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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上辈子若不是表哥被迷了心窍,乌夷一族早就被斩杀在他最后一番的进攻中。

    淮绍一微怔,黑瞳望进她的眼中,他窥得她满眼赤城,满眼真挚,满眼……期盼。

    淮绍一在这样炽热的眼眸中,点了头,道了声:“好。”

    “你若喜欢,我们便定居在哪里。西南之地,我想,你会喜欢的。”

    陆琼九发哑的嗓子施施然撒起娇,竟然意外的显得更加软绵,她拖着腔调,扬着调子,小猫儿般嘤叫,“夫君果然会疼人呐!”

    淮绍一被完全取悦到,刚刚还隐隐泛痛的伤口,痛感全然退散。再有效用的止痛药,都不敌心上人一句随意的撒娇来的有用。

    两人面对面坐到桌上,看着一大桌子精心准备的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都兴致乏乏,生着病的两人都没什么好胃口。

    音容捧了一大碗汤羹来,说是皇帝亲赐的药膳,除却药膳,皇帝还赏赐了众多药材以及金银财宝之类的对于功臣的份例赏赐。

    陆琼九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她素白的小手亲自舀起一碗汤羹放到淮绍一跟前,女人手腕纤细,腕上上好的碧绿镯子将她的肌肤衬得细腻泛光。

    淮绍一动了手,放到嘴里尝了一口,餍足的眯了眯眼。

    口中的汤汁甚鲜,面前的人更是秀色可餐。

    陆琼九面上却有些沉重,她特意屏蔽下人,就是有些话不可为外人获知。但他有些踌躇,不知要从何说起。

    淮绍一用汤匙又舀了一勺,放到嘴里,细细品味,他不重口腹之欲,再次品尝,只是为了等陆琼九准备好如何向他询问。

    她声音放的很低,“李威值已死,乌夷就不成大患了。谁能想到一个宦官上辈子竟然搅动了乾坤。”

    她啧啧称奇,又自嘲讽刺出声,“整个大秦都葬送在他无休止的欲望中,竟然引得外族入关来斩断朝中势力,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真是该死。还好如今早早就掐断了他的苗头。”

    陆琼九皱着眉头思索,“但是上辈子表哥并没有受这些波折啊,十分顺遂的登上了大位,到底是何处出了差池,使得表哥遭此祸端。”

    淮绍一低头挑拣鱼肉,他骨节分明的手执着银箸细致的将一根根细小的鱼刺挑出,并不打断陆琼九的话。

    “我听齐盎说,李威值私下勾结官员,我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简单。与前世相比,这辈子变化太多了。”

    淮绍一在这时才抬了眼皮,他将这块挑出鱼刺的肉放到陆琼九面前的碗里,放了银箸,唇角带笑,道:“九九着实聪慧。这些变化定然不是平白无故的,有人从中作梗,也有人先一步得了天机,逆天改命。”

    “昨日,我带着陛下去了雅居,又转道去了李值威的府邸,发现他府上药草颇多,在他屋内的床板之下有一间密室,密室里各种毒药,应有尽有。”

    “其中,就有皇帝所中之毒。”

    “我们重生而来,不代表别人不可。”

    第69章 69.九妹

    饭菜已悉数撤了下去,桌上只余两碗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粘稠的草药味顺着透亮的白色瓷碗蔓延出来,味道冲鼻,搅得陆琼九连连皱眉。

    淮绍一指腹搭上瓷碗,触手滚烫,他眸光渐渐变暗,“我翻看过那间暗室陈列的诸多药剂,有一味药,我请御医看过,可使人致幻,也可使人性情大变,变得暴躁易怒,虽药效极慢,但一旦中毒,无药可解。”

    他顿了顿,垂眸看着黑色药汁,“上一辈子献祯帝性情大变,多半就是服用了此药。”

    “我就说表哥怎么会在登基后,变了这么多,原来是药物作祟,”上一辈子的秦裕对陆琼九一向优渥,从始至终都未曾亏待,但等他继承大统后,却是不愿意再见这个表妹一眼,每每国宴相见,也是一副有气无力,一点小事就暴躁如雷的模样。

