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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1节

      许是因为孩子的话,林雨桐对这个老师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

    林雨桐带着笑跟这个陈老师问好,“金清宁是不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叫家长嘛,这么问总是没错的。

    陈老师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林雨桐,才笑道:“是林局啊,久仰久仰!”

    这不像是家长过来见孩子的老师,倒像是社交应酬。

    而且这老师的消息也未免太灵通,谁给孩子报名也不会把职务贴在脑门上。她这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家清宁绝对不会拿这事在外面说的。

    因此她只笑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问了一句:“清宁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

    “那倒是没有。”陈老师低头看了一眼脸绷得紧紧的,小脸一点笑意都没有的小姑娘,“是这样的,清宁同学带到学校的外文书,我收起来了。对于她现在而言,学这些是不合适的。”

    怎么不合适了?

    林雨桐不解,“还请陈老师指教。”

    陈老师脸微微一红,“这孩子如今叫同学都是dear谁谁谁……”

    dear怎么了?

    “叫男同学也是这样,这影响多不好。”陈老师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林雨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啥意思。这是说孩子用dear显得不庄重,觉得管谁都叫亲爱的有点轻佻。这是孩子小,最多就是一个用词不当。这是不是过两年孩子大了,这直接牵扯到作风问题了。

    真是操了蛋了的。

    那叫一声baby还不得直接□□啊。

    林雨桐挑了挑眉,“陈老师是这么想的?不知道这是学校的想法还是老师自己的想法?”

    陈老师皱眉,继而展颜一笑:“我知道林局是读过研究生的,但是如今这政治气氛……”

    林雨桐一点也没听下去的兴趣了,只表示:“我知道陈老师的意思了。这事我回去会好好跟孩子说。”

    陈老师马上客气的笑:“能引起林局的重视就行,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要不是有这么一出,我还不知道孩子在学校过的是啥日子呢。

    带着清回家,林雨桐憋了一肚子气,怎么到哪都有这种政治投机者,简直不能更讨厌。

    “要给我转学吗?”清宁有些可惜的道:“我那英语词典,买回来可贵了。”结果被老师给没收了。

    转学倒是不用了,林雨桐第二天直接去找了校长,给孩子继续跳级。

    这一跳,可就四年级了。

    林雨桐没见那位陈老师,转天清宁就高兴了,说校长把词典亲自给她送去了。

    可才没上两天,清宁又不高兴了。

    为啥?

    作业太多。

    多到什么程度,晚上十点都写不完的。语文抄写课文,抄写五遍。数学,把数学课本上的例题抄题带列式,完完整整的抄写十遍,再做课后习题,抄题并写答案。要解答过程。再然后是练习册。练习册不准在书上直接写,怕上级检查的时候,错误太多。先把题抄下来抄在本子上,然后把答案再写上。老师批改了之后,错误的也都改正了,然后再誊抄在练习册上。还有作文。把各个学校的优秀作文集合在一起,老师自己在学校刻印。一个学生收取两块钱,然后人手一册,背范文。每个月都有新的。

    这作业量可真不少了。

    清宁算是做的比较快的,都做到十点了。这严重干扰了四爷的教学进程不说,还彻底把孩子的作息给打乱了。

    这种教育模式,跟四爷教导孩子的模式压根就是相悖的。

    死记硬背这玩意,在四爷这里行不通。再说因材施教这事吧,清宁真不必靠这些提升成绩。

    一到周末,更是孩子的苦难日。要把从开学到他们现在学的那些东西,从课文到生字,从遣词到造句,从头再抄写一遍。

    想想这个量,大人都怕。

    才上了没几天,清宁的右手中指的指甲盖侧上方,握笔的地方起了一个硬疙瘩,这是写字磨出来的。

    林雨桐正愁清宁这学咋上呢,结果英子带着清平来县城了。

    一见孩子,林雨桐吓了一跳,“这事咋了?”她伸手把清平拉到身边,将孩子的脸扭向一边,看孩子的耳朵,“这是谁打孩子了?”

