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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你是人么?嗯?”原冲缓缓地,也更用力地踩踏着脚下那只手,“你要不是与孟四夫人出自同一门第,今儿我能容着你?

    “我跟孟观潮掐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死着呢。

    “眼下要不是冲着你出身,你这双忘恩负义的爪子,我一准儿剁下来炖了让你自己吃下去。

    “你叫徐检?

    “记住了,我是原冲。”

    他脚尖狠狠碾磨着对方的手。

    徐检不可控制地发出一阵哀嚎。

    “老四一准儿是让你们气得找不着北了,才跟你们蝎蝎螫螫,这一阵,倒腾的我看着都快气死了。”原冲说着,袖间银光一闪,滑出一道匕首,“这双爪子,也只你自己吃着不恶心。如此,不如早些来个了断。”语声未落,已然弯身,手起刀落,挑断了徐检双手手筋。

    徐检惨叫连连。

    第16章

    原冲和徐检那一出,内宅很快闻讯——王嬷嬷、李嬷嬷和原府下人,先后走到太夫人、徐幼微和原老夫人跟前,微声禀明。

    “这……”原老夫人望着徐幼微,眼含愧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徐幼微已经消化掉了惊讶,便只是一笑,“我们不管那些,您别在意。”

    原老夫人则道:“总是不知道,我那个欠打的儿子在想什么。”

    这种话,太夫人不方便接口,便只是敛目喝茶。

    徐幼微笑道:“在想的,不外乎是异姓手足隐忍太久,他好歹要帮着出口气罢了。”

    “你这孩子……好孩子。”原老夫人握了握徐幼微的手,又对太夫人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也是个心宽心大的。”

    太夫人莞尔,这才出声道:“可不管怎么着,回头你也得好好儿说说你家老五,观潮的舅兄,哪儿就轮得到他出手了?”

    “得了吧,甭得了便宜还卖乖。”原老夫人笑着揽了揽徐幼微,话却是对太夫人说的,“要是你家老四出手,结果可就真不好说了,我家老五是不成样子,可脾气总该比你家老四好一些。”

    “护犊子。”太夫人笑着揶揄道,“这种话都说得出,真好意思啊。”又对幼微招一招手,“小五,来娘这儿。”

    徐幼微噙着微笑走过去。

    太夫人语气轻柔:“明儿请亲家母过来一趟,跟你说说话。外面爷们儿之间的事,我们听听也就罢了,真管不了。原家老五倒也真不是动辄胡来的性子,此事定有缘故,必是中间出了什么误会。要是他错了,便把这账记到观潮头上,好生给亲家赔不是。”

    徐幼微看着太夫人灿若星辰的美丽眼眸,思忖片刻,“此事定有缘故,定是家兄对四老爷生了误会,做了过分的事,才惹得原家五老爷发作他。娘,我虽愚钝,但这些,还是可以想见的。”

    原老夫人笑眯眯的,“恁的懂事,委实叫人心疼。”

    太夫人笑着将儿媳拉到身边坐了,笑着搂一搂,“每日瞧着我们幼微,便什么都有了。”

    原老夫人大乐,“瞧你那样儿吧,又跟我显摆。”继而看着幼微,“但你婆婆心疼你,却是实情。以往哪儿敢想啊,这么个冷心冷肺的,居然这么疼儿媳妇。”

    “嗳,怎么当着我的面儿都不肯好好儿夸两句?”太夫人笑道,“当心我见着你四个儿媳妇说你的不是。”

    徐幼微和原老夫人忍俊不禁。

    .

    孟观潮在宫里的时候,便听说了家里的事,没在意。回家之后,在外书房见到原冲,闲闲地问:“手筋断了,双手便废了,下手是不是重了些?徐检怎么你了?”

    原冲瞪了他一眼,不吱声,心里则想着,徐检来你家,能把我怎么着?——那么缺心眼儿的话,怎么好意思问出口的?

    “这怎么还哑巴了?”孟观潮走过去,推至交一下,“那么两下子而已,就累成这样儿了?坏菜了。我们的五军大都督,也太娇弱了些。”

    “德行。滚一边儿去!”原冲骂完他,就撑不住了,哈哈地笑出来,“孟老四,你个惹事精。”

    “对,原老五打了我舅兄,可不就是我不对。”孟观潮也笑着,“您受累了。”

    原冲大笑,“个混帐东西。”

    “伯母也没过来给你一通耳刮子?”孟观潮一本正经的,“今儿真是你的好日子。”

    原冲笑得险些端不稳茶盏,“孟老四,盼我点儿好出不了人命。”

    孟观潮笑着在他近前落座,“说说吧,到底是为什么?”

    原冲拿过手边的书册扔给他,“那玩意儿,忒他娘的不是东西。要是我自个儿的舅兄,少不得把他剁了垫猪圈。”

    “你行了啊。好歹也是我舅兄,数落就行了,别骂得这么难听。”

    “该!”

