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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强占民女,抢夺家财,这些事估计在诸位看来也是小事吧?”

    秋娘的语气一重,这些人脸色都变了,但他们不敢对秋娘恶语相向。

    即便他们私下里用各种污言秽语来形容这些女管事,但是真等到了面前,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屋外守着的小兵不止一个,手里拿着的也是真刀,他们还不想用自己的脑袋去试试能对秋娘说哪些话。

    “周管事,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都是老实人,没干过您说的那些事,但是传来传去的,有些事也说不清楚了,您说是吧?”

    秋娘面色不改,还是一脸笑容:“既然说不清楚,那索性就不说了,两下便宜,也免了麻烦事。”

    胡余急了:“周管事,您可不能这样,我们可都是廉吏!”

    “百姓那是张嘴胡说,他们知道什么?整日除了吃就是睡,和猪没什么两样。”

    “要是听他们的,这天下早就乱了!”

    秋娘看了眼胡余,她知道这人是谁,上头早就跟她打过招呼,此时她微笑道:“是胡公子啊,没料到你也在这儿,茶可还适口?可要再换一壶?要吃些什么?”

    胡余一愣,他可从没见过这个周管事,在南王的人打进来之前,连女人能做官都不知道。

    “周管事客气,我……”胡余刚想问话。

    秋娘:“云妞,给胡公子换一壶茶,就换之前买回来的龙井。”

    胡余受宠若惊,难不成这秋娘是自家亲戚,见过自己,自己却没见过她?

    那不应该啊……哪怕是远房亲戚,也该姓胡,而不是周,家里也没有跟周家结亲的。

    绕来绕去,胡余把自己给绕晕了。

    其他人看胡余的眼光也不同了。

    秋娘倒是一直对胡余很客气,话里话外,就是两人之间肯定有点关系的意思。

    胡余暗自想到:这姓周的不是看上他了吧?

    虽说着姓周的岁数有些大,但是样子倒不坏。

    ——他家那妻子,掉了个孩子,人看着又老又憔悴,还不如他外头那些相好。

    胡余是天生的自我感觉良好。

    他开始跟秋娘眉目传情了。

    即便秋娘看不了他几眼,他都觉得秋娘是在欲擒故纵。

    以至于等他们被请出去以后,胡余还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秋娘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厉害啊。”朋友们把胡余围住,“胡兄,还是你有办法,你跟那女人什么关系,瞧她跟你说话那样,怕是你叫她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

    胡余笑得骄傲。

    他以前就有靠山,不用自己出去跟人交际,就有下面的小虾米依附于她。

    他作威作福,比他官大的他不敢惹,但也不去奉承,就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当一个小霸王。

    所以他是个脑子直接的人,别人一夸他,他就再想不起别的了。

    “胡兄,您跟那周管事有关系,到时候就帮我们也说说话吧。”他们围着胡余,好似众星拱月,胡余以前也被这么奉承过,但也是第一回 被这么真心实意的奉承。

    就好像自己是他们的天,他能掌控他们的一切。

    这感觉胡余从未感受过,开天辟地头一遭,一时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别人说什么他都应,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他处理不了的事。

    “胡兄,这事就靠您了,我今晚请您吃酒去,上酒楼,上最好的酒楼!”

    “那今天你请了,明天我来请,胡兄可千万别跟咱们几个客气,以后可就都指望着胡兄了。”

    胡余跟他们勾肩搭背,喝了一整个晚上的酒。

    过了这一晚,胡余就好像变成了一个万人迷,走到哪里都有曾经的同僚朝他点头哈腰。

    接近他的人变得更多了。

    他本来也是送礼的人,如今变成了收礼的人。

    钱越来越多,收到的礼自然也是越来越贵重,连珍珠衫子这种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都有,胡余好像一夜变成了富翁,就连睡觉嘴角都带着笑。

    时不时还要去找秋娘说说话,秋娘对他倒是始终如一,温声细语,胡余几次暗示,秋娘也没有断然拒绝。

    以前靠舅舅,舅舅倒了。

    这回要是能把秋娘娶回家,他就能靠妻子。

    只要是一家人,什么都好说。

    第127章 127

    小吏们在下头乱作一团, 无头苍蝇似地乱蹿,想尽一切办法保命, 曾经的官员们此时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小吏们汲汲营营, 想方设法找门路, 他们能找的大多也只是管事。

    但官员们不同, 他们想保命, 或是保住荣华富贵只能找更高层。

    而现在汉阳的最高层就是林渊,林渊下面则是陈柏松, 陈柏松下面则没有权力集中的对象。

    也就是说, 以前林渊还能把宋石昭或者吴长青推出去, 现在却没有这样的人。

    于是有一些官员把目光看向了林渊,更多的则是看向陈柏松。

    毕竟给林渊送礼或表忠心, 林渊不一定稀罕, 人家已经是汉阳之主了,但陈柏松不同, 他上面还压着一个林渊。

    “这么说, 近来给你送礼套关系的人多了?”林渊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柏松,没人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陈柏松被林渊注视着, 身体有些僵硬,过了几息才回过神来。

