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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

      “抗日英烈冯清中之墓,生卒年某月某日。”

    ……而在一排排墓碑的最中间,有一座规格更大一些的墓碑,上面有张极旧的照片,正是他们刚刚在老婆婆家大堂看见的那一张,笑容青春健朗,眉目俊秀。

    墓碑前,整整齐齐摆放着一篮新鲜的水果、一束黄色白色相间的菊花,还有一篮新鲜的竹笋。

    跟拍的pd跟了上来,收起了笑意,神情严肃:“这个村子叫冯家村,当年在抗战时,整个村子的青壮年全都放下锄头农具,参加了抗战,当真是十人去、九人不归。”

    他指了指墓碑中那张照片:“这位烈士叫冯一泽,参军时年仅十八岁,刚刚考上北平学府,可他放弃了上学,投笔从戎,一直在我党抗日队伍升到了营长职位,最终马革裹尸,为国捐躯。”

    他静了一下,低声道:“他牺牲的时候,身中十几弹,才不过22岁。当地乡亲们说,他寡居的老母亲自从儿子走后,就日日站在村口等待,总是说,一泽临走前,刚下好锅的笋丁鲜肉饺子还没来得及吃。”

    成焰和林烈凯默默听着,不由得动容。

    “他长这样吗?”成焰低声问。

    真得当得起一句“俊秀雅致、眉目如画”,比现在那些精修过的美颜照片尚要好看许多。

    pd小陈点头:“真的,这是当地乡志中的照片,地方志上记载他‘眉眼俊秀、金刚怒目,依山势周旋于虎狼之间,率三百余众搏杀日军千人,终饮十数弹身陨’。”

    顿了顿,他又道:“他母亲等了多年,只等来了儿子的遗骸,当时就没能承受住,神志就有点不清醒了。再往后,就哭瞎了眼睛,逢人便说儿子还没回来,自己得等孩子回家,再吃一顿她包的饺子。”

    这档综艺第一期拟在清明节前后播出,节目组先期定下这个缅怀和致敬抗日英雄的主题时,在选素材时看到了讲述他事迹的资料,就有了台本的灵感。

    不是恶搞,更不是鬼怪,背后是向无数先烈致敬的真诚。

    成焰和林烈凯并肩站着,恭恭敬敬地向着烈士墓碑三鞠躬,又把墓碑附近的杂草拔去,才提着那篮新鲜的竹笋下了山。

    路上草草吃了剧组提供的盒饭,回到村子里,已经是下午时分。

    一进老婆婆的家门,里面几个人都在呢。

    桌子上,面团已经和好,饺子皮也擀好了,两个留下来和面的李斯斯和阮晨脸上身上全是面粉,一看也是受了不少折腾。

    一边,有个硕大的盆里,猪肉和白菜被剁碎了,鸡蛋也都打好了混在馅料里。

    亚亦伦飞快迎上来:“就等你们的竹笋了,怎么样怎么样?”

    成焰指了指林烈凯手里拎的篮子:“找到了。”

    亚亦伦呜咽:“呜呜呜呜,我们要累死了,一家最多只肯给一两个鸡蛋,猪肉还要给屠户做苦工,剁了几小时肋排,才给了我们。”

    一看他身上,果然狼狈不堪,来时整洁帅气的名牌卫衣上油乎乎的,裤子和鞋上还有点黏糊糊的鸡蛋清。

    林烈凯悠悠注视着他脚上的balenciaga鞋,嘴角一咧。

    亚亦伦哪里知道这鞋就是他送的,还以为他嘲笑鞋子上的蛋清,不由得悲愤:“我左手拎猪肉,右手拎鸡蛋篮子,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成焰好奇:“童彤呢,他没一起去?”

    亚亦伦控诉:“他只拿了两棵大白菜!”

    两个女孩子把竹笋接了过去,剥去笋衣,可是到了切丁的时候又出了丑,两个人全是不会刀工的,刚刚剁肉馅也都是亚亦伦在那里出蛮力。

    成焰往厨房那边一探头,看出了她们的窘状,挽起袖子就走了过去。

    “我来吧。”他柔声道,手里拿着菜刀,运刀如飞,“噌噌”不断,瞬间一片片、一条条,接着码齐,横切竖切,鲜嫩的春笋在他手下变成了浅黄白色的小丁。

    一个个细小如豆,颗粒均匀,成焰麻利地把笋丁装了盘,头一抬,只见所有人都围在了他身边,直愣愣地看着他,几个pd都忘了拍自己的艺人了,都把镜头对着案板呢。

    “小成弟弟也太厉害了吧。”李斯斯捂着嘴娇笑,“看样子在家很会做菜?”

