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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但,再伶俐的手脚也抵消不了枫栎一次次谋害她的行为,她会怀念她,可怀念的仅仅是她手脚伶俐这一点。

    太后近来精神头不错,不再整日闷在永宁宫中,爱出门走动走动了,尤其喜欢到绮月台去,常常在绮月台一呆就是半日,也不诏歌姬表演,只是静静坐着,不知在思索什么。

    也是,太后今年才四十出头,年纪并不算大,左不过年轻的时候操心太多,才落下胸口疼的毛病,所以看上去有些憔悴苍老。四十出头的女人和“年老”这两个字搭不上关系,譬如林桑青她娘,也是四十出头,然而她在丧夫之后又很快找到了下家,并且有成妾室转变为正室的趋势。

    所以这人活一世,真的全活在心态上。

    到了永宁宫,循着礼数向太后道了安之后,照例要说一阵闲话才能走。

    宫里现如今不过只有四位妃嫔,除了方御女之外,其余三人都在妃位,左不过按照封号不同,位分有高低悬殊之分。

    林桑青到现在仍不清楚,为何箫白泽要把方御女收入后宫之中。他应该也是知道的,后宫中的女子拼的都是家室身份,出身高贵的女子哪怕长得再丑陋,也能看在婆家人的面子上爬到高位;而出身卑微的女子,哪怕长得再好看,这辈子也不过止步于妃位之下,断断不能再往上晋封。

    而且,从箫白泽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喜欢方御女,倒像是随意给她个封号,将她养在宫中似的。

    待有时间她得问一问箫白泽。

    方御女在公开场合向来是不爱说话的,太后又不喜欢宁妃,她也不敢开口说话,怕太后故意寻她的错处。

    淑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她在太后面前从来不忌讳什么,想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完全不用担心被太后寻到错处,只要稍微注意些,不说太后不爱听的就行。

    “皇上很是看重林妹妹呢。”巫安姑姑给每位娘娘都奉了茶水,当奉到林桑青跟前时,淑妃慢腾腾端起青花茶盏,倏然开腔道:“外出赈灾还要把妹妹带着,可是怕你留在宫里会受本宫的欺负?”

    笑着从巫安姑姑手里接过茶水,林桑青将茶盏抵在唇边轻啜一口,才接话道:“淑妃姐姐机敏过人,做事情从来没出过纰漏,今儿个可算是说错了一件事。”茶香氤氲在眼前,遮住了她望向淑妃的视线,咽下卡在嗓子眼的半口茶水,她轻笑道:“皇上哪里是看重妹妹,他带妹妹出宫并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而是单纯想要一个伺候起居的丫鬟。”

    淑妃挑起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样子不大相信。

    林桑青故技重施,又把锅推到箫白泽身上,“实不相瞒,妹妹曾经得罪过皇上,咱们皇上的性子姐姐又不是不清楚,‘睚眦必报’这四个字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出宫可不比在宫里,宫外危险重重,皇上要去的还是正受洪灾侵袭的偏僻村落,他哪里舍带如花似玉的姐姐们。是以,他带我出宫去遭了这一圈罪,也算是对我之前得罪他的惩罚。”叹口气,她苦着脸道:“姐姐没跟着皇上去赈灾,自是想象不到此行多么辛苦,受灾的地方不大安宁,劫匪大白天的都敢出来晃悠,妹妹被劫匪绑走过,遭罪不说,还差点丢了性命。”

    林桑青这口锅甩得很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箫白泽身上,这样子,倘使淑妃还有疑问,也不敢亲口去问箫白泽。

    抬起尖尖的下巴,淑妃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傲慢,眼波缓缓在林桑青身上流转一圈,继而转目看向别处。

    太后一直很喜欢林桑青,听闻林桑青说起在宫外的遭遇,她不禁心疼不已,“乖孩子,苦了你了,泽儿决定带你出宫之前没有和哀家商量过,若他提起此事,哀家绝对不会同意的。” 皱纹丛生的面颊上浮现些许谨慎之色,她提醒林桑青,“对了,方才这些话可别让泽儿听到,他这个孩子向来不懂得怜香惜玉,仔细他听到之后又给你穿小鞋。”

    哈——连太后也担心箫白泽会给她穿小鞋?难道箫白泽真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之人嘛?心底笑意波动,然而面上还要装出谦虚受教的样子,“多谢母后提点,臣妾不过是在母后和姐姐们面前抱怨一下罢了,在皇上面前,臣妾连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

