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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7节

      心里惴惴不安,等进去之后,在榻上半靠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他便皱眉:“敢问阁下是哪位?在下确实是不曾见过您。”

    完颜康上下打量了丁大全一眼,见此人果然异于常人,面色确实有些淡淡的蓝,就笑道:“丁大人以前不认识我,以后总会认识的。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在下完颜康……”

    完颜康?

    哪个完颜康?

    是那个完颜康吗?

    出来之前,还恍惚听见说贾似道给这位送拜帖了。没想到贾似道还没上门,自己却在这里见到了他。

    而且不是自己去求见的,是他要求见自己的。

    这种把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比下去的心态,叫他一时间对这位新宋赵王好感爆棚,跪下纳头就拜:“王爷安康!”

    “起来吧!”完颜康靠在软枕上没动,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随便坐。”

    丁大全屁股只挨着板凳的边,坐的比站着还难受。

    完颜康合上手里的书,随意的推到一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小的……小的……确实不知。”丁大全老实的道。

    完颜康顺手扔过去一个拜帖,丁大全赶紧接住,一看之下,竟是贾似道的。

    “知道本王为什么没见他,却只来见你吗?”完颜康这么问。

    丁大全摇头:“还请王爷指教。”

    完颜康坐了起来,看着他:“因为你无所依仗,而他却已然是贵为国舅了。”

    丁大全隐隐的有点明白了,他强调说:“小的为南宋之臣。”

    完颜康便笑:“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丁大全不敢说自己不聪明,说自己不聪明这便是直接拒绝了人家。可丁大全也不管说自己聪明,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不瞒王爷,小的虽为副使,但却只是个小小的县尉……”

    “你不用告诉我你的履历……你的履历我要比你清楚……”说着,就看向杨过。

    杨过跟背诵课文似的,“丁大全,字子万,南宋镇江人。生时有异相,面呈蓝色,人称丁青皮,观之令人不寒而栗。嘉熙二年,中进士……后被调任萧山尉。此人奉迎有术,极力巴结倍受赵昀宠信的内待卢允升、董宋臣……”

    见丁大全冷汗直流,完颜康摆手打断了杨过,问丁大全说:“还要往下说吗?我这里关于你的资料……”他受用比划了一下:“这么厚……从你父母的情况,父母两族的情况,你的人际关系网,到后来你娶妻,生儿种种种种,甚至包括你最早收的一笔贿赂银子是谁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送的,当时说了些什么话都一清二楚……”

    丁大全噗通一声跪下:“小的何德何能,叫王爷如此费心。”这些东西,可不是一两天能查清的。

    事实上朝闻阁对南宋的官员,都有记录在册的。这些查证来,多少都能换积分和银子的。这些江湖人士,哪里没有?随便查点东西都是银子,人家为什么不顺便费些心思呢。出门前叫儿子告诉朝闻阁,要丁大全的资料。这不,人坐到茶楼里了,资料就给送来了。这便是效率。

    对南宋,主公用心等了十年,这十年,也绝对不是白等的。

    镇住了丁大全,完颜康才道:“乔行简为何撇下你跟贾似道独自进宫,贾似道为何要给本王送拜帖,这些你都明白吗?”

    是啊!乔行简独自一个人面对新宋那位官家,谁知道那位答应他什么了,又怎么知道他背后都藏着怎样的心思。

    还有贾似道,他的姐姐还是贵妃呢,他都屈尊降贵的,主动去求见赵王。可见他也未必不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再次道:“请王爷指教。”这次便比上次诚恳多了。

    完颜康见他乖了,才道:“指教倒是谈不上,但你是该知道本王曾经是什么人……”

    曾经他是大金国六王爷的独生子。

    “那本王如今是什么人?”完颜康又问道。

    如今您是新宋权柄赫赫的赵王。

    完颜康就轻笑:“那你说,当年本王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金国王府世子不做,要自反大金国呢?”

    丁大全摇头,这在当时的自己想来,一直也觉得这位赵王脑子有毛病。

    完颜康就问说:“大金国而今何在?”