    成焰不好意思地笑了:“嗯,以前常动手。”

    十几年,公司先是训练了他们整整两年,才集体出道。在集体宿舍里一起吃住,那时候还没挣钱,条件很不好,虽然有生活保姆,可是伙食也差,大男孩们有时候就自己动手做饭菜吃。

    那时候,他是队长,伍鸿家里是单亲家庭,条件也艰苦,都说穷个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也是个会做菜的。

    偶然有闲暇时间,他们俩就会一起去附近买点菜,一起下厨,给大家捣鼓吃的,他身上还算过得去的厨艺,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至于后来遭遇不幸,一个人独居,收入大部分都攒着拿去还债了,更是需要自己开伙,省点伙食费。

    阮晨看了看他,声音柔和了:“要照顾妈妈和妹妹吧,小成真的很辛苦。”

    成焰微微一笑,没好意思说不是。

    其实也是一样的,他没有真的照顾过冯素娟和成清母女,可是以前照顾队里的团员们时,也是一样的劳心劳力。

    新鲜笋丁拌进了饺子馅里,一群嘉宾团团围坐在八仙桌前,开始动手包饺子。

    老婆婆坐在成焰身边,时不时慈祥地看着他,嘴里唠叨着:“儿啊,你走的时候,说很快就回来的。可是我左等右等,一直等不来你。”

    另外几个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只有成焰和林烈凯知道,他俩虽然明白这是走剧情,可是听着听着,依旧心里沉甸甸的。

    这是剧情,也不是剧情。

    那位大好青年,终究是真的存在过,真的这样鲜血流尽,长眠地下。他的老母亲,也是这样痴痴等着,一直等到神志不清,混淆了时间和真实,最终也没等来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儿子。

    “娘,我这不就回来了吗?”成焰小声接着她的话,“我在外面这些日子,吃过很多东西,可是就只想着您包的饺子。”

    林烈凯默默听着,神情严肃,手中不停,一个个像模像样的饺子成了型。

    李斯斯好奇地看了过来,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哎呀,林总也会包饺子呢,真想不到。”

    林烈凯淡淡瞥了一眼她面前歪瓜裂枣般的饺子:“你这样不行啊,在家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吗?”

    李斯斯:“……”

    她要是再和这个霸总搭讪,她就是猪!

    再英俊再有钱也不行!

    老婆婆也不理别人,苍老的眼睛里有着浓浓的悲伤:“他们说你回不来了,我就是不信。一开始老有人说,我就把他们打跑了,再往后,慢慢就没人说了。”

    成焰低着头,手中的动作慢了。

    童彤在一边,诧异地歪着头看了看他,问:“你们上山怎么挖到笋子的,我看你们衣服都没脏呢。”

    成焰抬起头,心里想着这一期节目的题目,有点猜到了什么。

    先前的死人妆,还有那些不是当代的村民装扮,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假如这是一个等待儿子回家、一直因为心愿未了、为执念所困的老婆婆的幻境,那么解开剧情的思路,就不能真的是仅仅包一顿饺子。

    “我们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坟地。”他狠了狠心,低声道,“这些竹笋,是在坟地那边挖的,山里竹子长势很好,碧绿碧绿的。”

    亚亦伦手一哆嗦:妈呀,幸亏没抢着去挖竹笋!节目组真的不是在拍灵异节目?

