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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6节

      如今食堂又开不下去了,因为出了这事,大家都有点消极抵制了。

    可这事怎么想都觉得巧,这么多人吃了这么长时间都没事。怎么就刚巧年有为连着就食物中毒了呢?

    都说无巧不成书,巧成那样只能是书上的故事。

    发生在书上的叫故事,发现在现实中那叫‘设计’。

    虽然心里觉得这种想法很扯淡,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这么去想。

    林雨桐没回答,只道:“不是对所有的事情追根究底都是好的。”

    可这个回答其实就是间接的说明,这事儿里面是有事的。

    当然是有事了。

    林雨桐不想范云清在一一五呆着了。

    范云清利用端阳的身份,利用了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任何人都不会由着人随意的压榨的,范云清对端阳的亲生母亲压榨的多了,难保对方会就范。等到了不就范的时候,范云清会怎么办呢?她会不会暗地里对端阳做什么以胁迫那边呢?谁能保证绝对不会!林雨桐不敢去赌!

    而对于范云清呢,到了一个新环境,只要没有扯后腿的,她能干的非常出色。

    林晓星有林家看顾,真不是她的包袱。唯一一个就是范舒拉了。

    要是没有猜错,范云清此时想的应该是,给侄女找个靠谱的人,嫁了。

    林雨桐又料到了,没两月的时间,范云清给范舒拉物色了一个人物。

    此人是他们老家县里的一位副县长,丧偶,没有孩子。只是年龄上比范舒拉大了八岁。

    经历过婚姻了,也知道婚姻是什么样子了,所以,这一次,对姑姑个介绍的对象,范舒拉不仅没有反感,反而多了几分满意。

    在省城和在县城,普通人过的日子相差也不大。

    她在省城,就是一普通的小学教员。拿着饿不死的口粮和勉强够用的工资,真的过的好吗?

    这种日子,谁过谁知道滋味。

    那时候跟年有为结婚,是因为爱情!

    她坚信那是爱情。

    可爱情在婚后露出了它真实的面目,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那么这一次,再不奢望爱情的时候去看待婚姻,想的更多的则是,这场婚姻能给我带来什么?

    哪怕是再怎么愚蠢,哪怕是家庭教育再怎么失败,她也明白,嫁给一个当官的,能带来什么样的便利,这一点,她是很清楚的。一县的副县长,不管是住的还是吃的,还是手里的权利,都能给她日后的生活提供保障。更重要的是,父母就住在距离县城不远的县郊,骑自行车过去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特别近便。

    范云清怕她想不明白,就提点呢:“你也不是孩子了,也明白我给你找这个对象的意思。对方能给你和你爸妈庇护,也能叫你生活的衣食无忧。再加上……你爸妈年纪也不小了,膝下又只你一个闺女,这么些年,能不想你吗?等嫁过去了,也算是圆了天伦了。要是有难处,给姑姑打的电话。姑姑总是会给你想办法的。这是给你的定心丸。但是呢?这结了婚,女人也要学会依靠男人。你又比他小那么多。乖乖的在家做个小娇妻,他就会把你要的捧给你。懂吗?”

    懂!

    都懂了!

    非常低调的,范舒拉再婚了,随后就调动了工作,从一一五的附属小学转去了县城的一所小学。而这些事,要不是林晓星没瞒着林雨桐,她还真未必知道。

    看得出来,范云清这次真被吓的不轻。她把后续的麻烦处理的很干净。

    这件事一过,林雨桐就把这事给放下了。

    今儿家里来了很多的客人,都是老家来了,来这边拉红薯秧子的。

    林雨桐给做了红薯面的饸饹,一大锅的油辣子酸汤,只管吃。

    因为人多,林雨桐做的也多,差不多蒸了五十斤红薯面做馒头然后压成饸饹的。结果十多个人,不肖半个小时就给吃光了。

    林雨桐给慌了:“我再给你们贴饼子去。”

    牛眼就赶紧拦住了:“妹子,可别了。咱这肚子是饿的啊,给多少都能塞进去。这已经很多了。”

    是啊!够实诚的。

    成了城里人了,也没看不起老家的他们。

    这些人是一大早来的,到这边吃了一肚子的饭,然后才把红薯苗往架子车上放。等到天黑了,太阳下去了,他们才启程。得连夜的走,要不然路太远,怕苗子不好保墒。

    林雨桐又给一人带了几个红薯面的饼子,在路上充饥。算是把人情尽到了。

    她跟四爷忙叨这事呢,可厂里最近的气氛却比较紧张。

    为啥呢?

    又空出来一个副厂长的位子,好些人开始走动关系了。

    钱思远就来找四爷:“不活动活动?”

