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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5节

      丹阳爱的跟什么似的,可就是不会用。

    大姑娘家把头发盘起来并不好看,林雨桐难得的给闺女梳头,把前额的头发抓了一小撮编起来盘成花骨朵的样儿,插上簪子。再把剩下的头发编成两条辫子,自然的垂到胸前。

    大姑娘已经长开了,这么一收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来,咱们看怎么好看。

    骄阳缠着她爸:“……等过几年,我头发那么长……我要个梅花样儿的……”

    她爸可有耐心了,问的也仔细:是喜鹊登梅还是就做成一支梅花枝的样儿。

    骄阳哪里知道什么是喜鹊登梅,一听说能做成花枝的样儿,恨不能马上叫她爸给她做。

    打扮的美美的之后,再出门心情都是美美的,到了试验站,大家都在议论古墓的事。说是平坟的时候挖到古墓了,不知道这消息怎么被人知道了,墓被盗了。

    值钱的东西到底什么样,也没人看见过。不过剩下些铜钱破碗之类的东西,还有不好,好些人都过去抢去了。

    丹阳在心里可惜了一回,就罢了。这种事,如今找谁管去?

    地是浇过的,今儿地里泥泞的很,肯定是没法下地的。混了半天的时间,早早的就往回走了。丹阳回来的时候也才下午两三点吧,太阳正大呢。她从地里摘了不少的菜,只能等这会子因为天热,外面不怎么有人的时候往家里带。

    结果半路上还碰见个骑自行车的,她还担心碰上熟人叫人看见她往回拿菜不好,结果一瞧,没见过,一点印象都没有。两人错身而过,她继续走她的。

    可是往前走了没两分钟,觉得后面有人跟上来了,她一扭脸,就是刚才碰上的那个人。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眉,从自行车上下来,假装休息的样子。想着这人要是不跟着她,肯定就从身前路过,走了。

    可这人偏不,就这么停下来。冲她笑的一脸灿烂:“那什么……同志,我……”他盯着她看,“我就是看你的簪子好看。”

    小伙子推着自行车站着,身高得有一米八往上吧。看那年纪嘛,跟自己差不多,或许能大个一两岁也不一定。穿着军绿的裤子黄胶鞋,上身是白色的背心,外面罩着一件的确良衬衫,袖子挽着,衬衫也没扣扣子,露出微黑的脖颈胸膛和一截有力的手臂。

    这是一个大概的印象,至于武官长相,迎着太阳光,有些刺目,没看的很清楚,只知道这人笑起来好像比太阳还灿烂。

    可就是再灿烂:“你跟着我……就是看我的簪子。”

    可不嘛!

    这簪子像是紫檀木的,是新活儿,可看这雕工手法,怎么看,都像是清中期的风格。

    他试探着问:“那个……能摘下来叫我瞧瞧吗?”

    丹阳看他,又看他,还看他,发现这人真就是在看簪子。

    一个大小伙子,喜欢簪子?

    她拔下来,又插回去:“要看也行,到人多的地方看去。你说这半路上的,你万一拿了我的簪子跑了怎么办?”

    小伙子笑的更灿烂了:“行!去哪都行。”

    然后丹阳就在前面骑,他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丹阳直接骑到卫生所里,宋璐出来,看见菜就笑,提了一兜子下来:“这可够嫩的,这茄子还能再长几天。”

    再长几天就老了,“红卫爱吃嫩的,蒸了拌上叫孩子吃吧。”

    姑嫂说着话,门外小伙子撑着车子就停好了。

    宋璐以为是看病的,丹阳没想到他真跟进来了,就说:“是跟我一块的。”

    然后宋璐以为是认识的人,进厨房忙去了,还叫丹阳给人家打水洗脸,“……凉快凉快,桌上还有你哥带回来的西瓜……”

    “你家啊?”小伙子吓了一跳。

    丹阳点头,给他拿西瓜。

    人家不要:“给我看看你的簪子就行。”

    丹阳手里拿着西瓜,沾上西瓜汁了,才说放下洗手之后给他拿,他又展颜一笑:“我来我来!”