    林烈凯沉声接过去:“是一些抗日先烈的墓地。”

    几个嘻嘻哈哈的艺人都愣住了。

    林烈凯看着老婆婆,头一次露出了郑重的表情:“他们的确是死了。可是有他们的鲜血浇灌,那里的泥土才能这么肥沃,有他们的英灵守护,我们才有今天的安宁。”

    老婆婆怔怔看着他们,眼中慢慢浮出了一层泪花,哆嗦着嘴唇,不说话了。

    饺子下了锅,翻腾的开水中,一个个饱满雪白,浮了起来。

    热气腾腾的饺子装了好几大盘子,一一放上了桌子。

    外面天色渐晚,外面各家各户也没有亮灯,往外面一看,整个山村依旧罩在一层阴郁悲伤的气氛中。

    成焰夹起面前的一只饺子,慢慢放到嘴里,然后仰起头来,腮帮子鼓鼓的,冲着老婆婆温柔一笑:“娘,饺子真好吃,我终于又吃到啦。”

    林烈凯没动筷子,静静地在一边看着他们。

    老婆婆呆呆地看着他,又扭头看看身后堂上的照片。

    “孩子,你……你吃吧。”她哽咽着,“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我儿。我儿、我儿以前回来过啦。”

    她颤巍巍站起身,踮着脚,抚摸着那张墙上的老照片,泪落如雨。

    “儿啊,是娘糊涂了,他们早就把你的尸骨送回来了,就在村子外面的坟地里。娘这些年,都没去看过你,是娘糊涂啊……”

    几个年轻人呆呆看着,成焰小声解释:“照片是当地一名真正的抗日烈士,他真的有一个老母亲,在他死后多年一直等着。”

    几个年轻人都懂了,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站起了身,在照片下深深鞠了一躬。

    亚亦伦和童彤眼圈微红,两个女孩更是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

    剧组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换掉了原本阴森的灯光,换上了温暖的黄色光源,照在屋子里,气氛再没了先前的诡异,而是一片温暖。

    庭院里,外面的乡村道路边,灯光慢慢依次亮了起来,先前神色阴暗诡异的村民消失了,来来往往的人们换上了现代的装束,都带着精神气儿,笑容满面。

    思念儿子成狂的母亲,终于想起了一切,执念消失后,她苦苦等待的幻境也消失了,一切变回了正常的人间颜色,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

    销售部的职员拿着报表,小心翼翼送到了吴静安桌上。

    “吴总,这是新专辑的销售额和各种数据对比。”

    吴静安沉着脸,伸手接了过来。

    其实不用看,他心里也有数,这些天时刻盯着销售榜,他又怎么会不清楚?

    可是看着报表上那刺眼的详细数据,他还是觉得太阳穴一阵跳痛。

    那个像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的成焰,电子专辑销量已经累积销量突破了3500万,显示路人和普通听众的人均购买量还在匀速下降,这也显示着,越来越多的非粉丝、真路人在加入购买。

    而沈木轻的新专辑,整张cd十首歌,售价38元,总销售额甚至才到了一千多万!

    至于实体cd的销量,就更加惨淡,甚至远远低于这十年来的任何一张。

    他死死盯着那张叫人专门做的沈木轻和成焰的专辑销售对比数据,脸色阴沉地像是布满了铅云。

    抬起眼,电脑屏幕上正是他刚刚浏览的页面。

    专业音乐论坛上,连着好几篇专辑乐评,全是一面倒的失望和批评。

    《水平下降剧烈,今年的沈木轻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首歌只有三四首勉强合格,最好的依旧是主打歌“逆流”?》

    点开看,并不是专门的水军和黑子,言辞大多看得出来,都是真正的乐迷,甚至不乏以往的歌迷。

    从他们的言辞中看,都是对沈木轻以往的作品数如家珍,而此刻,越是喜爱,现在就越是容易失望。

    “我听了沈大神的歌十几年,从‘炫境’开始就是他和陈岩的忠实歌迷,陈岩坠落后,我比谁都痛心疾首。

    “可是很快看到沈木轻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我终于从难过中走了出来,听着他的作品,我惊讶地觉得,他以前的光芒都被陈岩遮盖住了,现在终于单飞,终于绽放出自我,是多么值得庆幸啊!

    “从中学开始,沈大神的每一张专辑我都珍藏着,每一首主打歌都会唱。这次的撞歌风波,我一直相信沈大神,相信他能用这张新专辑的才华狠狠回击,打脸回去!

    “可是……我现在听到了什么?深深的失望,不想再多说了。只希望沈大神继续努力,明年争取再创佳绩吧。”

    还有一篇乐评帖,根本没有多少内容,却飘在专业论坛的最上边,怎么刷水军评论也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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