    “对。我活该。”

    原冲又是一通笑,给了孟观潮一拳,“你是真欠了我嫂子八百年的账。”

    孟观潮笑微微的,翻阅着手里的书册。看了几页,面色就不大好了。

    心里也是真明白了,至交为何在孟府越过自己发落人。

    手里这书册,记载的都是斯文败类私底下所作的质疑或认定他贪图沉沦女色的文章或是打油诗。下作龌龊歹毒,尽在字里行间。

    他拇指摩挲着食指,片刻后,唤谨言进来,把书册抛过去,“查。涉及其中之人,一概关进诏狱,唤锦衣卫好生伺候几个月。这东西,徐家经手的人,一概处置了。徐老太爷与徐二若是事先知情,便把他们扔到刑部大牢,别全乎着出来。”

    谨言称是,面色已很是凝重。

    “再有,”孟观潮又加了一句,“不准任何太医、大夫去徐府给徐检医治。哪个要是扯医者仁心的闲篇儿,不妨带到孟府,我陪他说那些疯话。”

    “是。”谨言磨磨蹭蹭地往外走,到门口,停下来,回头望着孟观潮,“四老爷,真这么定了?”这些决定,可关乎着不少人的生死安危。

    “个兔崽子。”孟观潮磨着牙,随手抄起近前的茶盏,砸向谨言附近——不是冲着这心腹去的,茶盏碎在了门框上。

    “小的明白了!”谨言兔子一般灵敏地出门去。

    原冲哈哈大笑,“没涵养。真不知道谨言慎宇是怎么在你跟前儿熬过来的。”

    缓了片刻,孟观潮也笑起来。

    是啊,他没涵养。

    可是——涵养?他要那玩意儿干嘛?

    第17章

    翌日,徐夫人来了。

    李嬷嬷和侍书、怡墨奉上茶点,便退到外间,让母女两个说体己话。

    徐幼微不免提及前两日的事:“三个人吃到苦头了,家中安生些没有?”

    徐夫人蹙眉道:“你祖父祖母、二叔二婶都病了,究竟谁是真病谁是装病,我也不晓得。”

    徐幼微问道:“今日您不用到祖父祖母跟前立规矩、侍疾?”昨日婆婆说了,要请母亲过来,可是一早,母亲已经派人过来传话,说上午要过来。

    “就算侍疾,也得给我来看女儿的工夫。”徐夫人道,“你病了那么久,他们也没来过。这一阵,你祖母却总催着你二婶来看你。在四郎跟前,又总用你说事。”提及这些,她脸色便很不好看了。

    “您别往心里去。”

    徐夫人压低声音:“四郎罢免了你二叔的官职,在我看是好事。往大事上说,省得他在外面磨烦四郎,让你爹爹也要跟着和稀泥、不消停。要是眼皮子浅一些,家里只有你爹爹在朝为官,我在内宅也能少生些闲气。”

    徐幼微问起徐检:“大哥怎样?”

    “被收拾得那么惨,自然是特别有怨气。”徐夫人讽刺地一笑,“四郎惯了徐家两年,长房没怎样,二房却是人心不足,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五军大都督亲手发作他,定是因他做了上不得台面的事。”

    徐幼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徐夫人压低声音:“一夜之间,二房少了不少下人。”

    “……?”徐幼微看住母亲。

    “一想就瘆的慌,平白无故的,好些人就不见了。”徐夫人拍了拍心口,“我料想着,这回你大哥是真膈应到四郎和原大人了。”

    昨日的事,徐幼微还没顾上问孟观潮,昨晚他和原冲在外书房逗留到很晚,回房时,她已经睡着,早间醒来,他又已出门去上大早朝。

    徐夫人继续道:“不少与老太爷、你二叔、你大哥走动的勤的人,被关进了诏狱。”

    “诏狱?”徐幼微惊讶之后,便知道,孟观潮发狠了。

    “说了,要让锦衣卫好生伺候几个月。”徐夫人面色有些发白,“那种地方,不交待什么,一两个月就能把人折腾死……”

    徐幼微缓缓地吸着气,“二叔和祖父没事吧?”她是清楚,如果两个人有事,要搭上的,便是性命。

    “没事。”徐夫人道,“万幸,你大哥的事,他们并不知情,没掺和。要不然,徐家可就要等于灭了一半。”

    “可是,大哥到底做了什么事?”徐幼微困惑不已。

    徐夫人的困惑不比女儿少一分,“昨日你爹爹询问,他也不肯说。”

    沉默片刻,徐幼微宽慰母亲:“家里的事,暂且逆来顺受吧。闲言碎语的,您不需在意。”

    “这也是你爹爹要叮嘱你的。”徐夫人端详着女儿,万般怜爱地搂了搂她,“以前总是担心,你再不能认得我们。若不是你婆婆和四郎悉心照顾,用的法子得当,不知道还要煎熬多久。这两年,着实苦了他们。于你,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徐幼微默认。

    “有些家里家外的事,四郎懒怠理会别人,却与你爹爹交了底。”徐夫人正色叮嘱,“等痊愈了,千万要孝敬婆婆,好生待他。”

    徐幼微点头,“一定。”

    沉了片刻,徐夫人微声问:“话说回来,我一直不明白,当初你怎么就认定了四郎是良人?”这让她起初心惊胆战,却慢慢发现是最美最好的意外。

    徐幼微一笑,早就料到会被问起,算是有所准备,亦微声回答:“以前在师父师母跟前,无意间听人说了一些孟府的事。便晓得,孟府与太傅,其实是两回事。他是面冷心热之人。”

    徐夫人就算无心探听,因着常与太夫人走动,有意无意间也察觉出孟府一些端倪,此刻闻言,释然一笑。

    .

    孟观潮下衙之后,徐幼微帮他换衣服的时候,问起徐检的事:“到底做了什么糊涂事,把你和原大人气成了那样。”

    “忒不是东西,往死里埋汰我。”他说。

    “……”徐幼微说道,“你是真不会文雅些说话么?你可是帝师啊。”

    孟观潮看她一眼,哈哈一乐,“真不会。到底是帝师,还是往死里祸害皇室的主儿,谁说得准。”

    徐幼微撑不住,笑了,“不怪人埋汰你,自己对自己就总没句好话。”

    孟观潮换上半新不旧的锦袍,笑笑地抱了抱她,“听你学着说我那些话,怎么那么好玩儿?”

    徐幼微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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