    然后从丹阳的头上把簪子给拔了下来。

    端阳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自家妹子红着脸(那是大中午顶着太阳回来晒的)举着西瓜,苗条纤细的姑娘侧着身子低垂着眼睑,身侧一个挺拔的小伙子戴着一脸灿烂的笑,伸手亲密(?)的从姑娘的头上拔下一支簪子……

    第1274章 旧日光阴(86)三合一

    方继明痴迷的看着簪子,料好,手艺也好。要不是刻痕是新的,他真以为这一个一个难得的老物件。

    他的手抚在上面,像是抚摸着心爱的姑娘的面庞。盯着凤头嘴里衔着的桃花,他几乎是要拍案叫绝。

    于是,他看向丹阳的眼神更加的热切:“……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引荐一下这位老师傅……”

    老?

    丹阳想起自家爸爸的脸,无论如何,这也跟‘老’搭不上关系。虽然是做了爷爷的人了,按说也确实应该算是一个老人了。但只要见过自家爸妈的人,都不会轻易的把一个老字用在他们身上。

    她刚想说话,就听到后面有人干咳了一声。这是端阳在刷存在感。

    “哥!”丹阳笑了起来,喊宋璐:“嫂子,我哥回来了。”

    宋璐从里面探出头来,见端阳对着院里站着的客气的朝他点头打招呼的小伙子满是挑剔的上下打脸,就赶紧过来拉他:“……把这柴给我劈了……”

    劈啥啊劈?!

    宋璐把端阳拉进厨房:“丹阳是大姑娘了,你还不能让人家交朋友了。这不是在咱们家吗?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

    端阳把胳膊拽出来:“怎么没事?你认识那是谁家的小子?你知道他是干嘛的吗?”

    宋璐看他:“刚开始我不也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小子,是干嘛的吗?再说了,世上哪那么多坏人?丹阳有主见的很,她知道分寸。干涉的多了叫人不舒服,你知道的吧?”

    知道!

    还不兴我出去问问了。

    丹阳见他大哥又出来了,就问他:“大嫂不是叫你劈柴吗?”

    “今儿的够用。”端阳说着,就看着小伙子。

    丹阳也顺着她哥的视线看过去,心说,哥咋一个劲的看这人呢?是见过还是咋的?

    先说劈柴,然后兄妹俩又盯着人家看。方继明就依依不舍的将簪子递过去,心说:莫不是找个师傅还得给人家劈柴?

    劈柴就劈柴,反正今儿也没啥急事。

    “那什么……”他对两人笑,然后就撸袖子:“斧头在哪?砍刀也行!”

    宋璐还以为人家是认识丹阳,顺道过来借家伙什的,不等外面兄妹俩说话,她在厨房里就应声:“东边的墙角靠着呢……”

    方继明心说,这一家子倒是都不客气。

    于是,找了斧头,对着摞在院子里的大根的木材走去。小伙子是干过活的,斧头抡的嘿呦嘿呦的。一斧子下去,就从中间劈开了,大小匀称,比之端阳劈的柴一点也不差。

    丹阳看了好一会子,心说:这怎么是个二愣子,都不认识呢,这就干上活了。

    端阳却不那么想,他觉得:这小子还真是没打好主意,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上我家干活来了。干活也没用,你就是把木头劈出花来,我就能轻易的答应把我妹妹嫁给你?

    宋璐是听见声响才探头看的,看了劈柴的,又看蹲在一边看热闹的兄妹二人。最后将视线放在端阳越发严肃的脸和挑剔的眼神上,多少有些了然。

    说到底,端阳对丹阳这个妹妹,感情是最执拗的。他这一辈子都记得,是丹阳把他捡回家的。从遭难之后,丹阳是第一个给予他温暖的人,所以,她是不一样的。他要是有能力,他是恨不能把他妹子搁在他的羽翼下面过一辈子的。谁敢动歪心思,他真敢跟人拼命。

    到底是枕头边上的人,对端阳还是了解的。正是因为如此,端阳对这个劈柴的不知名的小伙子,眼神从挑剔变成了锐利。方继明又不是感知不到,心里尴尬的不行,心说:我这是误会人家的意思还是咋的了?咋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揍人说的。

    他停下来,把白衬衫的衣摆撩起来擦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亦或者是被人这么盯着给盯的紧张了。

    丹阳又几分后知后觉,然后觉得这人就有些可怜,不就是看一眼簪子嘛,瞧瞧,干了这么多活了,自家大哥的脸上都没缓和过来。她就说:“够烧了,先别劈了。洗洗吃块瓜吧。”

    西瓜切开这么一大会子了,人家在劈柴,她都没好意思蹲在一边吃。

    方继明如释重负,“真够了吗?不够我再劈,不费事!”

