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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苍天在上,我姜桂与李从戎、林渊在此义结金兰。”

    此时林渊在知道刀哥大名叫李从戎。

    所以他晚了一步才说话:“苍天在上,我林渊与李从戎、姜桂在此义结金兰。”

    “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违此誓,五雷轰顶。”

    说完,三人都将碗里混着血的酒一饮而尽。

    林渊喝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喝血这个实在是不卫生,要是谁有什么病菌呢?那岂不是倒霉倒三个?

    “三弟,四弟。”刀哥心情很好,一把就抓住了林渊和姜桂的手。

    林渊小声问:“二呢?”

    您排名从第三个开始排啊?

    刀哥拍拍林渊的肩膀,很亲昵的搂了搂:“那杨子安也是我拜把子的兄弟。”

    林渊真心实意地说:“大哥,你兄弟有点多。”

    刀哥大笑起来:“只是给我一点薄面罢了,我那二弟,也是个直肠子,又与我们一同做事,你们叫他一声二哥,也不辱没你们。”

    林渊/姜桂:“……”

    “寻个日子,一起出来喝酒。”刀哥脸上带着笑。

    这个年岁结异姓兄弟,就得真把对方当亲兄弟,比亲兄弟还亲才行。

    “大哥。”林渊冲刀哥说,“杨二哥如今还在我的地里头呢。”

    刀哥摸摸鼻子:“那就待他回来再说。”

    杨子安是个实在人,他带着兄弟去了林渊买的地,姜桂确实没说谎,这些地没有耕种过,全都是肥地,地从来都是越耕越薄,农户哪里有那么多农家肥,肥料跟不上,地就更薄,得歇种。

    种一年荒半年,让土地自己休养生息。

    他们找了块地势最平坦的地,搭了草棚子,用泥和着枯草抹了墙,一两天就能干,半夜睡在枯草上,四十个汉子挤在一起睡,倒也不觉得冷。

    粮食是林渊准备的,他们去的时候就拖着一板车的粮食。

    里面有粗粮也有细粮,平日吃的都是粗粮,细粮则是杨子安定的,没三日吃一回,吃完还饿只能吃粗粮。

    “比以前好啦。”汉子捧着一碗粥,粥很稀,但是有白米,他很珍惜地喝了一口,满足的叹息一声,“以前哪里有白粥,都是吃糠呢。”

    他旁边的人坐在田坎上,手里拿着一个杂面馒头,吃得正香:“你快点喝,我那碗都喝光了。”

    汉子不理他,拍拍旁边的土地:“明天就能收粮了,东家真说只要五成租子?”

    杨子安从草棚子里走出来,朝着自己的手掌心哈了一口气:“东家说的,料想他也不敢骗我们。”

    汉子点头:“对,我们这许多兄弟呢,他就是要骗也得掂量掂量。”

    也有年轻人一边喝粥一边啃馒头,充满希望地说:“我倒不奢望自己有粮,就盼着天天都能吃饱,累点也没啥,以前在老家,东家要八成租子,我得饿着肚子下地。”

    “我娘把粮食省着给我和弟弟们吃,娘就饿死了。”

    “娘死了以后,爹在山上摔断了腿,没钱买药,也死了。”

    汉子叹了口气:“谁不是呢。”

    都有一段伤心过往,说出来比惨吗?

    年轻人朝汉子笑笑:“天天能吃饱就行。”

    杨子安走到一边去拿锄头,他跟着兄弟们一起下地,从小生在耕读之家,杨子安认识一些字,也会地里的活计,他从不跟人讨论自己的过去。

    他家在当地也是大户,不过不佃地,家里的地都是老仆在种。

    后来有一帮匪徒过路,杨子安当时应朋友邀约去了临近的镇上,回来以后家破人亡。

    全家上下被屠了个干净,连他当时才两岁的弟弟都没被放过。

    他至今都想报仇,可是拿什么去报仇呢?难道让他的这些兄弟去和那些匪徒拼命?

    他可以置生死于度外,但他的兄弟们又凭什么?

    久而久之,报仇的念头就深埋心底,他从来不说,也不会提。

    就在他们吃完早饭,准备干活的时候,不远处就忽然有一批不少人涌过来。

    杨子安:“别急!拿锄头!手边趁手的都拿上!”

    要是有流匪,就必须先做好应对,至少手里要有武器。

    那边人走近了,杨子安才认出打头的是李从戎。

    “都把家伙放下,是刀哥过来了。”杨子安喊了一声。

    旁边的人这才放下手里的家伙。

    刀哥走在最前面,最先到,他身后是一些穿着短打的匠人,再往后就是一些衣不蔽体的流民,流民们个个面黄肌瘦,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们脸上全是茫然无措的神色,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

    昨天一早,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说是有活给他们干,干一天吃一天的饭,他们一听就来了,反正也没什么能被骗的东西,最多,就是大户人家把他们骗去当家仆,可是当家仆也比现在的日子好过。

    只要不饿死,干什么都使得。

    “这些都是来建房的。”刀哥说,“两边都不耽误。”

    杨子安看了眼那些流民:“让你过来管他们?”