    太后满意颔首。目光在殿中流连一圈,漏过方御女和宁妃,直接把视线放在林桑青和淑妃身上,语重心长道:“哀家年纪大了,身体又时好时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追逐先皇而去,哀家不想到死都没有子孙福份。霜儿,青青,你们都正值壮年,也该努努力,让哀家这个老人儿在有生之年能抱到孙儿。”

    太后语中提及先皇,她这一生嫁与两位皇帝,不知她要追逐而去的是哪一位?想来应该是她的第一任丈夫、周朝的君主周皇,箫白泽也说了,太后这一生只喜欢过周皇一个男子。

    林桑青没有吭声,她在等淑妃先回答,毕竟有一句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

    淑妃果然没辜负她的期望,太后话音刚落,淑妃便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姑母不是不知晓个中原因的,皇上不愿意,臣妾们又有什么办法。”

    放眼宫里,也只有淑妃敢这样和太后说话了,太后并没有生气,她用嗔怪的眼神看着淑妃,眼中带笑道:“就属你这个机灵鬼儿爱抬杠,泽儿不愿意,你不会想办法让他愿意吗?”

    淑妃亦甜甜笑道:“母后还很年轻呢,再活个三四十年也不在话下,现在急着抱孙子做什么。”

    太后指一指她,“你啊……就是嘴巴甜。”转脸看向林桑青,又催促她,“那你呢,青青,你入宫晚,年纪也最小,你可要赶紧着些,多想办法讨泽儿的欢心。”

    箫白泽的欢心林桑青早已讨到,可在太后和众妃嫔面前,她必须装出一副深宫弃妇的哀怨样子。陡然掩去面上的淡淡笑意,换上浓浓的悲哀之色,林桑青叹息道:“哎,臣妾怕是无法讨皇上喜欢了。宫外一行,皇上嫌臣妾累赘,做事情手脚不麻利,这不,从回宫到现在,皇上连臣妾的宫殿都不愿意踏进,该是对臣妾厌弃至深了。”

    太后命巫安重新给她换上一杯新茶,宽慰她道:“等何时见到泽儿,哀家替你说说他。你是宰相的女儿,打小娇生惯养,哪受得了出宫的辛苦,他该体谅你才是,怎么能故意不理你呢。”

    林桑青捏捏鼻子,故意瓮声瓮气“嗯”一声,看上去委屈极了。

    今儿个甩给箫白泽的锅有些多,背锅侠的称号非他莫属了,林桑青正在琢磨箫白泽知晓此事后会不会愠恼,殿外突然传来白瑞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箫白泽迎着晨光走进大殿,“母后万安。”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咯噔。”林桑青心底绷着的弦断了一根。

    她前一瞬还在往萧白泽的身上摞大锅,一口接一口摞得不亦乐乎,后一瞬他就背着大锅出现在她面前,看来这亏心的事情还是不能做,报应来的未免忒快了。

    她琢磨萧白泽应该没听到她在背后说他睚眦必报,也不知她在太后跟前告了好些莫须有的黑状,遂将脊背挺得笔直,镇定自若地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装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恬淡模样。

    萧白泽近日每天都会到永宁宫给太后请安,不过他往往都是在午后过来的,那时太后刚睡完午觉,他会陪着太后说一会儿话,待上半刻再回启明殿处理事务。

    乍见萧白泽一大清早的便过来请安,太后有些惊讶,和蔼的微笑溢满整张脸,她笑着问萧白泽,“皇儿今儿个来的倒早,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哀家商议?”

    巫安姑姑眼明手快地加了张凳子,摆在淑妃旁边,萧白泽撩袍坐下,眼神状似无意地在殿中飘游两圈,如蜻蜓点水一般划过林桑青的面颊,神色如常的对太后道:“朝政不大繁忙,早早便处理完了,想着今儿个是十五的大日子,便赶早过来给太后请安。”

    眉心快速地抖动两下,林桑青微微挑起唇角,十分自恋地想,萧白泽哪里是处理完朝政才过来的,他分明是想趁机看看她。

    毕竟初一十五所有的妃嫔都要到永宁宫向太后请安,她身为宸妃,自是不能例外,萧白泽这个时候来永宁宫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她相见,不用避讳旁的。

    太后端坐在高位之上,昔日凌厉的凤眸里如今遍布柔婉,她敛起浑身锋芒的时候,看上去和大户人家的大夫人没有什么分别,顶多是浑身的气度显得更为尊贵些,“你是皇帝,凡是还是应当以朝务为重,你的孝心哀家能感受到,往后啊,你不必再每日到永宁宫来请安,隔三差五来看看哀家这把老骨头便成。”她嘱咐萧白泽,“泽儿,你应该多到妃子们的宫殿走走,哪有皇帝半个月不进后宫的?”