    才升官几年,就对副厂长的位子出手,吃相太难看了。比资历,到底是年轻。现在根本就犯不上趟这浑水。

    倒是有人议论说,其实金垠圳也是有资格的,但紧跟着就有人说,肯定不行。都跟人家苏国专家关系那么僵硬了,还怎么当副厂长,怎么相互沟通。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言语了。确实是这么一码子事。

    几个有资格的人,在厂里那是争来争去,结果谁也没争上去。

    局里给一一五外调了一个副厂长,还是个女同志。不过这位跟范云清还不一样。范云清是那种跟谁相处都温声细语一派和气,但这位跟谁相处,都像是看阶级敌人。

    作为女领导,关心妇女工作嘛。

    见到林雨桐的第一面,在厂里的妇联大会上,算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开火了。

    这位一见面就说:“……林主任的父亲据说是林师长?我这人,是不管对方有什么背景有什么靠山的,咱们丁是丁卯是卯……”

    “敢问计副厂长,我什么时候不是丁是丁卯是卯了?您这是想影射什么?”林雨桐直接给打断给怼回去了。

    要是私下这么说说,领导嘛,林雨桐也未必就是这样的反应。可是当着这么多人要下我的面,那这未免有些太过分吧。

    计寒梅一手端着洋瓷缸子,一手拿着缸子上的盖子,正打算喝水呢。结果估计是没预料道林雨桐会直接给她顶回来了。一时脸上的颜色就有些不好看,重重的将茶杯子放在桌子上,把里面不知道是水还是茶的东西都给撒出来了。眼神一下子就锐利了起来,“什么叫影射?我这是在影射吗?我这是说说……是提醒……”

    “我哪里做的不好的得需要您来提醒。”林雨桐又说道:“您昨儿上任,今儿开会。您对我了解吗?m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您是基于怎么样的调查结果,说的刚才那些您哪怕不承认但依旧叫人感觉是在含沙射影特意针对的话……”

    各种的修饰词加上长句子,又叫计寒梅愣了一下。

    下面不知道谁就‘噗嗤’的笑了一声,紧跟着,下面嘻嘻哈哈的就笑了起来。

    许是搬出了m主席叫她无法对应,许是下面的哄笑声,拂了她的面子。这位老大姐冷冷的哼了一声,直接起身拂袖而去了。

    林雨桐面不改色,敲了敲话筒,等扩音器里刺耳的声音过去之后,她才说:“开会!”

    然后下面静悄悄的排排坐,等着听领导讲话。

    这番动静更是把已经走到外面的计寒梅气的不行,直接找了赵平:“……太过分了!目无领导,这还怎么了得。”

    赵平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我的老大姐啊!年纪不小了,这脾气可一点都不小。你说现在怎么倒是跟年轻人生起气来了。这我可得先说说你,你对老林有成见,不能就这么个拿孩子撒气,是不是?”

    “我怎么拿孩子撒气了?”计寒梅冷哼一声,“老林家的事我听说了!对她媳妇带着孩子在老家过的日子我也同情。但这同情,不等于说就能公器私用。拿国家的职位安排他的子女!”

    “这话怎么说的?”赵平失笑,“您啊,还真是不调查……这不是闹笑话了吗?”

    “这需要调查吗?”计寒梅冷哼,“三个子女都安排的很妥当……”

    “不讲道理了啊!”赵平给倒茶,然后才说,“老林家的大儿子,那是警校毕业的。小伙子人不错,干工作本本分分踏踏实实,离这么近,我从来没听说过依仗着他爸干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反倒是分房子的时候,他是一连让了几次,都以自己的家不远,不着急,先照顾别人为由,往后拖。是资历最老,却最后分到房子的干警了。那所长你也认识,老朱那人说啥是啥,从来不会来那一套歪的邪的,他的话您还不信了。再说二儿子,那可是在朝鲜战场上立过军功的人。身上好几处枪眼呢。这总是实打实的吧。只这一个闺女,在大姐您看来,那是老林找我走的后门进的厂子,一路提拔这么年轻就做了干部了。可你也不想想,我是那样的人吗?老林是那样的人吗?那丫头,当年是帮着游击队打鬼子,拿着砍刀杀过鬼子的。当年要不是她年纪实在太小,早跟着游击队走了。可这也不是我招收她的理由。这孩子进厂刚开始啊,是职工家属。她那女婿是老林老家村上的长工,可架不住这小伙子机灵好学啊。跟着东家少爷学文化……这就不说了,人家小伙子立场坚定也勇敢,当年是帮着游击队打过火车站的。刚开始,是游击队那边给写的推荐信,到厂里的保卫科……两人结了婚了,这就都来厂里了。那几年啊,人才多难得啊!那林家的姑爷就先不说了,就是妞妞……就是小林。算盘打的有多好……这么说吧,现在咱们省里银行系统里上上下下,八成都是她的徒弟。人称神算子!好些高校抢着要呢,要不是我不放人,人家早走了。就在厂里这几年,人家学会了俄语、法语、德语……好像还有啥语。当年叫人弄回来的外文书,那两口子能看懂啊!从国外弄来的资料设备,人家两口子能摆弄明白。我跟您说吧大姐,要不是我跟老林是战友……要不是我死命的留着,人家孩子早被要去b京了……光是炼钢一项,多少部门抢着要呢。我的大姐啊!这次真是你把事情给弄拧巴了。”

    计寒梅的面色稍微好点:“行!那我知道哪里错了。回头我给她道歉,公开道歉。但是!”她说着,又把手里的洋瓷缸子重重的放下,“领导干部以权谋私这事,是坚决不能允许的。我也得批评你,听说你有个远房侄子在厂里。”

    这事啊!