    刀哥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不管不行,没力气的时候都听话,有力气就难说了。”

    杨子安:“这倒也是。”

    刀哥忽然凑近了小声说:“我带了只烧鸡过来,还有点酒,我们哥俩晚上好好喝一杯。”

    杨子安听到烧鸡,嘴里不由自主的分泌唾液,这是真馋了,他都不记得自己上次吃烧鸡是什么时候了。

    这几年他别说吃肉,就是树皮草根也是吃过的,肚子饿的时候,抓到什么吃什么。

    逃难的时候不少人是吃坏了东西,慢慢人就不行了,他能活到如今,也算是运气。

    这个时候匠人们在招呼难民们搭棚子,就紧着之前的棚子搭,匠人的地位虽然不高,但是老手艺人还是受尊重的,主要是手里头真有本事,他们搭的棚子就是比杨子安他们搭的好。

    杨子安则是被刀哥拉到一边吃独食去了。

    两人一人一杯酒,再扯下两个鸡腿,刀哥眉开眼笑地说:“哥哥给你认了两个弟弟。”

    杨子安:“……”

    他当年和刀哥结拜就是被刀哥忽悠的,估摸着那两个倒霉蛋也和自己差不多。

    刀哥:“你也见过,一个是姜桂,还有一个是林渊,日后见了面,你得叫他们三弟四弟,你可得记牢了。”

    杨子安咬了一口鸡腿,默默地想,就李从戎这个尿性,估计自己以后还会有五弟六弟,七弟八弟,可能八十一弟都会有。

    算了,有鸡吃,还是别想烦心事了。

    要是刀哥认一次弟弟,自己都能有鸡吃,那这个买卖还做得。

    作者有话要说:  杨子安:“这人就喜欢到处拜把子,我杨子安就是饿死,从这儿跳下去,也不会承认那也是我弟弟。”

    李从戎:“来,吃鸡。”

    杨子安:“真香。”

    第10章 010

    晚冬时节,林渊依旧穿着棉袄,气温还是没上来,他打了个喷嚏,搓搓手,把棉衣搂得更紧一些,四娘在旁边烧炭,等室内暖和起来还要一段时间。

    碳的价格可不低,林渊也没买多少,等这最后一点烧完了就只能烧柴。

    贫苦人家连柴都得紧着烧。

    没法子,现在去山上砍柴的人都少了,要是穿得上了上山去,一不留神人就得生病。

    冬天发烧,离死不远。

    人们还是惜命的。

    冬天结束之前,林渊几乎都窝在室内,即便有棉衣,还是不够暖和,在外面行走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冷得受不了,二两也跟林渊差不多,北方虽然也冷,但是不像南方湿冷,穿多少衣服都不行,寒气入骨。

    林渊抱着汤婆子,问二两:“四娘他们呢?”

    二两搓搓手:“四娘在和面呢,晚上吃面条。”

    没青菜,只是放点酸菜。

    虽然现在有暖房,但坞城是没有的,整个冬天只有酸菜。

    二两看着窗外,叹了口气:“不知道陈哥在哪儿。”

    这个话题林渊一直没跟二两聊过,陈哥这两个字像是禁语。

    那个忠心又正直的人,或许早就没命了,只是林渊和二两都希望他能活下来。

    “少爷。”二两说,“陈哥知道我们要来这儿,要是明年他没有找来,我们给他立个衣冠冢。”

    林渊没有拒绝,点头道:“好。”

    冬天的日子对林渊这种有家资的人来说还算舒适,不用出门,整天窝在房间里,他每三天去油庄看看,每周去核对账目,平常就窝冬,可普通百姓就苦了,这个冬天,路边冻死了不少乞丐,乞丐们大多数都是旧疾缠身,活过一日是一日,一旦遇到寒冬,能熬过来的都是凤毛麟角。

    这几年年景不好,城里的大户都没有施粥,街头上没人行走,就连小摊贩都不再出现。

    林渊也不敢上街,他或许不是什么好人,可同情心还是有的,他怕自己一出去就按耐不住,把那些快冻死的人接回家。

    可他现在手边也没什么钱了,钱都拿去聘人了。

    二两也不敢出去,上次二两出去买肉,还是哭着回来的。

    只有四娘和狗子敢出门,这两位都是逃荒来的,什么样的惨状都见过,早就麻木了。

    可也心有余悸,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没有林渊愿意买下他们,他们就跟那些冻死的人没有两样。

    狗子年纪还小,林渊也没敢让他干重活——家里也没啥重活可以干,狗子日常就是做做粗活,扫扫院子,看家。

    细活都是二两在干,二两从不偷懒,这是他在林家养成的习惯。

    他爹娘是家生子,从小就揪着他的耳朵叮嘱他要勤快。

    二两至今都记得他爹说的话:“你得能干才行!否则隔壁的老刘的儿子就去了,你能跟着少爷,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