    萧白泽做出一副受教的表情,“是,母后。”偏过头,他对身边的淑妃道:“晚上我去淑华宫,看看丞相送给你的那只异国犬长大了没有。”

    淑妃露出抹甜笑,“长大了不少呢,皇上您若是想抱它的话,臣妾等会儿回去给它洗个澡,小家伙儿昨日在御花园里打了一天的滚儿,浑身都是草芥,瞧着脏兮兮的。”

    萧白泽点点头,他坐的位置恰好有一抹晨光,暖黄的阳光投在他发间的黄金盘龙帝冠之上,折射出夺目耀眼的光芒,令人想看却又不敢看向他。

    听到萧白泽要去淑妃宫里,林桑青并没有觉得难受,亦没有觉得失落,她很坦然,坦然得像没有听到这句话,坦然得像不久之前,他们还没有互诉衷肠那会儿。

    因她足够理解、信任萧白泽。

    她晓得的,回宫之后不比在宫外,他们无法再像普通的眷侣那般相处。回宫之后,他们面前将会出现一道又一道屏障,只有当萧白泽彻底成为这天下唯一的皇,将所有的权利都集中在自己手中时,那些屏障才会尽数消失。

    虽则萧白泽说了今夜要去淑妃宫里,太后却并没有表现出满意的样子,稀疏的眉毛微微蹙起,她不悦道:“虽然有些话哀家不该说,但泽儿你心中应当有数,你身为皇帝,对待嫔妃要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也许宸妃不经意间曾说错过话,做错过事情,但哀家相信,那些定是无心之失,你不能因此而故意冷落她啊。宸妃入宫是哀家主张的,在成为皇帝的妃子之前,她是林相爷的掌上明珠,从未吃过苦头,你纵然对她再不满,也该顾及林相爷的感受,也该想一想,哀家当初让宸妃入宫是为了什么。”

    太后骤然说出这番满是说教意味的话,萧白泽反应不及,神情显得有些错愕。稍稍斜目看向林桑青,后者拿手指蹭蹭鼻子,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就是不看他,模样有些心虚。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底有压制的笑意流淌出来,他低下头藏住流淌的笑意,语气如常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太后这才满意。取过桌子上的清茶,她以广袖作遮挡,一口气喝了半盏下去。放下茶盏,她轻轻擦拭嘴唇四周的水渍,神色重新恢复和蔼,“再过一月便是端午了,往年的端午大多随意过去,哀家今年想办个大一点的宴会,好生庆贺一番,把前朝官员们的家眷都请进宫来赴宴。”不知想到什么,不再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些许怀念,“年纪一大,人难免变得爱热闹些,哀家近来时常会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想起与先皇初见之时的场景——正是在端午节的宴会上。”

    太后难得有兴致,萧白泽自是不好拒绝她,明黄色的帝王常服在日光下熠熠生光,他思忖片刻,抬目向坐在不远处的宁妃道:“就依母后的意思,那么这件事交给宁妃去办吧,她办事情向来稳妥,不会出什么差错。”

    宁妃睁着柔情似水的眼眸回望萧白泽,正打算答应下来,太后却突然出声道:“宁妃握有协理六宫之权多时,做事情早就稳妥有加,不用再历练她了,也该让新人们历练历练了。”噙着柔和的笑容看向林桑青,太后问她,“青青入宫快一年了吧?”

    林桑青谦卑颔首,“是的母后,还差两个多月便满一年了呢。”

    太后了然微笑,她站起身,郑重宣布道:“好,那么此番端午宴会便由宸妃来操持吧,哀家想看看,除了宁妃之外,可还有人更适合握有协理六宫之权。”

    林桑青其实不愿操持宴会,更不愿和协理六宫之权搭上关系,她遇到事情向来能躲则躲,然而这次太后亲开尊口,且看上去还对她寄予了无限希望,实在是无法回绝,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答应的那一刹那,她便晓得,此番由她来操办的这个宴会,必定困难重重。