    英子气的:“不知道现在都是从哪找来的屠夫老师,你看把孩子打的。”

    清平断断续续的说,林雨桐才听明白了。不知道这学期从哪调过去一老师,对孩子是非打即骂,错了骂,对了她还骂,因为虽然对了,却嫌弃写的慢了。写完先拿到前面给老师看,看到字迹不工整,扯着耳朵就是一巴掌。看到错字,就用长长的指甲掐孩子大腿内侧的嫩肉,只掐一点点,只掐的孩子哭着说下回不会了,才松手。

    “……我没写错,就是老师看错了……打了我的才发现是她看错了……反正对谁都是这样……”

    这孩子,咋不跟大人说呢。

    事实上是每个家长送孩子去的时候都会说,要是孩子不听话了只管打,但哪里有这么打孩子的?

    林雨桐看着清平脱下裤子后,大腿内侧青紫一片,全都是指甲掐出来的伤,气的说英子,“你也是,一天一天就是忙忙忙的,孩子你倒是看着点啊。”

    英子都能悔死。

    要不是孩子的耳朵开始流脓了,她都不知道。

    英子骂了一声‘挨千刀的’,才道:“燕儿迟到了两回,被那叫张娜的老师,拽着头发把孩子的头往黑板上撞,脑震荡了,这几天吐的不行……还有宋家那芳芳,这孩子不上学了,说啥都不上学了……孩子笨一点,反应没那么快,挨打挨的最多,身上没几块好皮了……宋家也不叫孩子去上了,学不好归学不好,学不好是犯了啥大罪了?”

    小老太摸了摸清平的头,“在县城住一段时间再回去,等这个老师走了,你再去上学。回来跟清宁一块上是一样,能耽搁啥?”

    林雨桐也是这个意思,“把孩子留下吧。”就医院开的那些药,孩子的耳朵肯定还是会受点影响的。

    英子见闺女一提去学校就缩脖子,就叹了一声,“那就住着……”

    清宁可高兴了,“我跟我姐一个被窝睡。”

    两孩子在一块一起说她们学校的老师去了。

    孩子进了卧室,林雨桐就说英子:“咋不去找学校去?哪有这么当老师的?”

    “找啥?”英子苦笑,带着几分无奈,“你能把人家老师咋?一个村一个小学,除非不在这边上学了,否则给个啥老师,你得受个啥老师。农村小学的那些老师,有几个是真有文化的?当年初中毕业没毕业的,都回来当个民办的老师。民办老师倒是好说了,真这样早就被换了。可那张娜偏偏不是,人家是正儿八经有编制的老师。听说以前在别的地方也是把一个孩子打出毛病了,一根手指都打折了。调到咱们那边的小学,就是人家那边那学生的家长堵她,也要打折她的手,她这才怕了。可到底怎么样了?还不是一样,换个地方,人家一样教书,一样的拿工资。”

    清平的话从里面传出来,“……你们学校好多了,咱们村的学校现在一点都不好,星期天要是没作业,就得帮老师家种地去。数学老师家那么多玉米,都是我们班同学帮着收的。在学校,作业先写完的还得帮老师看孩子……我每次数学早早写完,然后就叫我去她办公室,帮她抱孩子。放学还不许我走,得她把饭做好了,吃了,才把孩子接过去,然后叫我回家吃饭。时间不够了,我去学校就会迟到。第一节 自习课是张娜张老师的,要是迟到了打的可厉害了。我不敢迟到,跑回家拿个馒头就走,都不敢好好坐下吃饭……”

    听的林雨桐心酸的不行。

    可事实是,这种状况,在农村的小学是非常常见的。

    家长的认识都非常质朴,学生帮老师干活而已,尊师重道嘛,也是应该的。老师教你东西,你帮老师不应该吗?老师教你东西,你学不会,老师还不能打吗?

    自古就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说法,师傅打徒弟非常常见。就是跟着师傅学个木匠,学个泥瓦匠,师傅说打还不就打了?