    她看了只觉得兴致乏乏,更不会没眼力见儿的去招惹表哥,久而久之,愈加疏远。

    淮绍一端起瓷碗,将药汁一仰而尽。

    陆琼九见他喝尽,不示弱的也想要去喝自己面前这碗,舌尖刚刚触到,就如针扎般缩回。

    也太苦了吧……

    淮绍一拿来帕子擦了擦嘴角,装作没看到她的小动作,继而道:“我派人好生询问了一番他养在院子中的供他调遣的制毒圣手,这些人只说是李值威写了个方子叫他们配制,究竟是如何研制的,无一人知晓。”

    “李值威三岁前就被送进宫中做了奴才,平日里接触的也是宫中的贵人,根本不会有机会习得如此高深的制毒之术。”

    他眉眼一厉,“早前我只是怀疑,但等真的看到这种毒,便是完全肯定了之前的猜想。”

    陆琼九等着舌尖的苦味消减,适时接下了他的话,“所以,因为他也带着前一世的记忆,才会在这辈子将这毒的方子完整的写下。得了天机,自然是得了便利。”

    淮绍一轻叹一声,“正是如此,不过,也反倒是天机害死了他。上辈子他处处小心谨慎凡事耐心等待时机才有了后来的谋权夺位之时,这一辈子,反倒因为觉得自己知晓了未来,而变得胆大泼天,留下如此多的破绽。”

    陆琼九托腮听着正入神,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戛然而止,她不解凝神望他,只见他伸手点了点陆琼九面前的碗,道:“再不喝,等凉了会更苦。不若,我喂你?”

    陆琼九哪里舍得让这位伤了一只胳膊的人单手喂他,立即回复道:“我喝,我马上喝,你别动。”

    陆琼九捏着鼻子,学着他的样子,仰头饮尽。

    苦的她手指都蜷缩起来,小脸儿皱巴在一起。

    淮绍一却在这时欺身上前,揽过她的腰身,让她稳稳的坐在自己腿上,唇也紧紧贴了上去,舌尖尝到了苦意,他眉宇间带了笑,将这药里的苦带到自己嘴里。

    半晌,他扶着她的肩膀,两人微微拉开距离。

    看她含羞带怯,看她媚眼如丝,他看着美人儿汗津津的鼻尖,笑道:“现在可还苦?”

    想起清晨她睡眼朦胧之际,他也是这样……冲淡了她嘴里的苦意,不由得,心跳漏跳了几分。

    她主动惯了,突然成了被动的一方,总是有些微妙,微妙的喜不自禁。

    “比蜜饯还要管用!”

    她黑白分明的眸里倒影的都是他的影子,突然闪过促狭的笑意,不甘示弱的动手勾上她的脖子,“我们家小绍一自然是比蜜饯还要甜呢。”

    淮绍一面色一僵,旋即慌乱错开视线,耳尖瞬间红起来,就连双颊也不自然的染上了一丝红,终是道了句:“油嘴滑舌!”

    陆琼九不愿意了,“绍一不觉得,我们彼此彼此吗?”

    淮绍一深看了她一眼,不再搭腔。

    陆琼九痴痴的笑了两声,又将话题扯了回来,她对此事颇为好奇,趁这个机会当然是要问个清楚,“李威值的事不知道会迁出多少党羽,皇帝舅舅若是下决心查处,肃清朝廷,大秦基业也好稳固。”

    淮绍一搂抱着她,受伤的左臂微微有了压迫力,但奈何怀里软香的小身子实在是太勾魂。

    自古“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是他,也早早的一跟头栽了下去,愿为她死,愿为她亡。

    手臂的小小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门外一阵嘈杂,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很有穿透力的冲过门扉落在两人耳边。

    “乖徒!”

    陆琼九吓得一激灵,手脚麻利的从淮绍一身上起来,乖顺的站在一侧,还很是装模作样的倒了杯茶捧在手里,一听到脚步声,立即将茶奉到了淮绍一手侧。

    淮绍一听着门外的动静,看着这突然间多出来的茶盏,挑眉道:“你这是作甚?”