    辰时四刻,太后遣退前来请安的诸位嫔妃,只单独留下萧白泽,想来是有什么话想和他说。

    回繁光宫的路上,林桑青一直心事重重,她想起太后方才说过的话,太后让萧白泽想一想,当初让她入宫是为了什么。经过一片呈现衰败之相的春花丛,她问跟在身边的小圆脸梨奈,“梨奈梨奈,你说,太后让我入宫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并不是真正的林家小姐,左不过是个半路钻入人家躯壳之中的过客罢了,是以她并不知晓入宫前发生的事情。

    梨奈不喜欢春天,因为她一到了春天便老是打喷嚏,鼻子也痒痒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花朵儿。拿手背揉着鼻子,她惋惜地看着路边凋谢的春花,瓮声瓮气道:“娘娘似乎忘了很多事情呢。太后向来喜欢名门之女,您进宫之前,后宫不过才只有四位嫔妃,除了淑妃之外,太后都不怎么喜欢。从慕容相爷口中听闻您的好名声之后,太后便要求皇上纳您为妃,目的是为了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不过……”警惕地扫扫四周,见并没有其他人在,梨奈才继续往下说:“慕容相爷说您有闭月羞花之容,才德堪比班婕妤,其实这些都是假话,大多是老爷故意放出去的,您在府中诗书不读,琴棋书画也不练习,根本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老爷说过,只有为您营造出好的名声,才能引起太后的注意,才能送您入宫摆脱林家当时的困境,说来,太后也上了老爷的当。”

    缓步从凋谢的春花丛中穿梭而过,林桑青回身看着捂住鼻子的梨奈,眯着眼睛笑道:“小梨奈,你什么意思,你家小姐我哪里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梨奈忙摆手,违心道:“奴婢说错话了,小姐您当真有闭月羞花之容,才德的确堪比班婕妤。”花粉吸进鼻子里,她打了个喷嚏,接着狗腿子道:“琴棋书画那些玩意儿学了也没用,倒不如不学,小姐您胜在气质和才智上,才不需要那些矫情的手艺做陪衬呢。”

    梨奈不愧是梨奈,狗腿得深入人心,加深脸上的笑意,林桑青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笑着递给梨奈道:“喏,把鼻子遮起来,春日里到处都飘着花粉,往后出门要记得带面纱。”

    怔怔望着林桑青递给她的布料,梨奈低着头迟疑道:“小姐,这身衣裳是你最喜欢的,扯坏了可就不能穿了……”

    将双手在枕在脖后,林桑青故意学温裕的纨绔样子,笑嘻嘻道:“一件喜欢的衣裳罢了,比起让我们小梨奈不再打喷嚏,不再把鼻涕水儿和口水喷到她家无才无德的小姐脸上,它便显得无关紧要了。”

    咬咬嘴巴,梨奈感动唤她,“小姐……”

    晓得爱哭包梨奈又要淌眼泪了,林桑青忙快走几步,走在前面,防止梨奈的眼泪溅到她身上。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箫白泽不来繁光宫的日子,林桑青都睡得很早,宫里的日子可以用无趣来形容,似林桑青这种什么手艺都不会的人,只能靠和小姐们闲聊或者蒙着被子睡觉这两件没有门槛的事情来打发时间。

    晚间她早早便洗漱完毕,把柔软的羊毛毯子往身上一卷,便准备梦会周公去了。

    萧白泽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神识有些飘忽不定。直到他换上寝衣,像条鲶鱼一般溜进她盖的羊毛软毯子中时,林桑青才彻底醒困。

    揉着眼睛翻个身,她蠕动着身体靠近萧白泽,软着声儿道:“哎,你怎么来了,这还没到十天呢,你不是说回宫后要晾我一个月的吗?”

    动作自然地圈住她的腰肢,萧白泽言简意赅道:“忍不住了。”

    林桑青“噗嗤”笑出声音,故意揶揄他道:“宫外的人都说咱们皇帝定力忒好,登基快四年了,后宫之中不过才只有几位嫔妃,简直比柳下惠还柳下惠,现而今看来,你还是不能同留名青史的柳下惠比啊。”

    自动忽略她话里的揶揄意味,萧白泽拿鼻子蹭蹭她的脸颊,自言自语一般道:“今儿个是十五,我猜想你一定会去永宁宫给太后请安,所以早早把公事处理完了,也赶在辰时之前去向太后请安。我本想远远看你一眼,看完便罢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回到启明殿后,眼前全都是你的模样,晃来晃去的,比窗外的飞絮还要烦人。”他拥紧她,眉眼带笑道:“飞絮烦人,一场雨过后便也消失不见了,晃来晃去的人影大抵只有见到真人之后才会消散,所以,我来找你了。”

    伸手圈住萧白泽的脖颈,林桑青摩挲着他柔软的耳垂,眯着眼睛笑道:“我知道。”

    萧白泽不大明白,“知道什么?”