    “是啊!”但那孩子好歹是中学毕业,是符合招工要求的。他这么解释,那边就冷哼一声:“符合规定的多了,为什么别人不招就招他?你还是有了私心。”

    把赵平给怼的,连连点头:“是!这事是我做的不妥当。”

    见对方服软了,这大姐才说:“还有第二点,我也得批评你。”

    赵平就看她:“大姐啊,我自觉没什么大问题……”

    “还没有大问题?”计寒梅把桌子拍的啪啪响:“昨天我来报道,食堂给做了一顿接风宴。咱们厂领导一共才十二个人,可是呢?却准备了四道菜,十二个馒头十二个窝窝头!我请问,这伙食标准是怎么定的?咱们的职工在家里喝稀的,咱们又是馒头又是菜的,我的大厂长,你咽的下去吗?”

    赵平张张嘴:“是!我错了!在d委会议上,我会做检讨。”

    计寒梅这才满意了,“那今天就这样。”说着就起身,起身之后才道:“以后给那些翻译,一切优待都取消吧。为人民服务,为国家工作,还要什么特殊待遇!不像话!”

    厂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婆婆妈!

    什么都管,什么都插手。句句原则,字字奉献。

    当然了,也算是有利有弊了。

    厂里食堂针对各级领导和工作组的小灶,也取消了。所有人一视同仁。

    领导干部必须在厂里的食堂吃饭,清汤寡水野菜馒头,都得吃干净。叫大家都看看,领导是没有特殊化的。

    这事好吗?

    真挺好的!

    如果能一直延续下去,这就是个好的传统。

    因此四爷非常配合,真的特别认真的去食堂吃了。林雨桐是被计寒梅给盯上了,想跑也跑不了的,人家也公开道歉,也说了她就是没调查就发言了,也在大会上做检讨了。你说,你还能说啥?这事之后呢?处处都找林雨桐!吃食堂这种好事,怎么能不找呢?

    于是,夫妻俩跟着领导,一起领饭,一起吃糠咽菜。

    家里怎么办呢?

    端阳跟丹阳两人,凑活着会做饭了。

    对丹阳学做饭这事,林雨桐和四爷也舍不得啊!可是舍不得也不行啊,如今大环境给不了她公主一般的生活。所以,最基本的生存技能,想学就学吧。

    两孩子也不会做啥复杂的饭,都是林雨桐晚上把馒头蒸好,够孩子们一两天吃的。他们吃的时候搁在笼屉上热一热,炒个菜煮个汤就能吃了。

    反正,是把家里的生活节奏彻底的打乱了。

    大家就好奇啊,说这位大姐到底是个啥来历啊?咋就这做派呢?

    赵平只说:“比我资历都老的老革命了。尊着些吧。”

    周末的时候去林家,林百川才笑呢:“哎呦!是这位大姐啊!她可是顶顶瞧不上我的。你们可都乖乖的,别叫她逮住了……”

    到底是啥人啊?!

    林百川就说:“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一辈子结了三次婚,可三个男人都死在战场上,尸骨都没留下。给三个男人生了六个孩子,可是呢?如今身边,一个也没有。为了掩护伤员,她舍弃了孩子,把大儿子寄养在农家,后来失散了。老二是闺女,才几个月就放到宝育院了。从来没有接过一次……后来孩子长大了也不认识当妈的了……不认就不认吧,只要孩子好好的。可就是不巧,作为战地医生,牺牲在朝鲜战场上……老三和老四都是夭折了,飞机轰炸,她只顾着发报机这些不受损,没看顾好孩子,俩孩子都弹片伤了,没救过来……还有两个小的,送给老乡抚养了。孩子倒是被老乡养大了,人家老乡也厚道,叫孩子认亲妈。孩子认了,也想着看能不能帮着给安排一个工作……结果她亲自把孩子送回去了,坚决不肯开后门……所以,孩子们对她怨气很大。五十多岁的人了,依旧是孑然一身!”他说着就叹气,带着几分怅然,“她估计是听说我养在乡下的孩子都有工作了,误会了。”

    这样一个严于律己到苛刻的人,你能拿她怎么办?

    林雨桐真觉得其实是多了一个妈。

    今儿上班,穿了一件白衬衫红开衫,她见了就说:“那衣服是怎么穿的?把扣子扣上,看那穿的像个什么样子?”

    明儿上班,林雨桐就穿的中规中矩,列宁装的上衣,黑色裤子,黑色的条绒布鞋。人家又说了:“你看你脚上的袜子,雪白雪白的。这一会子义务劳动,你穿上这个怎么干活?把袜子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