    够了够了!很够了!

    丹阳给他打水,再怎么样,这上门也是客啊!今儿这事,办的已经够荒唐了。

    方继明不好意思用人家的盆子毛巾,就到压力井跟前去,叫丹阳:“帮我压压,这么洗痛快。”

    于是,连脑袋都放在水下面冲了冲。

    冲起来也不擦,用手一抹就行。的确良的衬衫一见水就湿一大片,叫他这么一折腾,领子后背袖子都是湿的。他还笑的一脸爽朗:“没事,这么凉快。”

    被自家大哥这么盯着,他也不见拘谨。倒也算是一奇人。

    人家也不吃习惯,刚才头放在水下面,他顺势都喝了水了,这会子又看了丹阳……的头一眼,给丹阳使眼色,然后才道:“那我先走。”

    丹阳莫名其妙的,这人给自己使眼色,那意思明晃晃的:我有话跟你说,去外面。

    这动作他又做的不隐蔽,端阳又不是瞎子。在人家跟他打招呼说了一句:“打搅了。”然后走出去之后,他就问还在看人家的背影愣神的丹阳:“你认识?”

    不认识。

    刚摇了头,结果扭脸见自家哥这表情不太对,就说:“认识!”刚认识,也算是认识吧。

    端阳的表情缓和了一下:“以前怎么没见过?大学同学?”

    这可怎么编?

    “算是吧。”她这么敷衍,因为她看见那人骑在自行车上单脚撑再地上,这是等自己呢吧。

    “什么叫算是?”端阳的脸一下子又严肃起来了。

    “算是就是……同学的同学的同学……反正就是认识呗。”丹阳说着,就推了自行车出去:“哥你忙着吧!”然后又朝厨房喊:“嫂子,不用给我做饭,我不在这边吃。”

    然后跑了。

    往哪里跑,人少的地方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又太扎眼。

    只能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面,如今大晌午的,这里基本没什么人。

    两人在这边停着着呢,却没注意到,从路对面的包谷地里钻出来一人来。这人戴着一副眼镜,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还提着裤子,显然,人有三急,这是跑到包谷地里解决问题去了。一出来,他就眼睛一亮,不远处那就是一副再好没有的画卷了。

    村口场院边的老槐树,背景是场院里一垛一垛的麦秸秆,然后是参天的槐树投下的巨大的阴凉,这阴凉下,撑着两辆自行车,都是七八成新的车子,车主人很爱干净,擦的亮亮的。两辆自行车的前轱辘相互挨着,犹如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恋人。隔着自行车,站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男子英俊挺拔笑容爽朗,身上红色的印着‘为人民服务’的背心,从湿了的白色的的确良衬衫里透出来,连同精壮的肌肉一起,泛着力量的光。军绿的裤子黄胶鞋,裤子这会子卷起来,露出小麦色的小腿。他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朝远处指着,像是在说什么。

    而对面的姑娘,嘴角荡着笑意。她眉目分明且舒朗,身材纤细又不乏饱满,看着就充满了韧劲与力量。白底红碎花的短袖,下身是军绿的裤子,脚上是一双再朴素不过的偏带黑布鞋,她微微仰着头,偶尔一缕风将她额头的碎发吹起,瞧着特别有朝气。

    他利索的将裤子系好,然后举起相机连翻的拍了好几下,只觉得每一帧画面,美的都如同一幅画。

    这边被拍上的两人完全没有感觉到。

    丹阳实话跟人家说了:“这簪子……不卖,也没什么大师傅,你看走眼了。这就是我爸自己做的,哄我玩的。”

    看错?

    不会的!

    方继明心里这么想着,却也觉得得到了很有用的信息。至于人家不承认她爸是大师傅,这也没关系。毕竟这个年月嘛,老手艺人都成了牛鬼蛇神了,低调点也没什么不好。

    这么想着,他就话题一转:“咱们现在也算是认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