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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江鸽子靠在家里的八扇门上,点起一只香烟,慢悠悠的吐出一口烟,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一切灾难的源头,那个叫邢旭卓的家伙,他到底去了哪儿了呢?

    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死了么?

    夜色朦胧,海风的燥热吹入内城,在常辉郡新建的一条大街上,堆满了各色风格的酒摊子。

    一座新城的崛起,总是少不得各种有野路子的投机商,提前闻了味道的来寻求机会。

    还未到一年,在距离老三巷十二里的老南街,便起了一条新街,慢慢变化成了酒吧一条街。

    大概晚上九点左右的时间,关秋安在自己车子的后面换了一身暗蓝色的工人工装。

    等到新街那边最大的灯树亮起,他才晃晃悠悠的在一处阴暗的旮旯下车,两手插兜的往酒吧街晃悠。

    他今日心情严重不漂亮。

    急需找一点心灵慰藉。

    他穿街过档口的走了十五六分钟之后,将脚步停在一处酒吧门口。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一扫往日的蛮横,换上了胖子特有的良善憨厚,并且两只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并且,身体姿态都变的谦卑而淳然起来。

    他沿着几个露天酒摊子找过去,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人。

    那人二十出头,穿着一条黑色的长围裙,上身穿白衬衣,他的衬衣袖子挽的老高,露着白玉一般的肌肤。

    夜幕的灯光下,那人的侧脸艳丽俊秀,笑的眉眼弯弯的,若一副风景画儿一般的精致漂亮。

    关秋安慢慢坐在花池边上,耐心的等待着,一直等待到那人看到他。

    那人先是眼睛一亮,本来想笑,却又迅速收了笑容,桃花眼一瞪,脖子一拐,故作凶狠的他脑袋往后巷的地方点了点。

    关秋安笑的憨厚,他不好意思,并羞涩的摸摸自己的肥脖颈,他站起来,慢慢向着后巷,甜蜜的走了过去。

    后巷黑暗肮脏,只有酒吧后门微弱的灯泡发着不强烈的黄光。

    关秋安盘腿坐在台阶上等待着。

    没多久,那后门悄悄打开一条缝,暖阳悄悄从里面撑出来,又迅速关上门,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的从围裙下,取出一个饭盒递给关秋安说。

    “赶紧吃,我从后厨给你偷了两大片牛排,那可是上等货!”

    说完,他得意洋洋的也盘腿坐下,又取出香烟,点着了,美美的吸了一口。

    关秋安端着饭盒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只觉着,暖阳身上无处不美,已经好的世上再无一人能够超越他了。

    暖阳吸了两口烟,看关秋安端着饭盒只是盯着他看。

    就气恼的一伸手,拧着他的腮帮骂到:“小胖子,我看你还是不饿,看我做什么?吃啊!”

    许是觉着拧一边不过瘾,他又命令到:“转过脸,那边也给我拧拧。”

    关秋安乖巧的扭过脸,随暖阳去拧。

    说起来,他跟暖阳,也真是缘分。

    自打来了这个破地方,自打遇到那个倒霉的杆子,他就没一日快活的。

    那天晚上,他被折腾的又吐又拉,因为车是周松淳的,一时找不到他的换洗衣服,他只好套了唯一跟他身材差不多的司机工服,慌张的下了车,又漫无目的的在这个破地方躲羞。

    那天,他是把一辈子的脸面丢尽了。

    他走了很远,一直走到身心疲惫,顺着光亮就来到了老南街这边。

    许是累了,许是缘分。

    他头昏眼花的躲在这条后巷暂存,却被提着两个垃圾袋的暖阳发现了。

    暖阳那天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儿,最后,他特别温和的低头对他说:“嘿!别怕,你……饿么?我那儿有好吃的,你吃么?”

    哗!

    关秋安的心立时就被击中了。

    他想他是爱上了。

    从那以后,隔三差五,他都会穿上这件破工装,悄悄来找暖阳。

    暖阳见关秋安支着脸发傻,就又大力的给了他一个脑崩儿。

    “傻胖子,赶紧吃,一会我去给你偷瓶好酒!”

    关秋安立刻乖巧的点点头,拿起一次性勺子吃了起来。

    他却没看到,暖阳慢慢斜靠在了后门板上,他的眼神一片寒凉,盯着关秋安工服的内衣领,那衣领上有颗绿树的手绣标记。

    只有订做的衣裳,才会有这样的手绣标示。

    第27章

    江鸽子原以为, 自己的生活是淡然自在,规律悠闲的。

    然而他想多了, 生活总是出人意料, 给人无限惊喜。

    江鸽子带人发横财那事儿,迅速成为都市传说。

    十多天后,他的生活开始因为外来的因素,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戏台底下已经无法成为江鸽子看人间闲事的好地方了。

    无它, 只要他敢坐下, 片刻他的身边便会迅速聚拢过一大群中老年歌曲爱好者。

    那些人扎着堆的来他面前表现自己的音乐力量,拼命展现自己的音乐素养。

    也是钱作祟。

    这世上怕是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大妈, 大婶,老太太在他面前亮嗓子了。

    非但本街的老太太骚扰他, 那外面的什么民间曲艺爱好者,也没少给他找事儿。

    江鸽子一团忙乱,以前有规律的刷游戏世界日常任务,如今也不能做了。

    只要他敢发呆, 刚分神识,身边总会有人来吓他一跳:

    “哎……娇娘春梦断,对景捋鬓云, 小娘青春正芳华,却没有婆家……这小心肝乱缠, 柔情难招架, 娘老子, 春花初开刚吐露,您怎么隔在家呀,吖呼嘿嘿!!!”

