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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她揉了揉眼睛,果真不再动了,由他这么抱着却没半分不适与羞赧,仿佛这动作从前已做过千百遍。

    “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封戎似笑非笑,将她抱回内室床上放下,抬手就在她鼻子上轻轻一捏:“还没正式进了爷的门,先学会查房了?”

    饮溪不晓得查房不查房的,但见他回来便有些说不出的高兴,也不懂是为什么。她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油纸包的东西,喜意染上眉梢:“我给你留了这个,是大娘做的野菜饼,热一热便能吃。你夜里用膳了吗?现在饿吗?”

    他站在一旁,顿了顿,问道:“这么晚了,你等着做什么?”

    乌黑眼珠转了转,饮溪道:“你晨起时说,要我等你。”

    “你是傻的不成?”封戎道:“若我今夜不回来,莫非你要等一个晚上?”

    她声音小了些:“可你并未说你今日不回来……再说了,是我自己要等的。”要把野菜饼给他吃呢。

    顿了顿,又拿着那油纸包给他看,补上一句,眼中有期待:“我留了最大的一个给你,要吃吗?”

    看着眼前的油纸包,还有举着那油纸包削葱般的手,封戎失言,不知该如何诉说此刻心情。

    原以为这世上除了不懂事的孩童,他再遇不到这样纯然不掺杂质的好,好像心口有一个万年不动的地方忽然就有了热意,眼前的女子倏然鲜活起来,熨帖他处处都软,生了莫名的情愫。

    他不曾尝过情,更不曾将这凡人的居所当做是家,可夜里回来有人等着的感觉……可以确认,他十分喜欢。

    ……

    今夜的少爷格外温柔,瞧她时,寒潭似的眼眸就化作春水。

    饮溪深深望进去,不知为何就生了怯意,再不敢去与他对视,把野菜饼放在一旁,顾自去洗漱。今日她吃到了教训,早早便把明日穿的衣裳拿了过来。

    再回来时封戎已洗漱好坐在床边了。

    她乖乖巧巧爬上床,一咕噜便钻进了被子里。

    封戎低头看她一眼,眼底有笑意,抬手灭了床边的蜡烛,也跟着躺下。这一晚,他伸手,于黑暗中将她慢慢抱在了怀里。

    饮溪有些忸怩,身上发烫,好在掩在夜色里什么也瞧不清,努力让自己放松,自然的靠在他怀里。

    他抬手去摸她的长发,心底有股奇异的满足感。

    “门房上的人说你等了我一整晚,跑去看了好几次。”

    饮溪小小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邀功般与他道:“今日府上的人都在夸你呢。”

    他嗯了一声,问她:“夸了什么?说与我听听。”封戎现在很愿意让时间慢下来,听她絮絮叨叨说些不足为奇的小事。

    她欢欢喜喜,把上午发生的事,来龙去脉,一股脑说与他听:“……是以她们问我少爷在床榻间如何,我说极好!众人都很高兴。”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生怕他不懂事,话头一转,又似邀宠,又似讨好,又似埋怨:“昨夜你对我说的那些凶凶的话,我可没有告诉她们呢!”

    饮溪凑上前去,她此刻很高兴,还有些兴奋:“往后我会待你好的,绝不允旁人说你坏话!”

    封戎唇角笑意凝住,不由忆起了入府时守门小厮别有深意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封戎(冷漠):哦,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撒几章糖缓缓前面紧张的气氛嘛

    第100章

    “好。”封戎笑了, 开口几乎是一字一句:“你做的真好。”

    饮溪不免得意:“自然,往后我会护着你的。”

    他并不恼, 只觉有趣,一时想着这真是个奇女子, 莫非就分毫不通人事不成?

    封戎今夜很愿意与她谈谈, 原本是想着待到她愿意主动开口的那一天, 届时再说也不迟,可今夜却极想知道她身后究竟有什么秘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 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又究竟是因为什么, 让她孤身一人来到江福镇, 来到侯府前, 做了他的丫鬟?