    大金国早已经灰飞烟灭,但当年的王府世子摇身一变,成了新宋更显赫的王爷。

    丁大全心头一阵,便已经明白过来了。

    他是想说:我连王府的世子都能舍弃,你一个小小的县尉官职有什么舍不得舍弃的?我当年是看出金国已经露出颓像,这才另找出路。那么你呢?你觉得南宋能千秋万代吗?

    是啊!这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完颜康又问了一句:“现在知道贾似道贵为国舅为何要求见本王了吗?”

    知道了!他如今还不如您当年显赫。您当年还是皇族,可他只是外戚。您都能舍弃,他有什么不能舍弃的?舍弃了,说不得贾似道摇身一变,身份比之国舅爷还要显赫。

    说到底,谋的不过是退路和前程。

    丁大全也是个豁得出去的人,马上便跪下:“王爷,您以后就是小的的主子,您说如何便如何。”

    完颜康:“……”好歹也是副使,你这姿态未免太低了些。

    但不管人本身如何吧,但此人也算是能用一用。

    目的达到了,便能打道回府了。临走给了丁大全一个腰牌,以后只认腰牌不认人,有人带着另一半腰牌找他,他只管听话办事就行。

    “前程的事……你把事情办好了,前程自是少不了你的。”临走的时候,给了对方这么一个承诺还有两万两的银子作为经费。

    丁大全恭敬的送人家离开,一个人在雅间了做了很久,直到快打烊的时候,他才离开。

    此时外面的雪已经很大了,街道上也没有什么人了。想要回城好像也不大可能,干脆就找了个开着门的堂子,找了个看的过去的姑娘,在暖烘烘的屋子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启程往回走。

    路上买了北地特有的油条回来,却见贾似道已经收拾好,正带着人出门呢。一看那半车的礼物便知道,他是去往赵王府的。

    他客气的打招呼:“贾大人这是要出门呀?”他拎着麻纸包的油条,还要再客气几句,谁知道人家从他面前过去,直接上了马车,好似多看一眼都碍事。

    等马车走远了,丁大全才直起腰来,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收起来,此时,就见跟这边隔着一条大路的使馆,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有几个蒙古大汗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

    咦!蒙古国的使臣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昨晚出门的时候还没见呢。

    他扭脸见乔丞相家的杂役探出头往这边瞧,就收了脸上的阴冷,挂上了几分笑意。人家宰相门人还七品官呢,自己一个县尉,连七品都不如。他主动把油条递过去:“拿去尝尝。”见这小子欢喜,才问说:“我刚才出去也没注意,这蒙古使臣什么时候到的?”

    这杂役便含混的道:“大概大人睡的早不知道,昨晚上到的。那会子雪正下的大呢。”

    哦!

    “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丁大全又问了一声。

    这杂役嘴里塞着油条,只道:“恍惚听着是什么王子……”

    王子?

    那这规格可不低。

    “是王子贵由。”四爷将国书递给桐桐看。

    可桐桐不知道贵由是谁,她只记得蒙古王子霍都。

    然而蒙古大汗窝阔台的儿子里面并没有一个叫霍都的。

    四爷早把那什么见鬼的霍都忘了,他在说这个贵由:“……窝阔台的嫡长子……”就是后来的元定宗。

    桐桐这才肃然起敬。知道是谁就放过去了,心里还寻思着呢,这霍都要是王子,没道理蒙古的牌面上没这号人物。可要是不是王子,江湖人为何人人都称呼他为王子。而且,这人可能跟大金国的那个完颜艳有些瓜葛。

    她心里想这个呢,四爷却在那边教育他儿子呢,说的还是如今的那位蒙古大汗窝阔台。

    恒儿对那个拖雷知道的比较多,第一个途径是华筝,第二个途径便是郭靖。第三个呢,便是雕儿。一说起雕儿,便说起华筝。说起华筝,便说起郭靖,说是华筝是郭靖的谙达的妹妹云云。