    这一段犹如黑老挝唱昆曲的音儿忽在耳边一起,吓的江鸽子赶紧收回神识,差没有走火入魔。

    回头看去,却是钱太太擦了花,抹了腮,端着一个浅口碗看着他,她笑眯眯的一脸巴结说:“呦,咋那么巧,咋就那么巧!我这今天也是心情好,嘿嘿,这天气也好,我是有时运,刚就想唱上两句儿,还给你听见了……哎呀,给老婶子我羞的!”

    江鸽子从鼻子里干巴巴的呵呵了一声。

    “杆子爷……嘻嘻,我年轻那会,嘻嘻……我娘,我老娘教了我那么些曲儿呢!我跟您说,我记性最好了,听一遍我就记得了……我那会子,险没入了行,成了艺术家!

    你说,我这样的人品,要是成了艺术家,我能嫁给你叔那个倒霉催的?我跟您说,您今晚家里等着,我去给您学几段,包您满意!哎呀,杆子爷,别走呀!这个点了,您家虾酱富裕不,借二两尝尝,都怪你大侄女,昨儿我说叫她买些,这倒霉孩子给忘了……”

    江鸽子麻木的回屋给钱太太捞虾酱,打发了人走之后,他再上街,老三巷就成了音乐一条街。

    那群女人不学好,香烟瓜子,都要整个调子出来,一见到江鸽子她们的声音还要起个高音。

    江鸽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都躲了多少天了,她们怎么还没腻歪?

    他跌跌撞撞的冲过魔音穿脑的巷子,好不容易来到戏台下,一脸苍白的才刚坐下,喃喃的来了一句:“我做错什么了?”

    身边立刻有人幸灾乐祸的来了一句:“你活该!”

    江鸽子吓了一跳

    猛的一挪屁股,低头一看却是晒太阳的薛班主。

    他拍拍胸口,声音都吓劈叉了:“薛薛……老先生……不带您这样的,命都给我吓去半条。”

    薛班主翻身坐起,吐了一口吐沫冷笑:“听听,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你就不可怜可怜我老头子,这都多少天了,我这耳朵可受罪了?那都是什么狼哭鬼嚎的声音,你就作吧……你也不想想,往日码头大工累死累活一整月才五六贯的意思,跟您杆子爷随便一混,好么,一支曲儿上百贯……老街坊不疯才怪呢!”

    江鸽子一抹脸:“要您的意思,是我错了?”

    薛班主拽下衣袖,无奈的叹息后,他笑着摇头:“不是你错,是老三常路太短,街坊……都穷怕了,谁不想发个清闲财,过过好日子呢?有钱儿了,也就不抱怨了,你听听这些天,因为这点儿破房子,都打成啥样儿了……哎,不提了,伤感情!”

    江鸽子微微点点头,看着面前的老三巷。

    没错,在整个九州大陆上,最穷,最寒酸的地方,就是老三常郡。

    一直到外姓王被流放了,这三个地方才跟外面的世界接轨。

    那外来的势力才给这可怜的老郡州带来一些活气儿,才让这停滞不前的破地方,有了奔头。

    可是,不管这里的人们多么勤劳,多么努力,从文化底蕴上,从人的见识上,那跟外地是真的不能比,也比不得。

    这里面差了不是一丝半点的距离,如果用实例来举,就好比八十年代初期的香江与内地,一水之隔,两种民情一样。

    少了足足百年的发展。

    如此穷困的地方,可别的东西却跟外地接了轨,比如这物价,学生的学费,啥都涨,可偏偏老三常又不是个能赚钱的地方。

    甭看江鸽子是个不管闲事的杆子爷,他也心疼自己这十里地的乡民,总希望他们能过的滋润一些,这才想着法子给他们找点利益。

    “哎!你心是好的,只是啊……以后,还是悠着来吧!”

    薛班主劝了几句,又半躺下睡过去了。

    江鸽子一脸麻木的坐在那儿,目视前方。

    他想,总会好的吧,就像他的母国。

    卖软麻花的大神挎着大篮子慢悠悠的路过,忽又倒退几步,停在他不远的地方,对着一根大柱子,她就开了口。

    江鸽子无奈的用后脑勺撞了一下墙。

    “三更天鸡未起啊,小媳妇我泪眼朦胧就披上衣啊!哎呀!亲娘啊……一把辛酸泪啊!”

    江鸽子左脸肌肉猛抽。

    “四更天婆子骂啊,小媳妇我冷的直哆嗦啊,哎呀!亲娘啊……一把辛酸泪啊!”

    江鸽子整个脸都在打哆嗦。

    他站起来就走,麻花大婶急步跟着,歌声也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