    “侯府里的日子令你开心吗?”

    饮溪点点头:“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

    他饶有兴致:“这么说你原本就是打算进侯府的, 若当日不是我, 也会是别人?”

    这么一问, 她方知方才说漏了嘴, 只剩了一只手, 忙把嘴捂上,过后才反应过来, 现在捂嘴也迟了,是以讪讪道:“那日日头高照,我已多日水米未进,并非是瞧见你才故意晕过去的,当真是撑不住了。”

    皇天后土在上, 此乃善意的谎言,绝不该算作破戒!

    又听他在耳边笑了,这一回极为愉悦:“说你傻,你倒真是个傻的。我不曾怀疑你故意倒在我面前,你却自己说漏了嘴。说说,骗我是否只为了入侯府?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若是不说实话,我也留不得你了。”

    饮溪急了,她素来是个直当当的性子,旁人说什么便信什么,断不会怀疑。哪怕如今他二人都躺在了一张床上,已是很亲密的关系,可封戎开口说不留她,她却是真的怕他果真将她赶出侯府去。

    “我若是跟你说了,你保证不会将我赶出去?”

    他心里头一阵轻松,故意淡漠着卖关子吓唬她:“这要看是什么原因,倘使是我不喜欢听的,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饮溪忙道:“我那日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见到你便挪不开眼,是以一直候着,寻了个机会晕在你面前,断没有藏旁的坏心思!”

    一番话说的极为诚恳,虽漏掉了前因,却也说的都是实话,只差将心剖开给他看。

    封戎暗笑,倒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越发觉得她娇憨可爱,忍不住抬手捏她的脸蛋,哑声说:“想不到我竟挑了个小色鬼放在身边,原是一开始便觊觎我的美色,可见不是真心喜欢我。”

    这一点上,饮溪是要认真为自己辩解两句的:“我虽开始只觉你生得好,可也没有做不该做的事。况且既然如今我们在一处了,那往后自然是要全心全意喜欢你的。”她是个负责的仙,绝不会始乱终弃,也不会敷衍感情。

    他唇畔的笑禁不住扩大,饮溪瞧不见,还当他真的为此而感到不高兴。

    想了想,上前去讨好的蹭了蹭,也去学着他的模样摸他的脸:“我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绝不叫旁人欺负了你去。”

    她听到他低低应了一声,再然后便是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响,布料摩擦,看不清他究竟在做什么。

    下一刻,感觉到呼吸突然靠近,喷洒在脸颊上,热热的,引得她心坎也烫呼呼。

    唇瓣碰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好似是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再然后接替手指的是他的唇,他吻的很温柔,并没有令她感到突兀,仿佛这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一件事,他们本就该如此,本就已经是如此熟悉亲昵的关系。

    没有饮酒,却恍若是醉了,脑海中熏熏然,热气腾起,脸颊烧的滚烫,烧到了耳朵尖。

    结束时她趴在他胸口喘气,好似浑身上下都是他的气息,被包裹着,被围绕着。又像一口气吃了几百个西王母娘娘的蟠桃,连嗓子眼儿里都是甜的。

    封戎又将她往怀里抱,这一回揽的更紧些,下颌顶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之上。

    这丫头看着傻,其实却并非是真的傻,倒更像是不曾入世的纯善,譬如她便很懂得如何哄他开心,更晓得如何将重要的藏在后面。

    封戎知道她不想说,兴许还有什么隐情,也不去逼她。他抱着人轻声问:“接下来我问,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她点了点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像只听话的兔子。

    “卖身葬父是假的,是也不是?”

    饮溪答:“是”

    “你并非来自山中,家乡在别的地方,是也不是?”

    “是”

    他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留在我身边,别无企图,是要与我认真在一处的,是也不是?”