    陆琼九耷拉着脑袋,“你没听到吗?齐将军来了……”

    “他一向不喜我,这是我们订婚后初次见他,定然是要拿出些贤妻良母的样子。”

    淮绍一哭笑不得,“师父他对你有所成见也要怪我。既然已经定下婚约,师父定会对你有所改观的,你性子这般好,多相处相处就好了。”

    陆琼九应了声,听到门打开的声音,“蹭”的一声,往后连蹦了好几步。

    齐将军身上还穿着练功服,窄袖束腰的衣着让他显得平易近人许多,他嘴里叫着“乖徒”,眼睛也围着自己的徒弟打转,看到如玉般的俊脸上的那道伤痕,气的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这死太监懂不懂什么叫打人不打脸啊。”

    齐盎在后面紧跟着,听着这大嗓门的咆哮,看着屋里快要躲到床上去的小病号,连忙劝慰道:“师父,师父,冷静,冷静……男人嘛,多条伤疤多粗犷,野性的魅力。”

    他这么说着还很有血性的吼叫了一声,跟个猩猩似的敲着胸口,见没人搭腔,眼睛一撇,“郡主,你说对不对!”

    突然被点名,陆琼九不争气的浑身一激灵,只得硬着头皮陪着笑脸道:“对,齐小公子说的对。”

    齐盎纳闷望她,平日里都齐盎长,齐盎短的唤着,今个儿到时尊称起来了。

    他望着陆琼九身形款款的踱步到齐将军跟前,又欠腰行礼,身姿娇柔,“见过齐将军。”

    这一套动作下来,端庄大气,清丽雅秀。

    齐将军这个时候才看到屋里的小小身影,果不其然,脸立马拉了下来,“这还未大婚,就共处一室,不合礼仪。”

    齐盎小声絮絮,“您也不是个合礼的人啊。”

    刚说完,脑袋就被人敲了一下,一扭头就看到齐将军凑近的脸,“惯会拆你师父的台。”

    淮绍一站起身,走了几步迎齐将军上坐,同时也严严实实的将陆琼九挡在了身后。

    齐将军眼冒精光,一切尽收眼底,他不满意的哼哼几声,“你挡的再严实,也不能藏起来永远不叫为师看吧。”

    他看淮绍一这满身伤,到底是心疼不愿意再折腾,“来,让开身子,让我好好瞧瞧你这马上过门的娘子。”他慢慢放柔了态度,“圣旨都下了,为师还能靠一己之力搅黄了不成。”

    陆琼九一把抓住了淮绍一的衣角,见淮绍一扭头,她咬着唇摇了摇头,当初见齐将军的阴影犹存。

    “为师还能砍了她不成?”

    齐盎憋不住露了一丝笑,可不就是差点就砍了吗。心里的腹诽还没完,就收了齐将军一计眼刀,齐盎怂怂的缩了缩脖子,讪笑道:“师父,徒儿把您带来的礼物拿过来吧。”

    他说完也不等人回应,如泥鳅一般滋溜顺着门缝而出。

    他才不要继续呆在里面,想笑不能笑,想说不能说的,憋死他了。

    陆琼九看着齐盎匆忙出去而没有完全关上的门缝,克制住了自己望眼欲穿的眼,搅着手中的帕子,望向淮绍一发出求救的讯号。

    淮绍一轻轻的点了点头,低声说与她听,“没事的。”

    他都说了没事的,她定然是信他的。用手摸了摸发髻上的华丽珠钗,确保美丽依旧,才从淮绍一身后挪了出来,甫一出来,就感受到齐将军两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的探视。

    她挺直腰身,站的越发端庄。

    她八岁后就被养在皇室,享着与公主一般的教养,自然是矜贵非常,骨子里的气质一举一动间,尽然显现。

    齐将军捋着自己的美须,探出了半个身子细细打量。

    不错,脸蛋儿的确好看,衬得起他徒弟,这两张脸凑到一起,不知道要生出多好看的孩子。

    齐将军皱了皱鼻子,“以后你们二人还是要多生孩子的。”这样难得的美貌,自然是多多有人继承才好。

    陆琼九当下没听清,抿着唇看了看淮绍一,见淮绍一也是有些许茫然,只得更加拘谨的站直。

    身量也可,娇娇小小的,怪可人的。

    听闻敦乐郡主不善诗书,却长于骑射。这点也是合了他脾气,他们武将世家,要个会吟诗作画的妻,做不了锦上添花,最多也就是附庸风雅。

    欸,这上次哪哪儿都不合适,今个儿怎么越看越对眼。齐将军对此颇为不明,但却很是乐此不疲的找个陆琼九身上的长处。

    从里到外,这个小姑娘,也的确不错。他捋着美须的手越发灵活。

    “郡主?”他唤她。

    “将军有何吩咐?”乍一听到声音,齐将军捋胡须的手瞬间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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