    他这会子比较好奇的便是:“蒙古人不是一直有‘幼子守产’的习俗吗?按这个习俗,拖雷才该是合理的继承人。”

    这么说也没错。

    这所谓的幼子守产,是指一个家庭,只有正妻所生的幼子能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并且最终继承父母所有财产。

    成吉思汗的嫡子有四个,分别是术赤、察合台,窝阔台和拖雷。

    按照幼子守产的习俗,是应该叫拖雷继承汗位的。事实上在成吉思汗死后,为这个继承人的,整整吵了四十多天。哪怕是有成吉思汗的诏令,令窝阔台继位,也有蒙古部族不服,原因就是不符合这个‘幼子守产’。

    孩子能提出问题是好事,正好能补上恒儿一直欠缺的一课。因为他没有可以跟他争夺皇位的兄弟。

    四爷就说:“若是铁木真只是一个部落首领,那选拖雷,没有什么问题。可铁木真不单单是一个不落的首领,他是堂堂的成吉思汗呐。蒙古国部族之间比较复杂,非威望大不能统辖。拖雷是幼子,也颇有军事才能,但是,你翻看那些资料,可有拖雷独自领军的记录?”

    恒儿摇头,好似没有。

    “这就对了。”四爷就说:“没有独立领军,他一直陪伴他父亲的身边,那便没有培养嫡系下属和军队的条件。如果连这些都没有,威望从何而来。而他的三个哥哥,就不一样了。论起功勋,术赤和察合台比窝阔台还更大一些。可是术赤是‘客人’……”这个名字的意思本就是客人。他本不是铁木真的儿子,是铁木真的老婆被人俘虏之后怀上的。“所以,他从血统上天上就没有资格。但铁木真也算保全了这个儿子,因为术赤和察合台一直不合,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察合台上位,术赤必死无疑。所以,成吉思汗把最远的属国给了术赤,远远的打发了他,而把汗位给了中间派的窝阔台。他的心情宽厚,又有威望。但便是如此,他依旧留下遗嘱,说窝阔台要继位,还得通过‘忽立台’大会来选举……”

    忽立台大会恒儿也知道,它是由部落首领或是部落联盟首领、贵族参加的议事会议,早期是用来推举首领和决定战争的,但是成吉思汗却把这个习俗给保留了下来。

    四爷对此的评价是:“难能可贵!”

    恒儿便有些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了:“坐在龙椅上的人若是专权霸道,这于天下绝非幸事。”

    对!这便有些民主选贤任能的意思了。

    父子俩对蒙古的过去现在未来,摆在桌面上谈的热火朝天,桐桐还兀自陷在霍都到底是谁的问题里出不来。

    都等到晚上了,四爷才说:“贵公子那肯定是贵公子,怕是哪个部族的王子也不一定。”

    想来不在蒙古好好的呆着,却能飘零江湖,甚至还在丐帮隐藏十六年,他怎么就那么闲呢?他只能是出自某个部族,还是已经败落的部族。

    林雨桐想起一家来:“那个克烈部首领王罕之孙都史这一脉?”

    应该差不多吧。

    这一支被铁木真兼并消灭了,要娶华筝的都史……后来怎么样了?是死了还是逃亡了谁也说不清楚。要真是这一脉的子孙,那倒也合理。

    身份确实能算是王子,然而……确实没有地盘给他忙碌,仗着武功谋划这个谋划那个的。

    疑惑解开了,然后呼呼呼的,睡着了。

    四爷都无奈,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较劲呢。在这事上较劲有意思吗?!

    有意思!当然有意思了。

    这次陪着贵由王子一块来的,不是还有耶律楚才的儿子耶律齐吗?

    林雨桐就问龙儿:“上次叫你安置的人,如今在哪?”

    上次叫我安置的人?

    您叫我安置的人多了去了!

    林雨桐就说:“一个姓梁的妇人!”

    “哦!”龙儿想起来了:“照看的挺好的,在巾帼营中给做教谕呢。”主要就是女红课的教员,人和和善,“娘怎么问起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