    这个问题令饮溪犹豫了。

    初时她确然是抱着旁的目的,为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赌约,不过是两个经年累月无事可做的神仙,为了耗磨这漫长的岁月做的一件算不上磊落之事。

    她早已为当初草率的决定而后悔,感情是一件极为复杂之事,她便是个仙,也断然没有去玩弄凡人感情的理由。

    在侯府里开开心心过了这么一段时日,原就想着让此事顺其自然罢,她不去主动做什么了,却没成想这最初看中的少爷并没有她多看一眼,是她醉酒乱了性,轻薄了旁人。

    既然轻薄了旁人,此事就不能这么糊弄下去了,她要认真对这个凡人负责。

    若要认真,势必就要拿出真心,不能再有旁的目的。

    想到这里,饮溪迟疑着点了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又轻声应一声:“我是要认真与你在一处的,别无所图。”从这一刻开始,认明白这一点,再无所图。

    封戎笑了,笑过后又开口,这一回也认真。

    他说好:“我不计较过往,你说了,我便信。”只要于这一件上没有欺骗他,那么他可以不计较任何事,往后便真心相待。

    生途漫漫,寻到一个肯真心相待的人万年一遇。

    ……

    这是第二日在封戎身边睡了整晚,饮溪睡的颇为舒畅,又是一觉至天亮。

    醒来时他还躺在床侧,捧着一卷书靠坐在床边看,见她醒了,拿起旁边红木凳上的水杯轻抿一口。

    “睡的可好?”

    饮溪埋在被子里,忽然就生出一股羞赧,不大愿意让他看到自己此刻长发散乱衣衫不整的模样。矜持了又矜持,憋出两个字:

    “尚可。”

    他挑眉,问;“既然睡的尚可,又钻回去做什么,莫非还没有睡够不成?”

    根本是看出她害羞,故意打趣呢。

    饮溪半掩在被子里,就是不肯出来,问他:“少爷何不去洗漱?”

    封戎拿着书,侧头看她半晌,终是收起了打趣的语气,在她发顶极为怜惜的摸了摸:“怎么见了光你倒怕了,我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今日还睡在同一张床上,迟早要坦诚相对,还是习惯为好。”

    她憋着气,也不晓得是在同谁较劲,听了他的话终是慢慢把头探出来,捧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看他。

    就这么一眼,封戎是喜爱到了心里去。

    他仿佛爱上了替她绾发,今晨又是坐在窗前,不紧不慢替她挽起发髻,他绾的发髻饮溪也喜欢,二人于此事上都很乐意。

    到了少爷平日里起床的点,明月来房外看了看,因怕遇上昨日清风遇到的事,是以这一回很是谨小慎微。

    窗子已经开了一半,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用余光去看,看到桌前一对俊男美女,晨起对镜梳妆,那场景美如画,好似入了一个故事里,而他是看故事的人。

    明月看呆了,呆滞过后又是片刻心惊。

    这哪里是少爷与通房?分明更像一对新婚夫妇,举案齐眉,万不该被人打断。

    明月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

    用早膳时少爷与饮溪是携手出来的,清风明月都背过脸去不看。封戎要她坐在自己身边,抬手便为她布菜,淡声吩咐门口站着的二人:

    “早膳后去府上总管处,置办一套饮溪用的柜子放在我房里,另外四季的衣裳也备好。”

    明月哑然,哪有通房是宿在主子房里的?少爷多年不动一把凡心,这动了就是千倍百倍的放在手上宠。

    封戎当然不在乎旁人想法,凡间的礼仪规矩对他并不管用。用过了早膳,他带着饮溪入了书房,饮溪研了一会儿墨,好容易才从书柜里翻出了一本勉强看得进去的经书来看,只是看了几页,眼皮便开始打架。

    说到底,天上凡间,她都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在天庭尚且有兄长清霄帝君看管督促着修炼,下了凡无拘无束,更没有修习的道理。

    翻了几页,看过便忘,就连一个字都不曾记住。这般那般,她也不愿意为难自己了,转身就决定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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