男人的长相。

    “咱先前就说好了,就带你跑这么一趟,这当中的门路你能学多少算多少。学不会,你乐意窝哪儿窝哪儿去,要不你现在就留在这县城喇蜜?”

    喇蜜是京话里泡妞的意思,诚子哥这人有点邪气,脾气也不好,下车买面条的小伙子就不敢说话了。两人把面条吸溜完,又把大车开着走了。

    两条腿没有四个轱辘跑的快,过了两条街又恰好遇见了夏晓兰母女。

    “诚子哥,你快看!”

    副驾驶室的小伙子闹腾的不像话,诚子哥眼皮一瞭,就看见个背影。蓝色打补丁的衣服,宽宽大大的,越发显得女孩子的身段玲玲有致。耳朵后露出的皮肤白的不像话……什么漂不漂亮的,女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没意思。

    小伙子惋惜的不得了。

    “得,你和她没缘呐~~”

    诚子哥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中,车子很快就开出了安庆县,去沪市还要两天,长途车不仅累,还怕遇到抢货劫道的,哪有空看欣赏什么漂亮妞。

    ……

    眼睛不老实的外地人给夏晓兰提了个醒,她又跑去买了把大剪刀。

    没有锅,也买不起,干脆又买了个搪瓷缸凑成一对,这玩意儿能肩负起煮东西、装东西、喝水等等功能,再划算不过。再加两双筷子,原本的9.2只剩下6块钱。这钱夏晓兰也不敢花了,野鸭蛋不是那么好找的,反正大河村的鸭子窝是被洗劫一空,还想靠捡鸭蛋卖钱,就得跑去其他村子去——靠母女两个人捡,只能挣点糊口钱。

    夏晓兰想做倒卖鸡蛋的生意,手里有个20块本钱,就不用再去翻芦苇荡了。

    大河村离县城就是两个小时,那还有比大河村更远的村子呢?

    走3个小时进城卖10个鸡蛋,卖1块5毛钱,来回是6个小时。她要是用0.12元/个的价收,平时大家愿意走6小时的路多赚那3毛钱,过几天就是打谷子的时候了,连半大孩子都有下田帮忙,谁有空来县城卖蛋。农忙半个月家里的鸡蛋不卖掉,大热天的要臭掉……夏晓兰就像抓住这特殊时期,赚差价。

    一个鸡蛋赚两三分分钱不多,一天有100个就是两三块。

    除去下雨天不好进城,一个月怎么也要赚个70块以上。听起来不太多?夏晓兰上辈子有个年纪大的客户,给夏晓兰讲自己80年代在县招待所上班,一个月工资是36元。83年,有钱的是早几年就开始做生意的个体户,不过这些人藏得很深,别人也看不出来他们有多少家底。能光明正大拿高工资的,不是公务员和事业编,“脑体倒挂”现象严重,知识分子的工资没有工人高,特别是石油和煤矿等重工业领域,一个月拿一二百元的工人都不少。同时期,重点高中老师一个月也就几十块!

    收入最低当然是农民。

    夏晓兰要是一个月能赚70元,只怕夏家知道了,也愿意把她请回去当菩萨供着!

    手里没有本钱,也没有可以利用的关系,夏晓兰知道发家的第一步很不好走,且慢慢来吧。

    带着东西,两人又走了两个小时回到大河村。

    把东西先放回破屋去,有了把铁锁安全感上升好多。又到牛棚还了老王头的手电筒,夏晓兰觉得额头伤口处痒痒的,刘芬让她去卫生站换药。夏晓兰也很重视这问题,跑来跑去一身汗,她也怕伤口感染。

    换药也不贵,主要是给伤口消毒。

    医生还是有点医德的,和长舌妇不一样,仔细给夏晓兰看了看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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