    陈柏松说:“都没接。”

    林渊:“为什么不接?他们给你送,应当不会送什么普通货色。”

    陈柏松抿着唇,他想起临走前宋石昭跟他的那场谈话。

    宋石昭对他说:“陈将军, 大人待您赤诚,那是大人的事,您切不可恃宠生骄。”

    “大人如今不称王,来日称的,必不是王,将军还是早些明白的为好。”

    “兄弟之间尚且有阋墙之举,更勿论君臣之间,将军,宋某劝您一句,知进退,方得安宁。”

    陈柏松心里也明白,他是林渊的奶哥,自幼一起长大,即便分离过一些时日,但总归不长,重回林渊身边的时候,他原本手里的部下也没有被打乱,比起其他几个随时都要上交兵符的将军来说,林渊对他确实十分宠爱。

    但这宠爱是有限度的,陈柏松毫不怀疑,一旦林渊发现自己有何处对不起他,林渊对他的耐心和宠爱就会瞬间消失。

    大约宋石昭也看出来了,林渊是个宽容的人,但这个宽容非常有限,他的宽容会给予他的子民,但不会给予手握权力的人,百姓辜负他,他或许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他的官员,他的将军辜负他,林渊就会换一副面孔。

    杀官的时候,林渊可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舍。

    林渊有时候是温柔宽和的君子,有时候是冷酷残忍的暴君。

    没人想看到他的后一面。

    陈柏松收敛心神,低头说道:“与我送礼谋图好处,我若收了,便是同谋。”

    “收又何妨?”林渊拍了拍陈柏松的肩膀,他站在陈柏松身旁,明明个子没有陈柏松高,却让陈柏松产生了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自己的少爷,越来越有王者风气了。

    林渊语气温和,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正巧,打汉阳也花了不少钱,他们既然送,那你就收。”

    林渊叹息道:“竟然没人给我送礼,表忠心也没什么实际的好处。”

    陈柏松:“……”

    他杂七杂八想了那么多,实在是多虑了。

    林渊说起这个也有牢骚:“在高邮也就罢了,毕竟还有宋石昭和吴长青,没人给我送礼也在意料之内,如今来了汉阳,我也没推人出去,他们给你送礼也不给我送,这是个什么道理?我看上去就那么不缺钱吗?”

    林渊没有自己的私库,虽说他是无冕之王,但并没怎么享受过,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打仗要钱,军需要钱,养百姓要钱,处处都要钱,百姓交的税根本抵不上什么。

    毕竟这税一进来,他又要花出去,再说了,交税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大户,没多少。

    而人数众多的普通百姓,他们自己刚能勉强养活自己,林渊要是征税,前期的铺垫就全完了。

    在林渊的预想中,百姓能在五年内养活自己,不需要更多的补助,十年内达到收支平衡。

    二十年内纳税,国家经济增强,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有人送钱,这是好事,他当然乐意收。

    商人们虽然有钱,也愿意给他送钱,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他也不可能在真正坐上那个位子以后,让商人们垄断市场。

    国家经济就是国家命脉,他可以允许商人们在他订好的范围内互相争斗,谋取更大的利益。

    但他不会允许商人想要掌握国家经济。

    “他们送,你就收,收多少有个数,让你的幕僚做好账本送到我这边来,钱怎么花,也要上报,其它的你就自己看着办。”林渊冲陈柏松说,“你下面的人你要看好,尖刀利刃有人能抵挡住,糖衣炮弹有时候可比利刃更有力量。”

    陈柏松嘴角含笑:“自然从命。”

    林渊摸摸下巴,叹息道:“我觉得我看上去挺好说话的,为什么就没人给我送礼?”

    陈柏松安慰道:“要不我给他们点暗示。”

    林渊表情瞬间严肃:“不行,我要他们心甘情愿给我送!”

    “出那么点钱就想要好处,天下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

    林渊一锤定音,于是汉阳官员和大户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各处大官小官都得不停的去见管事,管事的也不跟他们明说是什么事。

    只说:“诸位大人过得可真不错,有美酒有佳人,不似我们南菩萨,为百姓奔波操劳,连坐下喝口茶,都只能喝大人们看不上眼的粗茶。”

    这话说了,这些人就懂了。

    但是他们还是不敢给林渊送礼。

    稍微有点脑子都知道,你此时送礼不就证明你心虚吗?

    日后翻出来,那就是罪证。

    于是他们都等着看有没有人第一个送礼,要是送礼的人没事,或得了嘉奖,他们再送也不迟。

    但要不了多久,管事的又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