    打了之后家长就算是心疼,回来还是会先说孩子:你要是好好的,老师会打你?打你是你该打!看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孩子就是这样粗暴的被养大的。

    也许是看了清平的惨样,清宁对学校和老师再没有抱怨了。她积极的调整她的时间,把中午的时间和课间的时间都利用上了,把作业尽量早点写完,然后回来加一部分功课。慢点就慢点,她还安慰林雨桐说:“没事,就半年。半年就过去了,下学期我去五年级……”

    孩子学会向现实妥协,也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晚上躺下睡不着,林雨桐起身写了一篇关于基层教育的文章,实名寄往教育报。

    张娜这个老师绝对不是个例,只不过大部分做的不是那么过分。光从孩子们口中知道的,打耳光、拧耳朵、互相打手心,朝考不及格的孩子吐吐沫、罚站、扔粉笔头、青蛙跳、惦着脚尖站台阶,简直不胜枚举。

    这些老师把体罚以及粗暴教育发展到了极致。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就是想做点什么。想来有识之士那么多,只要引起足够的重视,关注的人多了,这个情况总会改变一部分。

    这片文章寄出去不到十天,就刊登在报纸上了。

    因为是实名,所以人家报社的记者来了。采访林雨桐,一个跟教育一点不搭嘎的人,是怎么想起来关注教育的。

    林雨桐就说:“这事上谁能说跟教育不搭嘎?谁家没孩子?谁家的孩子不需要上学?”她不怕得罪人,于是把整理出来的被伤害的孩子名单,都递了过去,叫他挨个就采访,看看这些资料里有多少是不真实的。

    有人来采访了,谁会瞒着?

    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说起来的时候家长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那有啥办法呢?娃总得上学吧。”

    家长孩子与学校老师比起来,其实一直都处于弱势的一方。

    教育局后知后觉的,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了。那位马局都快气疯了,“小林啊,老哥哥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这不是害我吗?”

    打了这一个措手不及!

    林雨桐连连拱手,“真不是对您不敬,这次不是以官方的身份,而是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写的这封信。”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了,还说啥?

    亡羊补牢吧。

    那个叫张娜的老师被开除了。

    头一天晚上,那老师带着东西瞧响了林雨桐家的门,问清楚是谁后,林雨桐并没有开门,只说了一句恕不接待。

    开除了一个被点名的老师,这件事其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这里面牵扯的问题很多,更有教育理念的冲突。这文章出来,也有很多退休的老教师出面反映了,说这对学生不能骂不能打,还怎么教?没法教了嘛!

    理念的冲突,这是短期内无法达成一致的。

    对林雨桐的文章,作为家长的,赞同的多。但作为老师的,则反对的多些。

    清宁回来低声道:“我们班的老师,以前动不动就掐男声的脸,揪女声的头发,现在都不敢了。手一抬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就叫坐下了……”

    林雨桐点点头,有效果就行。

    等四爷回来以后,出面又请了教育局的几位正副局吃饭,吃完饭礼物送的也不轻,这一码事才算是揭过去了。

    四爷回来就说了:“这事急不得!这跟教师本身的素养有关。这些事情在省城的时候就比较少见。”

    是!问题就在这里。

    “这么大的孩子,想跳出门农,靠考大学摆脱命运,受的罪真不是一星半点。”教育资源有限,要比别得孩子付出更多才行。

    四爷这边的事情办妥当了,忙着建厂子的事呢。先是规划,请了规划局的过去,实地勘察,忙的脚不沾地。

    林雨桐还继续按部就班,在单位轻易也没人敢惹她了。一是专业素养高,单位没人比的上她。二是拼命十三娘。啥事都敢往上捅。

    属于招惹不起的那一类人。

    没想到威信通过这事给立起来了。

    算是意外的收获。

    入了冬,四爷就忙不起来了,不管是啥工程都得先放着了。北方就不再适合动工了。他现在是属于借调到泉水开发办公室的,又主要负责外联的工作。比如联系资金是否到位,联系设备的进程等等,有时候翘班都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天一冷,他猫在家里的时候倒是多了起来。

    小老太有时间去外面抹牌了,清远归四爷带了。