    “知道你赶在辰时之前去永宁宫是为了看我一眼。”长长的睫毛不时抖动,两边唇角高高挑起,林桑青微笑道:“虽然你几乎没拿正眼看过我,但我能感知到你的心声。”

    萧白泽毫不吝啬地夸奖她,“我们青青向来聪慧过人。”

    林桑青坦然受用了,鼻息间传来淡淡的龙涎香气,那是萧白泽身上独有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让龙涎香气顺着鼻孔钻进五脏六腑,随口问萧白泽,“你不装了?”

    萧白泽自暴自弃一般抱紧她,甩甩头道:“不管它,过了今夜再说。”

    林桑青抚摸着他耳后的碎发,亦学着他的样子,自暴自弃道:“我也这样想。”

    今晚的月色很好,如水般清冽的月光从纱窗外透进室内,平添几分旖旎之意。林桑青贪恋地望着枕边人精致的容颜,笑意盈盈道:“你就当是被太后申饬之后悬崖勒马,为了安慰我这个被冷遇许久的妃嫔,而不得已留在繁光宫中过夜吧。”突然想起早上萧白泽对淑妃说过的话,她支起脖子,若有所想道:“对了,你白日里不是和淑妃说过要去她宫里看小狗的吗,现在你改变主意,不去淑华宫,反而到我的繁光宫来,淑妃应该会生气的吧?”

    把头埋进她的脖颈处,萧白泽卸下满身的戒备与疲倦,语气平静道:“天刚擦黑的时候去过淑华宫了,淑妃很好,她养的狗也很可爱,但我仍旧不喜欢待在那里。所以我让白瑞随意找了个借口,没待多久,便回启明殿了。”

    眨眨眼睛,林桑青没有说话。

    殿中唯有如水的月色缓缓流淌,还有两道起伏不定的呼吸声,略浅的是林桑青,深一些的是萧白泽。

    除掉枫栎的优点便在这时得以充分体现,以前枫栎在的时候,每每萧白泽来繁光宫她都要提着一颗心,唯恐枫栎看到他们亲昵的场景,会向她效忠的主子告状。现而今她终于可以收起背后那双用来防备枫栎的眼睛了,心底没有顾虑之后,她可以充分享受与喜欢的人共处一室的安宁闲适。

    良久,萧白泽抬起头,倏然出声打破这片寂静,“青青。”

    林桑青就着月光看向他,“嗯?”

    他犹豫了一会儿,斟酌着问她,“你在太后面前都是怎么说我的?”

    抿抿嘴巴,林桑青讪讪笑上一声,“嘿嘿,那个···那个···”见萧白泽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她拿下圈在她腰间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干巴巴辩解道:“哎呀,你也清楚的嘛,后宫的这些嫔妃哪有几个省油的灯,淑妃突然问起你带我出宫的原因,那我肯定不能说实话啊,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了你的头上。”她朝萧白泽竖起大拇指,“好阿泽,你真是最合适的背锅侠。”

    没有想象中的数落,萧白泽只是噙着淡然的微笑看着她,眼神宠溺温柔,他的相貌本就偏像女子,再做出这种表情,瞧着忒像邻居家的大姐姐。“邻居家的大姐姐”眸中的宠溺之色没有维持过久,把羊绒毯子往上拉一拉,盖住林桑青裸露在外的手臂,目露惆怅道:“太后从宫外找了个专治不举之症的大夫,说凡是经他手医治的病人都可以重振雄风,大夫还没进宫,太后便又开始催我早日生育皇嗣。”重新揽林桑青入怀中,萧白泽低低呓语道:“青青,你给朕生个孩子吧,只要是你生的,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我都喜欢。”

    看来早上太后单独留下萧白泽便是为了说这件事。

    萧白泽登基近四年仍无子嗣,对外说是心系社稷,对内说是有不举之症。其实不论是心系社稷还是有不举之症,都是假话,他不宠幸任何嫔妃,最大的原因应当在昭阳长公主身上。

    淑妃身边的姑姑私底下说过,萧白泽不宠幸任何嫔妃,其实是在为昭阳守节,经过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林桑青也开始相信淑妃身边的姑姑所言之语。当然,这也许是其中一个原因,她想,萧白泽不宠幸任何嫔妃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譬如他有情感洁癖,不愿和不喜欢的人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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